宋一源了手。

又了手。

心想，穩了。

同為偏心之人，宋一源不費吹灰之力，就從江刻上嗅到“同類”的味道，頓時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

“學校覺得，事沒有造嚴重影響，只要江齊屹同學認錯態度好，寫一份檢討就差不多了。”宋一源斟酌著說。

江刻掀了掀眼皮:“不夠。”

江齊屹:“……”臥槽，大義滅親！這就是大義滅親啊！

宋一源:“……”臥槽，敢問這位家長，你是我們自己人嗎?！

“江先生說得對，”宋一源淡定得一批，點頭附和道，“調戲生，是原則問題。要不這樣，除了檢討，我們再給他記個過。江先生覺得如何?”

“嗯。”

江刻淡淡應聲，微微側首，看向靜坐旁觀的墨傾。

他們三言兩語就將這事蓋棺定論，並且在同一立場給了江齊屹罰。但是，墨傾這個當事人，從頭到尾旁觀著，連眼皮都沒抖一下。

“叮咚”。

墨傾放在茶幾的手機忽的跳出新消息。

【霍斯】:聽說你在學校見義勇為了，你想要什麼獎勵?

江刻視線掠過，頓住。

墨傾將手機拿起來。

“你跟我出來一下。”眼見著墨傾要回消息，江刻語調冷淡地開口。

“哦。”

瞧了他一眼，墨傾從善如流地應聲，起，將手機揣在兜裡。

江刻出門時，澎忠想要跟上，但剛踏出一步，就見江刻睇來一眼。澎忠心領神會，頓時低下頭，跟腳下生似的佇立在原地。

正值上課時間，走廊上沒什麼人，空的。

江刻站定，轉打量著墨傾，問:“有傷麼?”

左手抄兜，墨傾背脊筆直，看似閑散姿態可儀態不垮，有勁兒在撐著。

懶懶地回:“沒有。”

江刻繼續問:“第一天上學，有什麼不適應的麼?”

“沒有。”

“好好學習。”微微頷首，江刻想到點煙時的輕挑和風，又叮囑，“不要煙。”

“哦。”

墨傾微瞇了下眼，有抹暗一掠而過。

江刻對好得有些奇怪。

如果那個人活到現在，得有上百歲了，不可能如此年輕。並且，只要那個人還活著，肯定在蘇醒的時候就現了。

若是轉世……

有可能麼?

默了半晌，江刻心想自己鬼使神差的，跑這一趟圖的是什麼，但張口卻道:“你今天做了好事，值得表揚。有想要的東西，可以跟我說。”

“客氣。”墨傾泰然自若地領下這個，“先欠著吧。”

“……行，”江刻道，“留一下我的號碼，以後有事打我電話。”

*

澎忠去樓下開車等江刻了。

江齊屹被江刻驚世駭俗的“偏心大法”搞得很傷，年輕脆弱的心臟到來自社會現實的暴擊。他頂著一張腫脹的臉，悶悶不樂地去了醫務室。

辦公室裡空了。

趁著沒人，宋一源掏出手機，給霍斯打了通電話。

“你知道墨傾的小舅、江刻麼，”宋一源低聲音，問，“他是不是我們基地的人?”

霍斯:“不是。”

咦?

宋一源將江刻偏幫墨傾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然後問:“他不是基地的人，幹嘛要偏袒墨傾?沒理由啊。

” “不知道。”霍斯說，“這個江刻來路不明，你避開一點為好。”

“來路不明?”

“有傳言，他是帝市江家的人。現在是EMO在東石市分部的負責人。”霍斯的聲音四平八穩，“我們在給墨傾找安置家庭時，查過墨家和江家，江刻前二十年的資料都很模糊。”

“……哦，年紀輕輕為負責人，還厲害。”

宋一源撓撓頭。

半晌後，宋一源狐疑地問:“那他偏幫墨傾，正常嗎?”

“不正常。”霍斯肯定道，旋即給了個猜測，“可能是中邪了。”

宋一源:“……”

這樣啊。

那沒事了。

掛了電話，宋一源湊到門口，發現江刻已經走了，墨傾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江刻沒有罵你吧?”宋一源觀察著墨傾淡漠的神。

“沒有。”

那就好。

宋一源松了口氣。

“來，我跟你說個事。”宋一源跟墨傾招手。

墨傾掃了他一眼，兀自走進辦公室，那悠閑自在的姿態，就跟來家裡串門似的。

宋一源了腮幫子。

折回去，宋一源看著把書裝回包裡的墨傾，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那個跟你一起轉學過來的生，溫迎雪嗎?”

“你說過。”

“是的，績優異的學霸，跟你弟墨隨安角逐明年高考市第一的。”宋一源點著頭，湊近墨傾，用飽含熱的口吻說，“你知道嗎，今天救了個突然發病的學生，到學校重點表揚。一樣都是轉學生，咱們能不能爭點氣?就當給基地長點臉，行嗎?！”

拉好背包拉鏈，墨傾淡聲道:“我也見義勇為，沒差。”

嗬！

說你胖你還上了！

誇你一句“見義勇為”，是為了讓你“好好做人”，防止你“誤歧途”！咱能有一丟丟自知之明嗎?！

“你把人揍了！沒人會關心你揍人的初衷，只會記得你揍人的結果！”宋一源對諄諄教導。

“那你給我寫一封表揚信。”

“你做夢！”宋一源覺得腦子被漿糊糊住了，“要不是你小舅心長偏了，護著你，我得陪你一起遭殃！”

“啊，”墨傾將背包甩在肩上，饒有興致地問，“你也覺得他心長偏了?”

“何止是長偏啊，就差沒把你當親生的了……”宋一源的話題一下被拐跑了，還不自知，他低聲八卦，“你是不是掐住他什麼把柄了?”

墨傾不答，踱步往外走，行至門口時，一頓，回頭叮囑:“記得寫表揚信。”

“……”

你在想屁吃！

*

兩個轉學生在開學第一天的“壯舉”，一個上午的功夫，就在校傳開了。

尤其是高三七班的同學。

——畢竟他們親眼見證過新晉校霸將前任校霸踩在腳下。

都是轉學生，但無論是績還是名聲，溫迎雪和墨傾都走向兩個極差。實在令人唏噓。

墨傾回到教室時，第四節課尚未結束，喊了聲“報告”進教室，收獲了整個班級或崇拜或打量或畏懼的目。

不過，一整天下來，都沒人敢跟墨傾說一句話。

墨傾在教室最後一排，看了一天的書。同學們走過路過，在瞥見書名後，私下裡給安了一個“王”的稱呼。

另一邊。

江齊屹被轉學生一頓胖揍，不止被剝奪“校霸”頭銜，還鬧到全校皆知的地步，他頂著一張豬頭臉無論到哪兒都被笑。

簡直氣得不行。

課間休息時，他被迫談及此事，惱怒，憤憤地撂下話:“誰會怕?讓等著，放學就堵！到時候揍得媽都不認識！”

這話一傳開，在最後一節課時，傳到了墨傾耳裡。

堵?

墨傾手掌覆在後頸，慢悠悠地轉著脖子。

*

放學後。

三樓，江齊屹從男廁所走出來，走向公共盥洗池。

但是，他剛出一步，就覺到一冷意從腳底襲上背脊。

冷不丁一個哆嗦，他抬眼看去，赫然見到墨傾倚著牆，神慵懶地看他。

墨傾嗓音涼涼的:“聽說你想堵我?”

江齊屹:“……”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過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