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同累死狗,終於將一百斤的擔子挑回了蔡家巷。
待看到趙家院子破落不堪的樣子,範大同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幸好趙昊有先見之明,預先讓父親替下了範大同。
“兄長現在就住這兒?”範大同眼含淚花,看著趙守正。
趙昊心說,這還是好生整飭過的呢。若是你看到原來的樣子,莫不會直接投井自盡?
趙守正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爲了給家父平事,我家已經傾家產了。”
“我只當是兄長不願多借錢的託詞。”範大同一臉生無可,失魂落魄道:“沒想到兄長真已落到如此田地了。”
那悲痛的樣子就像遭難的是他一般。
趙昊心說,是因爲沒打了吧?
便打開門,幫著趙守正卸下兩袋紅糖,直接擡到自己的房間裡。
待父子兩人出來時,卻見範大同已經恢復如常,在天井裡自己打水上來,咕嘟嘟的牛飲著。
“你沒回去?”趙昊訝異問道。
只見範大同用袖子角,義正言辭道:“賢侄此言差矣。我豈是那等只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之輩?”
說著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從袖中掏出了一錠元寶,滿臉疼道:
“五兩銀子我還沒花,還給兄長了。”
趙守正看看兒子,沒說話。
趙昊知道他的心思,現在一百斤紅糖到手,起碼能出幾十斤白砂糖,他哪還在乎這點銀子?便遂了父親的願道:“我老趙家給出的錢,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趙守正便使勁點頭道:“你能有這份心,我就很滿意了。我兒讓你收著,你就收著吧。”
“那我就收著了……”範大同看父子倆,居然都沒把這五兩銀子放在眼裡,這才喜滋滋的收懷中道:“聖人云,君子謀道不謀食。我這下也算是君子了。”
“哦,不謀食啊?”趙昊心說,你這君子也太便宜了吧?聞言笑道:“還以爲要管飯呢。”
“當然,如果能管飯就更好了。聖人不是還說過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範大同忙陪笑道:“再說,我給你家扛了這一路活,連頓飯都不管,實在說不過去吧?”
“可沒酒沒,茶淡飯將就一口吧。”趙昊倒也不是爲鬥,他的確發愁這晚飯該怎麼張羅。
“賢侄說笑了,怎麼會沒酒沒呢?”卻見範大同拎了拎懸在井裡的麻繩,賤兮兮笑道:“這是什麼呀?”
趙昊一拍腦門,恍然道:“忘了還有這茬了。”
那是高武之前送來又切好,下進井中的,還新鮮的很呢……
~~
範大同卻也不是隻吃白食,主攬過了做飯的差事。
趙昊沒想到,他竟還有一手好廚藝。只見這廝將五斤分三份,準備炒一盤,燉一碗。又將用油煎了,放在大米中一同下鍋。
“還有這吃法?”趙守正一邊燒火一邊驚歎道:“賢弟真讓我刮目相看。”
範大同也是個賤貨,讓人一誇,渾骨頭就不剩二兩。一邊嫺的揮舞著鍋鏟,一邊得意洋洋道:“這是愚弟的獨家絕學,名曰飄香燜飯,最適合咱們這種中饋乏人的況!”
趙昊聞言心說,原來此人也沒有老婆……咦,爲什麼我要說‘也’呢?
待到範大同將燉好,便獻寶似的讓趙昊嘗一嘗。
趙昊吃塊、喝口湯,眼前一亮道:“果然手藝不錯。”
“那當然,我可是南京城各大酒樓都吃遍的人!”範大同又要得意吹噓,卻見趙昊將整盆燉都端了出去。
“唉,賢侄,吃獨食可是要生眼的!”範大同登時有些急了,能將燉得如此味,他可是用了自己藏的南洋香料,價值著實不菲呢。
“對啊,這是前院送的,我兒自然不能吃獨食了。”趙守正知道趙昊去幹什麼,笑瞇瞇的向範大同解釋一句。
“原來如此。賢侄做事有首尾,若是能寬仁一點,將來定有出息。”範大同撇撇,就要揭開飯鍋。
“休得胡說,我兒最是寬厚不過!”趙守正卻一把按住道:“等我兒回來再吃。”
“好好好,聽兄長的。”範大同長了脖子,盼著趙昊趕回來。
~~
趙昊擡腳就到了鐵匠鋪,他已經和高鐵匠父子十分悉。
父子倆也正在吃飯,看到趙昊端了燉進來,高武趕忙起接下。
高鐵匠已經大好,起拉住趙昊的手,請他一起用飯。
“改日再蹭飯吧,今晚家裡還有客人。”趙昊笑著婉拒。
高鐵匠趕忙又讓兒子,將自己醃製的醬瓜醬豆,各挖了一大碗,給趙昊回去待客。
趙昊也不推辭,謝過高鐵匠,又問高武道:“高大哥明天有空嗎?”
高武撓撓頭,有些艱難的默默組織著語言。
這些天趙昊也知道他這個病了。高武大約語言中樞過傷,但除此之外,一點問題都沒有。
“老頭子還拎不錘,鋪子不開張,他能有什麼事?”高鐵匠便替兒子答道。
高武忙點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明日高大哥幫個忙,和我出去一趟?”趙昊笑問道。
“可以。”高武回答這句時,卻與常人無異。
“那你明天在家等著,到時我來喊你。”
~~
待趙昊拿著兩碗醬菜回到家,穿秋水的範大同歡呼一聲道:“可以開飯嘍!”
鍋蓋掀開,香和飯香混在一起,氣味人至極。
這讓好陣子沒吃頓飽飯的父子倆,全都食指大。
誰知道,範大同吃的比他倆加起來還多……他一個人就幹掉了半鍋飯,一斤,還饒上了半碗醬菜。
看得趙昊目瞪口呆,心說果然是飯大桶。
就連趙守正也好奇問道:“你不是有銀子嗎,怎麼鬼投胎一般?”
“唉,實不相瞞,那天和兄長分開後,又遇到許同窗,也說兄長家敗了。我當時雖不信,覺著既然如此,兄長爲何還要大方借錢給我?但總要親眼見見兄長家的形,這錢才能花的安心。”只聽範大同追悔莫及道:“誰知兄長竟然不要,白白了我三天。”
趙昊險些一口飯噴在他臉上,也不知這廝的肚子什麼材質做,吃能吃半鍋,能三天……飯大桶這外號,還真是一點沒起錯。
“賢侄休要莫名驚詫。”範大同卻一臉不以爲意道:“我最窮的時候,喝了七天涼水,一粒米沒下肚。”
“結果暈在講堂上,了國子監一大笑談。”想起往事,趙守正哈哈大笑道:“這廝就是這樣,上有錢就全花,本不考慮第二天。”
趙昊朝著兩人豎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趙守正不由老臉一紅,這纔想起自己也是一路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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