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呆了,說:程小燕,你瘋了嗎?
程小燕搖了搖頭,倒顯得很平靜:別人可以住,我也可以住,同樣是人,難道我就天生矯點?
「你什麼都不懂,那地方,就不是人住的。」我急切道。
陳偉問我,你上班的地方,有那麼可怕嗎?
「可怕,已經不能形容D棟了……」我沉著臉說道。
「行,你不讓我住,那你幫我醫藥費啊。」程小燕忽然慘笑道,「我現在賤命一條,回家也是死,待在醫院還能茍活幾天,為什麼,你就不能給我一點生存的機會呢?是,有的人寧願死了也不想痛苦的活著,可是我已經習慣了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想活著也不行麼?」
習慣了生不如死?
我愣住了。
這話的意思,是以前過的生活,也很痛苦?
醫生在一旁等的很不耐煩,催促道:你們趕決定,如果確定要轉移D棟,我現在就去跟醫院上報……當然,如果要死皮賴臉待在這,從明天開始,一切藥,醫療設備都會停止供用。
不等我開口,程小燕已是態度堅決道:我願意住D棟!
我無語地看著,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
這一刻,心異常的沉重。
本不知道住進D棟意味著什麼,除了極為糟糕的環境和抑森的氣氛外,那個地方……太古怪了。
尤其是,早上聽到劉富強跟我說的那些事,更是對D棟產生了莫名的恐懼。
「行,那我現在上報領導了——話說在前頭,到時候想後悔,可就晚了。」醫生冷冷地提醒了一句,和幾個護士,離開了病房。
吵鬧的病房,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你真的考慮好了?」我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
「嗯,我都想清楚了,哪怕是留在什麼D棟,也肯定比回家好!」程小燕說。
我皺了皺眉,十分不解,說你家雖然破了點,但也是家啊,你居然還嫌棄?
程小燕說我本不懂,那不是家,是地獄。
地獄?
我一頭霧水,搞不懂在講什麼。
「對了,你生病之後,有通知你嗎?」我問。
「沒有。」程小燕臉微變,補充道,「沒有手機。」
「需要我替你跑一趟,告訴老人家嗎?」
「不,不用!」
程小燕忽然變得激起來,死死地盯著我,聲說:「千……千萬不可以告訴我!」
我愣了愣,說為啥?
只是一個勁地搖頭,說:總之,你別來,別往我家跑!
程小燕的樣子太奇怪了,通知家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哪怕擔心會擔心,但為什麼會變現的這麼恐懼?
我忽然想到那晚送回家,裏面傳來的爭吵和靜——難道,經常待?
算了,這件事已經不是我所能主導的了。
程小燕想活下來,住在D棟也無可厚非,外人沒有權利干涉。
事敲定之後,醫生很快就給程小燕辦理了轉移手續。
去D棟之前,陳偉說要請我和程小燕吃頓飯。
我們都沒什麼胃口,但也沒拒絕。
想著,以後能接的機會,應該是越來越了。
選了一個附近的小菜館,點了幾個小菜。
程小燕說想喝點酒,我沒答應,本來肝就有問題,還喝酒?這不是找死麼。
一頓飯在略顯抑的氛圍吃完,放下筷子的時候,程小燕忽然哭了。
我和陳偉有些慌張,忙問是不是又哪裏不舒服了?
