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桓崇郁邊站著鄭喜，也是一家常的裳，如若不說，還以為兩人是永寧侯府的小爺和隨侍的小廝。

半山腰上，山風凜凜，枝影在綿長而聒噪的蟬鳴聲里搖曳。

鄭喜往山腳方向一瞧，道：“皇上，永寧侯快上來了。”

今兒是永寧侯親自陪桓崇郁登山。

永寧侯本在鎮守北方。

幾日前，桓崇郁發令召他回京。

永寧侯今晨便進了京，準備到乾清宮里向天子述職。

在永寧侯見到天子之前，鄭喜先在偏殿里伺候他茶水。

二人閑聊了幾句。

鄭喜提及永寧侯府的花宴，滿口夸贊道：“聽說侯夫人喜歡侍弄花草，新近養了不品種珍稀的牡丹，白天用江南織造的輕紗幔遮避著日頭，晚上還有丫鬟提著燈，值看守。這般日夜不休、心養出來的花朵，一定品相不凡，雜家瞧著，就是皇宮里頭的牡丹都比不上。”

永寧侯府延綿三代而不衰，絕非僥幸。

眼下襲爵的這位永寧侯，和他祖輩一樣，不能力出挑，是個十分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也絕不會居功自傲。

聽了鄭喜的話，他茶都不喝了，誠惶誠恐道：“公公言重，不過是人一時興起的好罷了，怎麼能跟宮里的牡丹相比。”

鄭喜笑笑，安說：“侯爺謙虛了。宮里頭的花匠來來去去就養那麼些品種，就是天宮里的牡丹那也看膩了。不過皇上近日又似乎格外賞牡丹……”

永寧侯愣了一會兒，道：“既然皇上喜歡，今日回了家就讓人挑選一些品相好的，送到宮中來。”

鄭喜擺擺手說：“哪用的著送進宮那麼麻煩，再說了，花朵弱，搬來搬去，傷了可惜。”

永寧侯有點兒明白鄭喜的意思了。

侍過來偏殿傳召。

鄭喜恭恭敬敬請道：“侯爺，皇上等著您，您快去吧。”

不多時，永寧侯述完職從乾清宮殿出來，邊就站著家常打扮的桓崇郁和鄭喜。

三人低調地去往永寧侯府。

永寧侯回家后，換了裳，就帶著桓崇郁上后山，先在高一覽侯府花園。

只是他現在腳上舊疾復發，宮時候尚且忍得，上山途中實在忍不住跛了走路，竟天子遠遠地甩到了后面。

在自家山上還爬得氣吁吁。

簡直有辱武將名聲。

他亦知道，天子殺伐果決，不喜弱者，不喜無謂的強辯。

上了山，永寧侯心中十分忐忑，跪下道：“臣無能，讓皇上久等了。”

桓崇郁卻淡淡地道：“是朕不知卿有傷。卿回戍邊之前，讓何太醫瞧瞧。”

永寧侯寵若驚，再次跪下謝恩。

最后鄭喜走過來，扶了一把永寧侯。

半山腰上，涼風正好。

隨侍的下人也端了茶壺上來，擺在石桌上。

但這還不是山頂。

歇了一會兒，永寧侯拿不定主意，只好開口直接問：“皇上可還要登頂一觀？”

桓崇郁起道：“不了。朕先下山去。”

永寧侯才剛坐下，又趕跟著站起來。

桓崇郁卻是抬手阻止道：“卿且先歇息，不必跟著朕。”

永寧侯這腳也實在是跟不上了。

他便示意隨侍的下人跟過去引路。

然而桓崇郁一個淡漠的眼神掃去，那下人被嚇退幾步，地跪下了，一灘泥似的癱在地上。

鄭喜過來同永寧侯笑道：“既然皇上有令，侯爺好好休息，有雜家伺候著就是。”

永寧侯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天子是這天下之主，便是他的永寧侯府，也不過是王土之一。

他便拱手道：“就勞煩公公替我在侯府里伺候皇上了。”

鄭喜含笑點頭，立刻跟上桓崇郁下山的腳步。

永寧侯在亭子里喚下人起來給他鞋子，腳踝有些明顯的紅腫。

他卻未看一眼，而是著天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

茵姐兒盯著玄鸚鵡不肯錯眼。

玄鸚鵡在鳥籠子里跳來跳去，用去啄鳥籠上的門栓。

茵姐兒小聲地說：“娘，雪昭姐姐，你們看，它想出來。”

荊氏瞧了一眼，那玄鸚鵡著實機靈，眼看著都要把鳥籠的門給啄開了。

心里才這麼想著，籠子的門還真就開了。

玄鸚鵡從籠子里展翅飛出來，先落在了房梁上。

茵姐兒有些激，小小驚呼了一聲。

荊氏無奈搖頭，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別再大呼小了。”

