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是不可靠的,忘也可能是好的。
胡小天對過去的一切並沒有任何的眷,他甚至懶得去回憶,前世並不好,所以今生他寧願選擇忘。
他終於明白生命的真正意義在於人生,再沒有什麼理想抱負,再沒有什麼雄心壯志,只想在這個世界隨隨便便做個食無憂的富家子,每天揮霍點小錢,然後找個清秀可人的人結婚生子,最好生兩個小孩,一個孩,一個男孩,當兒出嫁,兒子家之後,他就開始頤養天年,在某個溫暖的午後,帶著一條忠實的老黃狗,坐在花香四溢的庭院,沐浴著,沏一壺好茶,下兩三盤象棋,兒孫繞膝,過著悠閑自在的平淡生活。
本來他是應該可以輕鬆實現這個願的,因為他的父親是大康戶部尚書胡不為,在胡小天過去的那部分記憶中,這一職位等同於財務部長,而今在大康是正三品員,手握大康財政重權,深得大康皇室信任,歷經兩代皇帝,地位始終穩如泰山。
胡小天為這位朝廷重臣的獨子,三代單傳,自然被胡家上下視為掌上明珠,只可惜這個世界上也同樣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憾,胡小天意識的萌芽剛剛始於半年之前,去年十月十五,天生異象,紅月當空,尚書府後花園流杯亭前的那株百年鐵樹於當夜開花,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這位當了十六年啞外加癡獃兒的二代突然就恢復了神智。
胡小天蘇醒后的第一件事只記得他還有兩臺手未做,而此前他已經連續在手臺上工作了三十二個小時,因為過度疲憊累死於手臺上的胡天,他的意識在越時空長河,遊離三千大世界之後最終落戶在大康戶部尚書府這個癡獃兒的軀殼裏。
他的年齡神奇地變了十六歲,而他的名字也多了一個小字,從這一天起胡天變了胡小天,二十八歲的思想意識也一併融了這個空無的,還好他的外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年輕稚了一些。也就是從這一天起,他決定開始人生,輕鬆愜意地過好這一輩子。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忘不掉記憶,就擺不煩惱,沒過多久胡小天就發現做聰明人未必比做傻子活得開心,過得快樂。
大康隆啟八年,正是四月的下旬,胡小天懶洋洋地坐在緻的上房裏,房間雕樑畫棟,室陳設也是極盡奢華,外面就是長長的走廊,八硃紅的立柱將分隔開來,走廊外,是一個四四方方約有一畝的庭院,院落中春花燦爛,團團簇簇,在黃的葉叢中競芳吐艷,微風過,絛般的藤蔓隨風漾,一暗香悄然襲來,讓人心曠神怡。
從枝葉中、窗格中進來,留下斑駁的影。胡小天深深吸了一口花香,背著雙手,緩緩走了影里。一草一木如此親切,如此悉,和記憶中的一切沒有任何的分別,只是他在過去從未仔細去留意過生活中的景,更談不上什麼,回憶對他而言枯燥而乏味,除了一門心思的專研醫學技,他似乎找不到任何愉悅的亮點。沒有親、沒有友、沒有、那樣的生活並不值得他去留。
青小帽材臃腫的梁大壯,是尚書府的家丁,半年前開始奉命跟班伺候這位小爺,他躡手躡腳走了過來,見到胡小天,頓時就笑逐開,一雙小眼睛瞇了兩條細,八字鬍微微翹起,眼角的褶子把這廝的大臉裝點得就像一個特大號的包子:「奴才恭喜爺,賀喜爺!」
奴才是他自己,爺自然就是胡小天。
胡小天也是用了整整半年時間來了解並適應發生在他邊的所有變化,而現在他已經可以做到坦然面對,應付自如,這就是常說的徹底進了角。
懶洋洋的瞇起了一雙眼睛,同樣的表在不同人的臉上出現,就可以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效果,在梁大壯就是獻討好,而在胡小天卻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一個傻子的上當然不會有什麼貴族氣,可當這個軀被突然賦予了醫學博士的意識,他的一舉一就顯得生且睿智:「何喜之有?」語言當然不會為胡小天前進道路上的障礙,要知道他二十歲就已經通曉當時世界上最有代表的六國語言,大康的語言文字和過去並沒有多的不同,就像是漢字的一個變種,只是發音稍有區別,遣詞用字半文半白,對曾經輕鬆拿到國學碩士學位的他來說本沒有任何問題。
梁大壯低頭哈腰道:「爺,我聽說老爺和夫人剛剛為您定下了一門親事!」
