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慕家軍軍營。
“不!爹娘答應過我,絕不會讓我嫁到京城!”慕七聽完兄長的話,倏然從榻上站起子,一戎裝襯著那一張臉龐越發俊秀,眉宇間十分英氣。
“小七,禮下月便會趕到西南下聘,你聽爹娘的話先回西南,爹娘既然答應過你,自是不會食言,你且再等等。”慕義好聲好氣地勸著這個妹妹,自小慕七便是一家人的掌中寶,即使在軍中,自己也還是讓著。
慕七面冷若寒霜,道:“朝廷的禮又能如何?我不回去,他們還能來押我不?仗著自己是皇帝,便想娶誰就娶誰了嗎?”
慕七說完,便是一記冷哼,看也不再看慕義一眼,轉向著帳外走去。
“小七!”慕義最是清楚這個妹子的子,此時自是忙不迭地追了出去,可到帳外一瞧,卻見慕七已乘上那匹千里寶馬,頃刻間便離開了軍營,跑得遠了。
慕義向來拿這個妹子沒法子,當下又擔心妹子孤一人,若被嶺南軍捉去便糟了,當下趕忙命人追了出去,可慕七那匹寶馬出自西域,乃月氏國君送給慕玉堂的禮,慕玉堂如命,見兒喜歡,便送給了,等閑的馬哪里能追趕得上,待諸人追出軍營,慕七早已不見了蹤影。
燁西郊,隨行于此的嶺南軍瞧見一匹快馬從眼前經過,待看清那人上的服飾,頓時有侍從喝道:“瞧,這里有慕家軍的人!”
慕七耳力甚好,聞言便勒住了駿馬,那幾個嶺南軍的人乃是隨著袁崇武出外狩獵,駐守在此,見慕七孤一人,年紀尚小,長得又英俊,遂兒沒將他看在眼里,只上前將他團團圍住,污言穢語,笑不絕。
“這小子長得白白凈凈的,咱把他捉了,了裳看看他是不是娘們,咋樣?”
“看那張臉蛋,得跟豆腐似的,這裳若剝了,還不跟個小白團似的。”
諸人說完,皆放聲哄笑,上前便將慕七擒住。
慕七面清冷,卻一語不發,倏然那眸心寒一閃,出佩劍,當先一人幾乎沒瞧清是如何出的手,便被割下了頭顱,濺三尺。
其余的嶺南軍見狀,皆面大變,一個個也亮出了刀,一起朝著慕七上招呼了過去。慕七角微勾,眼瞳中卻是冷四,手中長劍飛舞,殺氣盡顯。
慕七自長于軍中,慕玉堂一代梟雄,武藝了得,慕家六個兒子亦是手不凡,慕七向來好勝,見哥哥們有武藝傍,自己自是不能被比了下去,多年一直勤學武藝,又加上父母兄長對無不是寵有加,在慕家軍中,慕七向來是呼風喚雨,驕縱任,就連慕家軍中的大將,也個個都順著的脾氣,教過功夫。
是以,縱使如今被這幾個嶺南軍的人給纏住,慕七仗著藝高人膽大,倒也毫不見驚慌,下手更不遲疑,一招一式,皆狠毒老辣,未幾,又有一人被砍去一臂。
慕七今日本就心頭郁結難紓,又被這些嶺南軍以言語辱,此時自是毫不留,就在一聲清叱,手中長劍架上一個嶺南軍的脖子時,卻驀然聽得一道蘊含著威勢的男聲道:“小小年紀,出手便如此歹毒。”
此人話音剛落,就聽周圍諸人齊聲喚了句:“元帥!”
慕七神一凜,一雙目向著來人打量過去,就見那男子約莫三十歲的年紀,形魁偉拔,面龐微黑,高鼻深目,眉宇間頗有風霜之,下一匹黑馬,海碗大的鐵掌,雖比不上自己的寶馬,可也是一日千里,不帶歇息的。
慕七雖然驕縱,但自長于軍營,此時見到這男子,心頭倒暗暗喝了聲彩,想那袁崇武鼎鼎大名,今日一見,卻果然名不虛傳,當真是條好漢。
念及此,慕七回寶劍,對著袁崇武冷聲道:“你便是袁崇武?”
