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召回李相公!”
這日中午,甫一回到行在,趙玖便對大押班康履說要見東西二府的兩位宰執與營都統制王淵,態度之強令人咋舌,再加上隨行的數十赤心隊騎兵,康履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當眾應聲。
而甫一在后殿正堂見到兩位宰執,這位趙家便石破天驚逗秋雨了!
真的是逗秋雨,因為日出之后天便漸漸沉,而等到上午時分,明道宮上方便已經開始飄灑建炎元年秋日的第一場雨水了。
“臣……臣……”
樞相汪伯彥還好一點,正經的宰相黃潛善半日都不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也不知道是本無能還是另有它由。
“大家!”康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趁著此乃是后殿而非正經朝堂,不顧份出言相助。“李相公方被罷相,焉能朝令夕改?”
“不錯。”黃相公也反應過來,并當即出聲反對。“好教家得知,本朝并無此例!”
“國破之時說什麼例?”板著臉坐在椅子上,上還約沾了氣的趙玖不等對方話音落地,便即刻反駁。“李相公只是罷相,又不是因罪去,可有法度不許召回?”
秋雨綿綿,已經年近五旬的黃潛善滿頭大汗:“陛下,臣……”
“家。”康履再度攏袖出言襄助。“家之前落井,許多事都不記得了,恐怕不知道,在南京(商丘)的時候為了李相公的事,前后死了一位諫議大夫、兩個太學生……諫議大夫宋奇愈只因為議論李相公紙上談兵,策略無用,結果便被李相公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殺之,壞天下不殺士大夫之大忌;兩個太學生是支持李相公的,卻為了聲援李相公公然構陷家私德……好教家知道,家之前之所以摒棄此人,不只是因為此人走南,更有此人跋扈無狀,擅威擅福,孩視陛下之故!”
孩視,就是把誰當做小孩子來看待一樣……而聽到這句話后,趙玖反而是真的信了,因為事實真的可能就是這樣,否則以李綱在短短月間幫趙構重建中樞的破天功勞,不可能這麼快就產生這麼劇烈的矛盾,以至于趙構這才登基三月不到就發生導致言與太學生死亡的政爭,并使得李綱罷相。
而李綱孩視趙九的原因嘛,不言自明。
一個是這確實年輕,而大宋朝的文們素來也喜歡糊弄趙家,算是趙宋朝堂上有資歷有威大臣們的傳統藝能了;另外一個,怕是這些有抗金主見的大臣們經歷了靖康之變后,看了趙家人面對金人時的膽怯和無能,知道他們一個個趙家心的畏懼,不得已用道德綁架與睜眼說瞎話這種方式來應對局面。
只是他們偏偏忘了,大宋家們和絕大多數大宋士大夫們,素來是外斗外行,斗行,所以才導致趙玖一穿越過來就發現,歷史教科書上有過姓名的抗金典范之三,陳東被自己殺了,李綱被自己攆了,宗澤被自己拋棄了。
就憑這些事,只能這的原主人絕對是點東西的。
“是這樣嗎?”
心復雜的趙玖強行板著臉掃視了屋五名要員,也是他穿越以來一直面對著的五道籬笆……只見侍省大押班康履惶急不堪;宰相黃潛善驚愕失措;樞相汪伯彥默然不語;營都統制黃淵左顧右盼;唯獨楊沂中面不改,扶刀肅立于一側。
當然了,楊沂中作為屋唯一的扶刀人剛剛完了反水,再加上殿外侍立的劉晏,卻正是這位趙家決定拋棄最近流行的慎重路線,改為莽一波的最大底氣了。
“正是如此!”康履趕再答,并不顧一切直接往地上重重跺了一腳。
這下子,兩位宰執,一位都統制也紛紛醒悟過來,一起俯首稱是,儼然鐵板一塊。而讓到荒謬的是,之前這些人之所以能結一,恰恰是因為他們以前都是趙構的心腹。
“那召回李相公一事就暫且算了吧!”趙玖冷眼看了半日,忽然再笑。“朕要召回宗副元帥……宗留守在河北便是元帥府副元帥,擁立之功不亞于諸位,也是朕素來親近敬重的,他在東京,咱們在亳州,相距不過三百里,十日便能到此,如何啊?”