茵姐兒指了指梁上的玄鸚鵡，忽奇怪道：“娘，它怎麼不停地扇著翅膀又不飛呀？”

荊氏抬頭看了一眼。

年輕時候也養過鸚鵡，不過這在長輩眼里是個玩喪志的東西，淺養過一只就不曾養了。

卻也算是有些養鸚鵡的經驗。

荊氏說：“家養的鸚鵡到了時候就要剪去羽，便再也飛不高，從此離不了主人家。”

茵姐兒頓時不說話了。

玄鸚鵡屢次展翅，終于從房梁上飛出了游廊。

因為被剪過翅膀，幾乎是跌跌撞撞摔落到遠的屋檐上，在瓦片上蹦跶了幾步，不知被什麼卡住，就不大了。

夏季炎炎，青黛的瓦片如同一塊炙烤過的鐵板。

若無人救下來，玄鸚鵡必死。

茵姐兒蠢蠢。

荊氏摁住了茵姐兒的肩膀，沉臉呵斥：“你給我老實點兒！”

茵姐兒眨著眼，可憐兮兮問道：“娘，那咱們和侯府的人說一聲，讓們把鸚鵡救下來嗎。”

烏雪昭剛想說，去代一聲。

荊氏卻厲地對茵姐兒道：“在侯府生事，一只鸚鵡而已。”

烏雪昭也不好當面頂撞荊氏，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想法子。

茵姐兒垂下腦袋。

烏雪昭了的臉頰安，讓耐心等等。

荊氏以為，茵姐兒這就乖了。

就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時候，茵姐兒冷不丁就掙了荊氏的掌心，一溜煙兒跑開了。荊氏眼睛一閉一睜，兒就不知道鉆去了哪個拐角門里。

荊氏大驚失，道：“快，別驚人，悄悄去追回來！”

這要沖撞了主家或者貴人可怎麼好。

烏雪昭穩住荊氏，低聲說：“大伯母，別讓烏家的丫鬟跑，我先過去看看。”

荊氏緩過神來，們是客，走迷了路還好說，家里下人在人家府邸胡走，那可說不過去了。

而且丫鬟們也都有些膽怯，不如烏雪昭從容穩重。

點了點頭，默許烏雪昭過去。

烏雪昭朝著茵姐兒消失的方向去了。

侯府實在是大，才過兩個轉彎的地方，就有些昏了頭。

若是半盞茶的功夫里找不到，也不能胡走，得回頭請主家的人來找。

心里依舊暗暗祈禱，最好還是不要驚主家。

正不安，烏雪昭聽到了鳥聲啁啾，和玄鸚鵡的聲一樣。

循著聲音過去，沒看到茵姐兒，卻通過游廊上鏤空的花窗，看到了一墻之隔的桓崇郁！

天子正帶著近侍鄭喜，從庭院中間穿過來，眼見著要走到墻這邊的游廊，和撞個正著。

烏雪昭連忙躲回了剛才的拐角，避開了桓崇郁。

片刻后，腳步聲終于由近及遠的消失。

烏雪昭靠著墻，松了口氣。

天子和近侍應該是已經走了。

扶著雕花的柱子從拐角里出來，一不留神，迎面撞到高大拔男人，在人家膛上。

一抬眸，屋檐上烏沉沉的瓦片在頭頂，男人眼眸冷漠薄涼，邊似游離了一淡笑。

烏雪昭靜無波的眼眸，也終于有了一慌。

臉頰驟然間一片蒼白，很快又蔓開朱砂般的，連耳朵都跟著紅了。

原來天子已經看到了……

其實早在進庭院前，桓崇郁就發現了烏雪昭。

穿得實在太好辨認。

鄭喜當然也看到了。

還看到烏雪昭竟躲了起來。

所以他那時微聲試探著問桓崇郁：“皇上……”

看到天子抬手示意，鄭喜會意，故意放大了腳步聲，走遠了。

桓崇郁則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游廊的墻后。

一襲淡紫的纖細影，就這麼闖了視線里。

皮白得晃眼，初初一看，本該是個清秀乖巧的樣子，不經意一抬眸，翠黛如月，頰上嫣紅似天邊薄云。仿佛雪白細弱的花，冷不丁撥開白花瓣，里面竟是一簇新紅的蕊。

真是一種人怦然心的麗。

很難不格外留意到。

而眼下，桓崇郁的臉卻極為寡冷，不為這份絕所。

眼眸冷淡地垂下去問話。

“你在躲朕？”

烏雪昭眼睫輕，盡量鎮定地屈膝行禮：“臣參……”

話沒說完，后脖頸就被人揪住。

桓崇郁住的脖子，冷聲道：“起來。”

烏雪昭緩緩站起，卻沒有直視天，甚至沒挪半分。

的掌心沁出了薄薄的汗。

作者有話要說：蔫兒壞男主0v0

老規矩這章隨機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