那男子也不出聲,一雙眸子黑亮深邃,向著地上的尸首了一眼,眸底的神,更是沉了下去。
“怎麼,是要一起上嗎?”慕七瞥了一眼周圍躍躍試的嶺南軍,言辭間極是不屑。
那男子一個手勢,眾人便皆退了下去,讓出一塊空地來。
“袁某領教足下高招。”袁崇武出自己的樸刀,一語言畢,下駿馬猶如離弦的箭,向著慕七沖了過來。
慕七不敢小覷,凝神對戰,兩人一刀一劍,一剛一,袁崇武的刀大開大合,一招一式無不剛毅有力,慕七的劍則輕靈小巧,令人防不勝防。
兩人這般斗了片刻,慕七雖然自習武,但終究是兒,力氣上當先便輸了,又加上袁崇武的刀便如同他的人一般,渾厚深穩,只讓招架不住,未過多久,便氣吁吁起來。
慕七仗著長劍鋒利,下寶馬神駿,招數上雖落于下風,但面上仍不見毫慌,一招“蒼山迎客”使了出去,劍尖筆直地向著袁崇武的眼睛上劈,趁著男人揮刀擋開的工夫,慕七雙一夾馬腹,一聲清嘯聲響起,那馬便飛馳而去。
“想跑?”袁崇武黑眸微瞇,也策馬追了過去。
后的侍從皆騎馬追了過去,但袁崇武與慕七的坐騎都是千里挑一的寶馬,片刻的工夫,諸人便被兩人遠遠甩在了后。
慕七見后那男子魂不散,無論自己怎生驅馳駿馬,卻怎麼都甩不開他,到了這時,慕七心里反而鎮定下來,將飛馳的駿馬勒住,回便是一劍,刺得袁崇武一個措手不及,向后一個仰,方才避了開去。
兩人皆翻下馬,斗了起來,未過片刻,就聽“錚”一聲響,原來是慕七手中的長劍被男子一刀劈開,震得人虎口生疼。
慕七秀眉微蹙,好勝之心大起,自在慕家軍中便等同于公主一般,即使偶爾與人過招,那些人也是讓著,生怕一個不穩會傷著,哪曾似今日這般,就連武都被人劈了開去?
慕七此大辱,當下也不管袁崇武長刀在手,竟赤手空拳,縱而上,以慕家祖傳的拳法,向著男人打了過去。
袁崇武大手一個用力,也將手中的長刀扔了出去,以最尋常的軍拳,與慕七起手來。
慕七心知自己在力氣上吃了大虧,一心速戰速決,一招一式皆是快、準、狠,全是取人命的打法。
袁崇武神沉,一面與其過招,一面卻將慕七的法招式盡數記在腦海,倒也不曾傷,卻似有心要將慕七的招數全部看完一般。
一套拳還未使完,慕七便已看出了男人的用意,當下不由得更是惱怒,眸心殺機大起,一個招式未曾用了,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匕首,向著袁崇武的心口刺了過來。
男人面一變,側過子,大手一把扣住了慕七的手腕,就聽一聲“咔啦”,便是腕骨被男人錯開的聲音。
慕七頓覺手腕劇痛,那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可向來脾堅韌,縱使疼痛髓,卻仍咬牙關,一聲不吭,出另一手,向著袁崇武的眼睛挖去。
袁崇武自是不給機會,又是一陣骨頭錯位的聲音響起,袁崇武自慕七肩膀以下,皆將的骨頭錯開,咔嚓咔嚓的聲響,縈繞不絕。
慕七疼得幾暈去,額上冷汗涔涔,眼前更是發黑,縱使雙臂疼得鉆心,卻依舊站得筆直,一雙眸子清清冷冷的,向著眼前的男人去,仍舊一語不發,甚至連一聲最低微的呼痛都沒有發出。
袁崇武見他如此氣,便收回自己的手,道了句:“好小子,我不再為難你便是。”
慕七知曉自己如今落敵軍手中,自會生不如死,與其讓他們拿著自己威脅慕家,不如自己了斷。
念及此,慕七當即也是干脆,剛咬舌自盡,不料袁崇武卻早已看出要自盡,不等咬下去,男人的大手已扣住的臉頰,他與離得那般近,就連呼吸都噴在了的臉上。
“說,你是慕家六子還是七子?”男人聲音低沉,慕七聽在耳里,卻是一記嘲諷,竟一口啐在了袁崇武臉上,一心想要激怒他,好讓他將自己殺了。
袁崇武側過臉,慕七瞅準時機,忍著劇痛,將胳膊從男人前一揮,自己向后躍開了子,形轉,迅速騎上了寶馬。
袁崇武這一次卻并未追去,直到此時,嶺南軍的隨從方才跟了過來,見自家元帥站在那里,皆上前道:“元帥,要不要追?”
袁崇武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說完,眼眸略微低垂,卻見自己前的襟有些不整,顯是方才打斗所致,男人大手一探,那臉卻倏然沉了下去。
“元帥,您這是?”見袁崇武騎上寶馬,諸人皆是不解。
“那小子了我的東西。”男人撂下了這句話,寶馬卻已去得遠了。
西郊,袁崇武追趕而至,慕七下寶馬雖是神駿,但胳膊了重傷,自是不好駕馭,未過多久,那馬一個揚蹄,竟將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慕七順勢一滾,忍著肩膀上的劇痛,豁然站起子,一語不發地盯著面前的袁崇武。
男人端坐于馬背,一雙眸子暗如夜空,翻下馬,走至慕七旁沉聲道:“給我。”
慕七方才見袁崇武口出一塊白玉般的什,只當是何重要之,遂順手一扯,看也沒看便揣在了自己懷里,而后騎馬逃之夭夭,不承想卻被袁崇武識破追了過來。
念及此,慕七更是料定那東西非比尋常,當下拼著一口氣,一聲口哨自中吐出,形迅速地向后轉去,袁崇武出手,剛抓住子,不料卻被慕七用腳擋開,袁崇武知他狡猾,當即黑眸一沉,一手扣住他的腳踝,令他再也彈不得。
慕七知曉這一次自己是再也逃不掉了,又加上經過這一番打斗,全也沒了力氣,待腳腕被袁崇武扣住后,整個子便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隨著倒下,一樣東西便從的衫里掉了出來。
哪里是什麼寶貴的什,只不過是枚象牙制的梳子,梳子一角,還垂著幾縷绦,一瞧便是人家的東西。
慕七先是一怔,繼而眸心便浮起一抹嘲諷,銀牙咬,只等著腳腕的劇痛傳來。豈料袁崇武卻松開了的腳腕,俯將那梳子拾起,重新懷,繼而看也不曾看一眼,轉離開,翻上馬。
慕七見他這般目中無人,不由得心頭大怒,喝道:“站住!”
