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旁人生疑,謝婉凝只問了順嬪幾句,便匆匆離去。
等回了自己的景玉宮,便直接躺倒在貴妃榻上,垂下眼眸假寐。
謝蘭幫把頭上的發釵取下,又用溫帕子給凈面,這才聲說:“一會兒宮宴定是用不好的,小姐不如先吃些茶點墊墊肚子”
剛才在荷風宮,順嬪把們都趕了出來,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總歸謝婉凝這會兒瞧著還算平靜,便知道應該不是什麼特別要的事。
不過,正想著給謝婉凝手,卻突然聽問:“媽媽,你說我這輩子能有子緣嗎”
聲音很輕,仿佛一縷煙,恰似清風拂過,轉瞬間便吹散在塵埃里。
謝蘭愣在那了。
伺候謝婉凝二十年,把從襁褓里的小乖乖養到這麼大,最是了解。
便是聽這般問,便知道并不是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皇位,而是打心底里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謝婉凝雖是瑯琊謝氏出,可父母對毫無慈心腸,兄弟姐妹也冷漠淡然,當年就只帶了謝蘭,兩個人跋涉千里,一路從瑯琊來到繁華的盛京,除了,再沒別的親人了。
便是,到底還是個下人,當不得正經親眷的。
這樣的況下,小姐想要個自己的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一旦有了脈至親,可能才能會出些許骨親來,孤獨長到這麼大,又怎麼可能不期待呢
謝蘭不過轉眼功夫就想明白了,見謝婉凝一直閉著眼睛,不由有些心疼。
握住的手,輕聲細語道:“小姐,你如今康健,陛下也關懷備至,孩子總會有的。”
謝婉凝沒說話,躺在那,腦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知道今天還有家宴要去,還有順嬪的事沒理,甚至去東安圍場的行李都還未曾準備妥當,可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謝蘭見閉著眼睛不說話,便也沒再勸,幫下鞋子,便退出去了。
謝婉凝覺得自己睡著了,可是之后的事還等在那,睡的卻并不十分踏實。
外面剛有一丁點靜,謝婉凝就驚醒了,猛地坐起來,等神智回轉,便深深了幾口氣。
今天居然被順嬪有孕的事影響了,這不像的。
謝婉凝靜靜坐了一會兒,等到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便起招呼一聲:“來人。”
春雨便打開門,著進了寢殿:“娘娘可是被吵醒了剛陛下剛賞了新供的瓜,足有六個。”
謝婉凝這才笑了:“先用些點心吧,一會兒還得重新梳妝,可不能去遲了。”
夏草便立即出去忙了,謝婉凝沖春雨招招手:“取筆墨來,我要給陛下道謝。”
春雨一聽就明白了,轉合上門扉,取了雪花箋和松香墨,伺候寫信。
謝婉凝主要是想陛下在宮宴前知道順嬪那邊的況,又擔心信箋被旁人看去,因此寫的相當委婉。
“臣妾聞今歲瓜香脆,順應天時而為的甜果,無不人心中念陛下恩寵,用時自當珍惜,多謝陛下恩賞。”
雖然寫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但這里頭的意思相信以蕭銘修的聰慧,定能揣出些許深意。
把信箋寫好,夾到香氣馥郁的灑金信封中,親手給春雨:“這封信,只能給沈伴伴或者寧伴伴,你可知道”
春雨沖行禮,正道:“奴婢知道,娘娘放心。”
謝婉凝這才松了口氣。
春雨是個穩重人,辦事從來不會淑妃心。待出了寢殿,便取了景玉宮小廚房剛出爐的鮮花餅,用盒子裝了四塊,捧著往乾元宮去。
等到了乾元宮門口,守門的黃門見一頭一臉的汗,都很客氣:“春雨姐姐怎麼親自來了,快請門房等等。”
景玉宮的人,在乾元宮是相當有臉面的。
春雨便笑了:“兩位伴伴辛苦了,娘娘特地吩咐給陛下送些茶點,奴婢自然要親手送到大伴手中的,不知可否請一請大伴哪一位得空都。”
嬪妃往乾元宮送吃食是常例了,乾元宮的黃門見的可多了,不過也就景玉宮有幾分面子,能請得大伴們親自迎出來。
今日來的是寧多福,他長的是一副福氣面容,見人三分笑,似是十分客氣的。
春雨知道自家主子不在,也就能進乾元宮的宮門,再往里面就不好走了。
因此老遠見了寧多福,也不敢往里面闖,只站在門房門口,沖寧多福行福禮。
寧大伴的腳步便又快了些:“呦,春雨姑娘快請起,
咱就不行這虛禮了。”