康履等人再度變——宗澤表面上和他們一樣出大元帥府,但那老頭比李綱還臭還,真弄來了怕不是又要來一次腥風雨?
但此時卻不能用之前的理由來搪塞了,而且這位家今日這場突襲中展示出來的某些心意也著實讓這幾位行在重臣心驚跳了。
“陛下!”康履又一次換了稱呼。“宗副元帥在東京,位置要,不可輕易召來,好教家知道,金兵已經再度過河,進取汜水關了!如此時召宗留守,東京豈不是門戶大開?”
“那要不朕與諸位一起去東京見他?”趙玖再度迫上。
康履徹底惶恐,只能回頭求助。
而已經年近六旬的樞相汪伯彥實在躲不過,終于也無奈開口了:“焉能使至尊再陷絕地?家……臣知樞院,素來知道軍,靖康以來,東京人口離散,實為空城一座,周邊軍事空虛,荒不停,只有潰兵、流民、盜匪百萬,劫掠無度,更兼彼直面金軍主力,此時過去,著實不佳。”
“那你們說如何?”趙玖再三冷笑。“你們再三催促朕南行淮甸、揚州,可后若沒有一個妥當安排,怎麼能輕易南行?屆時且不說河北、河東,便是中原士民豈不是都要以為朕與諸位要棄他們于不顧嗎?屆時鬧出什麼事來又怎麼說?朕落井失態,你們也是知道的,所以有些故事只當新聞來聽了……我前日還聽一個班直說起,當日靖康時,朕為使者去金國,讓副使先行,走到相州,河北士民聽說是去議和的,直接便將那位無辜副使活活打死在街頭……有這事嗎?”
“有的。”殿外風雨大作,而殿中安靜了許久方才由樞相汪伯彥勉力開口。“王及之因請和北面,為相州士民毆死于路中。”
“你們就不怕被毆死嗎?”趙玖輕聲相詢,宛如在問幾位行在要員早飯吃了什麼。
殿外那一陣風雨驟然而來驟然而去,而這明道宮后殿中也是一時風雨飄搖,這幾位行在的實權大員,儼然是被趙家這一波突襲給打暈了。
而面面相覷后,幾人無奈,只能由宰相黃潛善著頭皮開口:“那家以為該如何呢?”
“明發旨意,讓行在文武不論品級,凡有者皆可上書言事,討論中原布防之事。”趙玖終于第一次掌握了一主,也似乎終于暴了他的最終目的。“朕要看看朝堂之上的文武都到底是怎麼想的。”
幾位大員狼狽不堪,相顧之后,卻是終于俯首稱命。
而趙家也沒有多做計較,直接就轉后面休息去了……昨夜一番折騰,他其實并沒有休息妥當。
且不提趙玖這一波莽了之后如何神清氣爽,另一邊,五位行在實權大員轉出后殿,各有去,可一刻鐘后,卻又在康履的組織下于明道宮中殿某個廂房再度相會。
此,乃是樞院臨時占據的地方,而宋廷制度,機要文字外接便在這樞院中進行,所以之前天子出了事后,便慣常了五人(有時候楊沂中不來)相聚之所。
“康大,家這是怎麼了?”
廂房外雨水淋漓,今年剛剛五十歲的黃潛善表現的最為惶恐,剛剛在殿中他也是最為失態。
當然了,趙玖或許不,這些人卻很懂黃相公的心思……須知,無論是李綱還是宗澤,直接威脅的都是他的地位,但更關鍵的是,這黃相公和李綱李相公之前的斗爭可是相互都見了的!