聽到是這件事,胡小天的表瞬間變得鬱悶而苦惱,在大康,還不提倡什麼自由,父母之命妁之言還佔有絕對主導的地位,雖然沒有婚姻自由,但是也有一個好,在大康一夫多妻那是合法的,只要你有錢有勢想娶幾房,就娶幾房。這是個強者為王的時代,只要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你就可以儘可能多地佔據資源,金錢、土地、房產、……
大康也流行訂娃娃親,講究門當戶對,像胡小天這種二代天生就是搶手貨,他娘懷胎三月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一門親事,親家周睿淵曾經是當朝一品大員、拜大康右丞相,太子太師、翰林學士奉旨、同平章事、上柱國,在大康可謂是顯赫一時,在胡家來說也是攀了高枝,別看胡不為手握財政大權,畢竟只是一個三品,可就在胡小天兩歲的時候,人家就打聽到胡家小子是個癡獃兒,於是就毫不猶豫地將這門親事給退了。
大一級死人,胡不為當然不敢在當朝一品大員面前說什麼,只能老老實實將這門親事給退了,不但賠著笑,上還得陪著不是,心中卻對周睿淵恨之骨,三年前東宮太子龍燁霖因失寵被廢,為太子太師的周睿淵難免到了牽連,而胡不為也沒有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跟著眾位朝臣狠狠參了這貨一本,直接導致了周睿淵被削職為民,也算是出了心頭的一口惡氣。
雖然胡小天癡獃一事在京城幾乎盡皆知,可登門想要聯姻者仍然絡繹不絕,當然全都是下級員,沒有人真心想把自己的兒嫁給一個傻子,他們看中得無非是戶部尚書胡不為的權勢。
胡不為為多年,當然清楚這幫人的真正用心,雖然他擅長投機鑽營之道,可在他心底卻是極其看不起這幫趨炎附勢之輩,來了個一概拒絕,兒子雖傻,可是也不能被他人平白利用,一來二去,所以胡小天到了十六歲婚姻大事仍無著落。
胡不為原本已經打算就這樣供養傻兒子一輩子,以這孩子的資質顯然不能建功立業大門楣,可在他的庇護下至可以平平安安,無憂無慮的幸福一生,胡不為並非是沒有野心之人,可再大的野心在現實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頭來。
胡小天的突然覺醒帶給胡不為驚喜的同時,也讓他深藏在心中的野重新躁起來,他很快就給胡小天選定了一門親事,親家是劍南西川節度使、祿大夫、檢校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西州尹、西川開國公、食邑三千戶的李天衡,雖然和他在大康同為正三品,但是人家確是不擇不扣的封疆大吏,而且深得當今太子龍燁慶的信任,日後太子登基之時就是李天衡的發達之日。在朝堂要知歷史,要懂得把握現在,更要懂得著眼將來,胡不為主提出和李家聯姻正是出於這種政治目的。
其實胡不為早就有過這方面的暗示,聯姻是假,結盟是真。李家有個兒是個癱子,據說長相也是醜陋不堪。既便如此,李天衡也不會願將兒許配給一個傻子,可在證實胡家爺突然恢復了神智和說話能力之後,李天衡終於點頭答應,兩家互換生辰八字,並定下婚期。婚期就在十月初六,距離婚之日滿打滿算已經不到半年。
一紙婚約讓胡小天頓時意識到他悠閑一生的理想已奢,迎娶一個素未謀面、下肢癱瘓、而且據稱還是絕世醜的老婆,哪還有任何的幸福可言。
是以梁大壯提起這件事就引得胡小天心頭不快,他嘆了一口氣道:「不提也罷!」
梁大壯雖然長得蠢笨,可腦筋並不愚魯,此人尤其是善於察言觀,否則也不會被胡家委以重任,為胡小天的家僕。看出胡小天的心不好,梁大壯小心翼翼道:「爺,今日天氣晴好,不如我陪您出去散散心?」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也好!」
戶部尚書的公子出門在外,雖然不需要鑼鼓開道的陣仗,可前呼後擁,吆五喝六斷斷然是不能的。除了梁大壯之外還有三名家丁隨行,這三名家丁一水兒的青小帽,走在胡小天後仰頭,耀武揚威,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用在這幫人上最切不過,當朝三品大員,大康戶部尚書的家丁怎麼也得抵上一個九品縣令吧,高家的奴僕自我覺就是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