他話雖如此,春雨還是把禮行完,這才起笑到:“勞煩大伴跑這一趟,辛苦您了。”
說話的功夫,寧大伴已經行至近前,按理說早晨淑妃才見過陛下,一會兒還要去百嬉樓宮宴,還能再見一面,這個時候往乾元宮送點心,著實有些多此一舉。
可淑妃絕對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經手的事,陛下大多都很重視,因此寧多福也不敢輕視,客客氣氣接過食盒,還多問一句:“娘娘可有什麼吩咐”
春雨沖他笑笑,輕聲說:“娘娘說,務必要陛下宮宴之前墊墊肚子,可不好心中掛念。”
寧多福心里便有了數,他也不跟春雨客氣,點點頭就往回走。
這會兒蕭銘修正在批改奏折,馬上就要去東安圍場了,許多政事都要提前理,要不然到時候有什麼急事,怕是會來不及。
他正皺著眉,手中有些踟躕,半天沒落筆,卻不料聽到寧多福的腳步聲,當即就呵斥道:“忙什麼”
寧多福便利落地跪倒地上,把食盒高高舉過頭頂:“陛下,淑妃娘娘特地送來的茶點,還道陛下務必在宮宴前用一些,省得著肚子。”
蕭銘修臉頓時緩和下來,他把手里的筆隨便扔到一邊,沖寧多福招手:“端過來。”
剛才還是炸刺的刺猬一樣,轉眼功夫就雨過天晴了,寧多福不得不嘆一句淑妃娘娘的厲害,又在心里給淑妃加了一塊砝碼。
他邁著小碎步行至案之前,把食盒擺在蕭銘修眼前,手先開蓋子,目便是四塊玲瓏袖珍的鮮花餅。
撲面而來的花香帶著醉人的暖意,氤氳了蕭銘修一雙冷眉眼。
他也不講究,手起一塊就放進里,兩三口就下了肚,完了還要點評:“這宮里頭啊,就懂得怎麼生活,便是點心也侍弄得如此別出心裁。”
寧多福面上應承,心里卻腹誹:這鮮花餅是宮里舊例,年年這時節都有,您又不是沒吃過,怎麼到了淑妃娘娘那就了別出心裁的了
他想著,人跟人,真是天差地別。
這要是德妃娘娘進來的,陛下不不會吃,恐怕還要說:諂上,心思歪斜。
他正在這出神呢,不料蕭銘修卻取下食盒的上一層,從下一層出一封信箋來。
興許是跟著那四塊鮮花餅一起顛簸來了乾元宮,信箋上也染著濃郁的花香,拿在手里都很雅致。
蕭銘修表很是舒緩,他取出信箋,仔細品讀起來。
信很短,上面是謝婉凝娟秀清爽的瘦金,瞧著別有一番風韻。
一開始蕭銘修并未看出謝婉凝的暗語,只是他知道從來不是那種會寫酸詩書的兒,便耐著子又重新讀了兩遍。
瓜果,順應天命。
蕭銘修猛地站起來,他一開始有些驚訝,待在書房里轉了一圈,這才略有些笑意。
“從玄武門回來時,淑妃去了哪里”蕭銘修問。
寧多福是長信宮的太監,后宮諸事都要經他手,他沖蕭銘修行禮退出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回來稟報:“陛下,娘娘回宮時同順嬪一起行在最后,特地繞路去了荷風宮,在荷風宮聊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回景玉宮。”
后宮的事,蕭銘修其實可以很清楚,但他一來沒有那個力,二來也沒什麼必要,三來有謝婉凝和寧多福在,他又比較放心。
因此他便做了甩手掌柜,也著實輕松不。
不過,一旦什麼事他想知道,也能很快知曉了。
論說沉穩和城府,怕是太后娘娘也比不得他,便是知道自己又要做父親了,他也不過就帶了那麼一丁點笑意,并未顯得特別興高采烈。
他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一會兒的宮宴,便吩咐道:“今日里的單子要換換,孕婦忌食之全部撤掉,多換點太后喜歡的菜上去,務必要辦的漂亮。”
寧多福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他出去找沈雁來商量差事的時候,還嘀咕說是淑妃娘娘有喜,不過卻沈雁來一句話敲醒:“若是淑妃娘娘有喜,陛下還能坐的住”
那不得高興瘋了
寧多福這才回過神來,還真是這樣
就跟淑妃娘娘邊的那個大姑姑一樣,他們兩個也是打小伺候陛下的,雖然這位天佑帝心思太深不好猜,但他對一個人的喜惡,還是能從平日里的只字片語揣一二的。
對于淑妃娘娘,他絕對是有些好的。
只是這好有多深,他們看不清,可能陛下自己也不知。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是這會兒淑妃娘娘有孕,對于陛下來說,肯定是意義非凡的。
沈雁來念叨一句:“這一日,也不知何時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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