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越頭發長的已經超過了學校的標準,班主任委婉提醒他,你該剪頭發了。
他發質非常好,烏黑亮,蓬蓬松松的,遠遠過來參差百態。魏清越去一家小店理的發,那種十塊錢一次的,很簡便,隨意修一修,沒怎麼剪短,看起來有種90年代港星的風味。
男生有件鐵銹紅襯衫,復古款,配著夾克衫,像麗的仙人掌,他這個樣子,在學校里特別招搖。因為同齡人沒這麼穿的,老師見到他,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魏清越是第一名,他父親又是當地有名氣的企業家,經常贊助學校,會偶爾上新聞的那種。對他的特立獨行,老師們基本上睜只眼閉只眼。
直到,他在臺煙,被宿管阿姨突擊檢查發現,阿姨看他那個打扮,又見他生的俊,斷定是個不好好學習只知道談的熊孩子,苦口婆心教育。
當時,午后分明,太明晃晃的,可風又干又冷,吹的他頭發遮目,間或兩只峻峭的眼,如浮云蔽日。阿姨睨著他,恨不得把他那一頭頭發給絞利索了。
他在臺挨訓,對面生宿舍就是在這次發現原來一班魏清越住這層的。大家都在臺上看,興議論:“是魏清越啊!”
說也奇怪,同學們不去議論哪個漂亮生穿了什麼漂亮服,反而關注他。魏清越經常不穿校服,他的發型,他的服,都會為同學們背地里的焦點,生們一致認為,第一名其實相當包。
那們可誤解魏清越了,他永遠是看什麼順眼買什麼,怎麼穿就怎麼穿,他不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
王京京一直盼著對面男寢能有個人模狗樣的家伙出現,可惜一直沒有,臺飄滿男生的服,有人穿那種破抹布般松垮的,也在那飄,生們無意瞥見忍不住吐槽,居然還有大紅的,這更人暈眩了。
拉著江渡,饒有興趣地趴欄桿上看魏清越,臺上,是生們嘻嘻笑的聲音,江渡的目混在所有人好奇的目里,難得坦然,靜靜看著他,眉眼彎出小小的弧度。
仔細算,自從升旗手
換到其他班級,見魏清越的機會就約等于無了。每次從一班過,想裝作無意瞥進去一眼,可太快了,快到本分辨不清他人在不在,江渡就只好心虛地收回目。
原來,一墻之隔,想見也是那麼難。
生們都穿上了厚外套,冷空氣三天兩頭拜訪,怕凍的,薄款羽絨服都上了。魏清越服永遠穿的,他還穿襯衫罩一件洗到發白的牛仔外套,像不知冷熱。
張曉薔在隔壁臺,跟江渡寢室離的近,兩個宿舍的生就這麼著腦袋流起來,說的是魏清越,什麼哪班生又在追他了,什麼他長的真揚洋氣啊,什麼他好個啊,七八糟說一通,張曉薔忽然說:
“你們真是小看他了,魏清越是有大志向的人,要出國深造的。而且,他可不是什麼故意耍帥裝酷的人,那太稚了。”
嘈雜人聲靜了一瞬,都知道張曉薔跟他匪淺,初中同學,可以班問題的那種,好像張曉薔也更有資格評價魏清越,而們,永遠對他于最淺薄的想象之中。
江渡覺得心一下被揪起來,皺團,全神貫注地希張曉薔能多談論點他,們所不知道的魏清越。所有的空氣都凝滯,所有的風聲都多余,只想聽清楚張曉薔里的每一個字,關于他的。
很快,希落空,張曉薔顯然點到為止,像是要為他正名,但偏偏不愿意往深里說。一陣淡淡的惆悵,忽然從心頭過,江渡失神看著張曉薔的模樣,落在陳慧明眼里,在大家散去時,告訴張曉薔:
“寢室長,我覺得江渡好像有點嫉妒你。”
話張口就來,陳慧明記得當初王京京罵的每一個眼神作。
張曉薔微微一愣,隨即笑著問:“什麼?”