袁崇武將馬掉頭,眼眸淡淡地在他上掃過,道:“還有何事?”
慕七站起子,聲音亦是清清冷冷的,唯有眸底卻涌來幾詫異:“你既然知曉我是慕家兩位公子之一,你為何不抓我?”
“嶺南軍向來不會用人質要挾,你既然是慕家公子,袁某自會在戰場恭候。”
男人聲音沉穩,慕七聽在耳里,眼睛卻是一:“你真會放過我?”
袁崇武卻不理會,撂下了這句話后,便一夾馬腹,一人一騎,頃刻間遠去了。留下慕七獨自一人站在那里,隔了許久,方才明白袁崇武當真是放了自己。
當下,慕七扶著胳膊,一步步向著自己的戰馬挪去,直到上了馬,心里卻還一直回想著袁崇武的話,未幾,遂皺了皺眉,暗自道了句:“真是個怪人。”
經過這麼一出,慕七的心也是收了,當下也不再橫沖直撞,而是回到了軍營。
皇宮,夜,荷香殿。
徐靖為姚蕓兒親手燉了參湯,見著兒一口口地吃下,心里便溫溫的,面上的笑靨也越發濃郁。
姚蕓兒喝完了參湯,著眼前的母親,卻似有話要說。
“娘,兒有一事,想和您說。”
“傻孩子,無論是什麼事,只要娘能做到的,你盡管開口。”徐靖握住姚蕓兒的小手,輕聲細語地笑道。
姚蕓兒在宮里住的這些日子,徐靖都將捧上了天,哪怕要天上的星星,怕是徐靖與凌肅也會想方設法為尋來,只不過他們對越好,那心里的話,便越是不好開口。
“娘,我從前在清河村時,被姚姓夫婦收養,我雖然不是他們親生的,但他們對我一直很好,姚家爹爹已經去世了,家里就剩下姚家娘親和二姐、小弟,他們的日子一直都很苦,我出來這麼久,也沒有他們的消息,我……我很牽掛他們。”
姚蕓兒說到這里,便垂下腦袋,繼續道:“兒求您,能不能讓人去清河村看看,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讓他們別惦記。”
徐靖聞言,便拍了拍兒的小手,溫聲道:“你放心,娘早已經命人去了清河村,贈給他們銀兩,姚家日后定會食無憂地過日子,你只管將子養好,這些事就給娘,你別再想了,知道嗎?”
“娘,您能不能,把他們接進宮,讓我看看他們……”姚蕓兒聲音小得猶如蚊子輕哼,徐靖卻還是聽見了,當下輕輕一嘆,上了兒的小臉,聲道:“孩子,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思公主,再也不是清河村的姚蕓兒。從前的那些人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是大周的公主,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子,至于姚蕓兒,這世上已經再也沒有這個人了,母后這樣和你說,你聽懂了嗎?”
姚蕓兒怔怔地聽著,著眼前的母親,喃喃地重復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了姚蕓兒?”
“對,這世間再無姚蕓兒,有的,只是思公主。”徐靖的聲音輕婉轉,帶著滿滿的慈,猶如蠱般地,敲進姚蕓兒的心底去。
燁,慕家軍軍營。
慕義走進主帳,就見慕七正坐在那里握著一卷兵書,見自己走進,那眼眸卻依舊落在兵書上,也不曾看他一眼。
慕義微微苦笑,將手中的信遞到了妹妹旁,道:“這是方才收到的飛鴿傳書,爹爹命我們明日啟程,率三軍回西南。”
慕七這才抬起頭來,將那張紙接過,匆匆看完后,臉當即一變:“咱們如今與袁崇武還未決出勝負,豈可回去?”
慕義遂道:“爹爹當初命咱們領軍攻打燁,也不過是礙于新皇的面子,朝廷讓咱們派兵圍攻燁,咱們也順著他們的心意,這戲做到如今已做足了,你難不還真要和袁崇武決一死戰?”
慕七將手中的兵書“啪”的一聲摔在了案桌上,道:“自然要決一死戰,原本袁崇武未回來時,咱們將謝長風和穆文斌那兩個膿包打得落花流水,如今袁崇武一回來,咱們便領軍回西南,這和落荒而逃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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