所以,一旦趙家心意扭轉,這黃潛善就絕不是簡單去位了,說不得便要去瓊州島走一遭。
康履一言不發,只是盯住了楊沂中。
素來迎奉妥當的楊沂中會意,立即俯首恭敬做答,卻是將昨夜之事與家的行程毫無遮掩的朝幾位大員詳細匯報了一番,唯獨免去清晨自己反水之事,最后又多加了一句揣測之語:
“家大概是被昨夜的事,以為北地人心皆不南,怕不做安排的話,路上再出這樣的事。”
“道理倒也說得通。”都統制王淵微微松了口氣。“人之常,還須康大這邊多多勸解于家。”
“事出有因倒也罷了,但這只是表面。”康履聞言卻沒有任何松懈,反而面愈發沉。“關鍵還是那次墜井,醒來之后,家忽然不認得你我,且行為怪異,宛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康大慎言!”樞相汪伯彥馬上肅容打斷了對方。“家就是家,不能因為他了一次傷,忘了些人事便說不是他家。”
“不錯。”王淵也趕表示贊同。“只說一事,后殿那位若不是家,那家又在哪里?且行在上下數百文武百、天下幾百州軍億萬士民也只認這個家的……言語清楚、行自如,那他就是家啊!咱們幾個人說他不是家,怕是張俊那些人回來,要先清君側的!”
“咱家當然懂這個道理!”康履對兩位宰執還能保持禮節,對上武將出的王淵卻滿臉不耐,哪怕后者是堂堂營都統制,眼下小朝廷的實際軍事統帥。“咱家是個侍,比你們更需要后殿這位家!沒了這位家,你們無外乎是沒了權位,可咱家算什麼?便是貶斥,你們都是去瓊州島的,而咱家是要去沙門島的!但落井之后家心意變了,心竅被什麼迷了,如今竟然想著留在中原抗金,卻也是實話。”
廂房的眾人登時失聲。
沒辦法,這事太坑了,以前多好一家,怎麼失足落個井就變這個樣子呢?也沒法在這明道宮主殿前發個布告,請行在文武百匿名解答一下的。
殊不知,這些日子,趙玖趙家覺得憋悶,這幾個人卻覺得天都要塌了!
“那康大以為該如何應對呢?”眾人無語了半晌,宰相黃潛善勉力調整緒再度開口,卻還是不自覺的將康履作為主要咨詢對象。
“咱家也曉得厲害。”康履稍一思索便給出了應對底線。“但無論如何,都得想法子熬過眼前,再將家平安引到揚州去。去了揚州,相隔千里,就用不著擔憂金軍,家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些整日要抗金的賊廝們言語了……到時候,咱們再好生伺候著家,讓他安穩快活下來,屆時萬事自然皆消。”
“可又該如何熬過眼前呢?”黃潛善依舊難安。“家的要求是不能攔的,隔絕外的罪名不是你我擔得起的,到時候本不用家,行在的這些翰林、史就能把咱們送到瓊州島。”
“這事倒干脆。”康履肅容對到。“一來,得讓家知道,整個行在的文武大多還是要去揚州的,如那些赤心隊中的逆賊,不過是一二遼地野人,并不能說明人心;二來,得更讓家記起來、想明白,如李綱、宗澤之輩,遠不如你我心……”
“前一個倒好說,家傷后很問政事,奏疏多從你我經手,這次家要廣開言路,咱們多費費心,把那些可能說胡話的人給細細叮囑一番,再于這樞院中細細查驗一遍便是。”黃潛善也嚴肅起來。“可后一個……”
“后一個黃相公便不懂了嗎?”康履冷笑不止。“一月多前在南京你怎麼殺的陳東?攆的李綱?家忘了舊事,你也忘了?”
黃潛善登時無言,卻也會意。
話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又有話說,三人虎,曾參殺人。
自古以來,權力中樞的小人利用掌握君主側信息渠道的優勢,在清君主的格后,把某些君主最在意最討厭的東西呈現出來,那有的人自然就要倒霉……這種事,古有之,將來也必然有之。
當然了,為宰執和廷要害人,再加上家近來對這廂房的五人明顯不耐,有些事肯定不能他們親自出面去做。
“選個好人選!”
康履再度提醒了一下房的大宋宰相,然后方才攏手轉離去,而楊沂中不敢怠慢,居然直接跟了出去,并以祗候清貴之親自撐起紙傘,為這位大宋侍省大押班遮風擋雨。
房剩余三人面面相覷,皆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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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我按著小九的頭在屏幕前磕頭了,一個打賞一個頭,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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