“你說魏清越時,一直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你,反正怪怪的,”陳慧明有點討好地看著張曉薔,“你績那麼好,爸爸媽媽又厲害,其實被人嫉妒也正常。”
“可能是你想多了吧,我說魏清越時,大家都盯著我看,是吧?”張曉薔很含蓄,心里明鏡兒似的,當然也記得陳慧明跟江渡王京京鬧過矛盾。
陳慧明一下鬧個大紅臉,訕訕的,只好補描:“那可能真
是我想太多了吧,你說的對,太多人喜歡魏清越了,王京京都跟他寫書呢。不過,魏清越肯定看不上。”
張曉薔笑了笑,沒再接話。
“寢室長,元旦匯演你報節目了嗎?”陳慧明還在沒話找話,氣氛怪別扭的,又發問。
張曉薔點點頭:“報了,不知道會不會被刷。”不報節目了,而且,拉著魏清越,知道魏清越玩樂,兩人在一起表演個節目,還是很有意義的。多年后再回,這是青蔥歲月的一截,屬于和魏清越的。
與其說是喜歡魏清越,不如說是欣賞他,張曉薔從小到大循規蹈矩,一直是“別人家的孩子”,事事都很完,幾乎從不犯錯,是標準的模范生——績優異,團結同學,熱勞。魏清越從來不是,他是績好的那群人中的異類,大家其實是羨慕他的,只要跟他做過同學,誰都沒辦法忽略魏清越。
這個年紀,正是自我迅速形的時期,每個人都想與眾不同一點,或者說,覺得自己很特別。等多年后回看,其實很多人的青春都是這樣的,心跌宕起伏,心思細膩多變,等被社會毒打夠了,那些東西褪去,自己都驚訝曾經的模樣。青春可真好,只是太多人在青春時反而不自知,倉皇驚嘆時,已經老了。
魏清越沒想過與眾不同,只不過,他的存在已經是獨一份。宿管阿姨找到一班的班主任,班主任只能無奈地笑,說會好好教育他。同寢室的男生則在說那些生,嫌們花癡,見到魏清越跟追星的呢。男生之間也是有微妙酸氣的,比如,魏清越經常收書,各種禮,什麼一玻璃罐的星星、巧克力、手工小餅干,CD,盡顯生們巧的心思。這些,都是屬于魏清越的,男生們在吃他丟過來的食時會半真半假開些酸不拉幾的玩笑,不過也沒太當回事。
下午到教室后,王京京那三分鐘熱度又上來了,嘟囔著:“哎,好希魏清越能回信啊,好想知道他會怎麼寫回信啊!哎,哎……”一唱三嘆的哎個不停,其實,有段時間沒給魏清越寫信了,他不回,誰也沒法子。
尤其是,十一假后一直到元旦,這中間整個十一月和十二月都
無假可放。王京京覺得無聊了,一人無聊,就想發,這是林海洋那個臭不要臉的說的,江渡第一次聽到時,完全驚呆了。
但又莫名佩服林海洋把鄙之語說的倒也那麼……契合青春期?
王京京舊事重提,不知怎的,后頭林海洋簡直長了驢耳朵,湊上一雙笑眼,問兩人又在商議怎麼花癡魏清越嗎?
“關你屁事!”王京京口頭禪就是這句,跟男生們的關系都很好,打一片,是除了張曉薔外,也很歡迎的生,男孩子氣,別在男生看來比較模糊。
打打鬧鬧的,陳慧明默默往們這邊看了又看,生角是個輕蔑的笑意,王京京是個傻缺,江渡裝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比好朋友。
因為臨到周末,又加上馬上過元旦,人心浮,大家都不太能靜的下來,班委會商量著怎麼布置教室,誰主持,串詞怎麼寫,音響什麼的找誰借……只有江渡安安靜靜地伏在小山一樣的資料后,開始寫信。
想在信中和魏清越提前說一句“新年快樂”。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小小的心愿。
“江渡?”張曉薔過來找,嚇得江渡渾一僵,腦子都像銹住了,筆一停,下意識地拉過本地圖冊遮住了信紙,很不自然地笑笑,張曉薔當然看到了這麼一副詭異的反應,不過,沒打探別人私的好,眼里寫滿熱忱和坦率:
“你幫咱們班元旦晚會寫個串詞吧?”