搖頭,哽咽道:我是想著,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在外面吃飯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和陳偉相繼沉默。
想安,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心如刀絞般難。
說的是事實。
因為接下來的時間,病只會一天比一天惡化,到了D棟后,再想出來吃個飯,幾乎是難如登天。
鼻子莫名發酸,眼眶裏彷彿有東西想要掉出來。
我強忍著,不落淚,出一難看的笑容,說:等你病好了,以後想怎麼吃都行。
程小燕知道我在安,破涕為笑:謝謝。
這頓飯,是陳偉結的。
他極來醫院一趟,我沒有攔他。
……
飯後,陳偉說也想去D棟看看,我直接拒絕了。
和他分別後,我和程小燕兩人肩並肩,朝D棟的方向前進。
路人,行人不時朝我們看來,偶爾遇到幾個認識的,臉上也帶著友善的笑容,對我點了點頭。
有意無意中,我抓住了的手。
明顯到子抖了一下,臉頰紅。
很快,鬆開,細若蚊道:「別這樣,會傳染的。」
我的心一下子低落了很多,想說我不嫌棄,但話到邊,卻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到了D棟的時候,程小燕沒有出多害怕,神頗為淡然。
也或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已經沒什麼能讓過於恐懼的了。
我和進去的時候,不路過的病人和我打招呼,看到我旁相貌緻的程小燕,都出驚訝之,問我這是不是你朋友?
朋友?
這個詞語,讓我的心沒由來的了一下。
是啊,現在的程小燕,皮白皙,相貌姣好,除了稍微有點憔悴外,基本上和一個正常孩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他們本不知道,從今天開始,程小燕已經了他們中的一員。
我和走進樓房,程小燕忽然了脖子,說:怎麼這裏有點冷?
「習慣就好,這裏和外面完全是兩個溫差。」我苦笑道。
沒說什麼,打量了一番D棟陳舊的裝修,然後自顧自在一樓轉悠起來。
走到靠近衛生間的時候,一個龐大的影忽然沖了出來,和撞在了一起。
程小燕材小,加上人本就虛弱,被這麼一撞,頓時痛呼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我連忙走過去,將攙扶起來。
「媽的,走路沒長眼睛啊!」
撞的正是胖護士曹,罵了一句,看了眼程小燕,又看向我,怪氣說:「喲,來了個小太妹,和你什麼關係啊?」
「道歉!」我冷冷地說道。
曹頓時了,說老娘沒讓道歉算不錯了,你還敢蹬鼻子上眼?
「對不起對不起。」
程小燕拉著我,說算了,不要惹事。
曹似乎明白了什麼,冷笑道:哎呀呀,原來是這裏的病人啊!得了什麼病,滋還是梅毒?
我的拳頭一下子握,猛地站了起來,怒視著曹。
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退後了兩步,依舊強:看什麼看?信不信我你?
程小燕拉著即將發的我,從曹邊離開。
這人更得瑟了,扯開嗓子,罵的整棟樓都是的聲音。
「別和吵了,越吵越來勁。」程小燕勸我。
我看了眼程小燕,說:你變了很多。
「人總會變的,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小太妹,也不可能一輩子長不大。」程小燕淡淡地笑道。
的確了很多。
但我的心,卻莫名有些傷,似乎更喜歡,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程小燕。
我給安排在了1樓的105病房。
一來考慮離我休息室比較近,二來105病房只有一個病人,且年紀不大,才三十來歲,和程小燕應該多有些共同語言。
人賀敏,短髮,五端正,算是一枚,可惜的是,自古紅多命苦……從小,就患了嚴重的心臟病,生孩子的時候因病出現意外,導致胎兒死亡,丈夫一怒之下跑了,家裏人不管了,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住在醫院,然後被送到了D棟。
賀敏很小孩,經常跟我說,希能再生一個孩子,只是自己的病,怕是這輩子都沒機會。
同時,也非常憎恨渣男,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一說起男人,就咬牙切齒,有時對我也不例外。
帶程小燕到105的時候,賀敏非常高興,拉著程小燕的手聊個不停,也不在乎上有病,似乎有種一見如故的覺。
見事穩定下來,我鬆了口氣,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
例行在每個樓層巡邏了一遍,確認沒事後,回到了休息室。
看了會電視,有些犯困,我起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一個激靈爬起來,走過去打開門,看到程小燕一臉慌張地站在外面,抖個不停,似乎到了什麼驚嚇。
我愣了愣,說:「怎麼了?」
「那……那個賀敏,很不對勁!」
聲音哆嗦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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