江渡一愣。
張曉薔笑了:“瞧我,都忘記問你了,你打算報節目嗎?”
江渡輕吁口氣,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會,五音不全,四肢僵。”
這話逗的張曉薔哈哈大笑,牙都冒出來了。往外瞅瞅,說:“你跟我一起去買氣球吧?正好我跟你聊聊都有哪些節目,串詞咱們怎麼寫。”
江渡想拒絕,其實不參與這些活,當個觀眾就好了,無奈是大家心中作文第一人,這種文藝活,當然得出面。
天黑的早,校門口小店燈火通明,生意最近好到。梅中那麼多班級,除了高三,都因為元旦將近刺激的一勁。店里滿生的影,兩人混跡其中,眼花繚的裝飾品,還有震耳
聾的舞曲,張曉薔跟著節奏晃了晃子,隨口問江渡喜歡哪個華語歌手。
“我沒固定喜歡的,最近喜歡黃家駒。”也很真誠地回應著張曉薔,“你呢?”
張曉薔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想到什麼,說:“我喜歡樸樹,他很獨特,不是嗎?我喜歡特別的人,那種從不隨波逐流的人。”
不知為什麼,生說到這句話時,笑容更加明亮,像耀眼的星。
想夸贊對方兩句,可江渡不怎麼擅長說這種話,頓了頓,才憋出一句:“我覺得你也特別的。”
“是嗎?真巧,我對你也這個覺,哈哈!”張曉薔又笑了起來,這麼一說,江渡反倒不好意思了。
兩人從店里出來時,飯攤寥落,熱氣安靜地裊裊直上,這個點已經不是學生吃飯的高峰期,一家賣炒面的大棚里,燈昏昏,坐著個大口吃面的男生。
“魏清越!”張曉薔忽然出聲,江渡跟著一怔,抬頭,果然,男生的目投了過來。
期待許久的偶遇,就這麼突兀發生,可是,江渡的第一反應竟是自己如此多余——魏清越跟張曉薔才是人。
“要不然,你先回去?”張曉薔地問江渡,手里的氣球,理所當然地塞給江渡,在的認知里,江渡和魏清越沒什麼集,也許會尷尬。
出于善意讓江渡先回教室。
這樣的善意,讓江渡瞬間掉進苦的沼澤,有些慌,但借著夜掩飾的還好:
“嗯,那我先走了。”
竭力克制著自己想要多看幾眼的,直腰背,頭也不回地往學校方向走,后,傳來約的人語,知道兩人開始說話,但聽不清說的什麼。
真可悲,江渡沉默地走到校門口,門口墻面投下影,站在影里,這才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距離有點遠了,只能看到棚下忙碌的老板閃過的影,還有那口鐵鍋,底下火花四濺,然而,沒有看到魏清越,這種覺,好似那火花熄滅在了手心,溫度盡失。
悵悵地轉過,走出翳,路燈把影子拉得很長。
教室里比較,江渡進來時,看到陳慧明站在自己的座位邊,手里拿著什麼。
一瞬間的功夫,江渡覺得全部的
都涌到了臉上,幾乎是失控地跑過去,一把奪過陳慧明手里的東西。
不是信,只是陳慧明把的一本資料蹭掉了而已,可不知前。
江渡作明顯暴了,滿臉通紅,心還在鏗鏘有力地沖擊著口。陳慧明吃驚地看著,后面有幾個男生也看到了這一幕。
“至于嗎江渡?”陳慧明滿臉的不高興,嘁了聲。
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完全控制了江渡,聲線都變了:“你隨便拿我東西做什麼?”
“什麼呀?”陳慧明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我不小心掉了,這不撿起來了嗎?你干嘛呀,芝麻大點的事兒還發起火來了?你哪只眼睛見我隨便拿你資料了啊?”
“江渡,”后頭班長出來打圓場,“陳慧明說的是真的,我看到了,你可能誤會了。”
江渡覺得難堪極了,張了張,想說句“不好意思”,可陳慧明已經冷笑開口:“你不是平時看著弱,嗓門這麼大的啊?”
說著,用一副“你可真夠虛偽”的表對著江渡。
王京京不知跑哪里去了,如果在,肯定一場惡戰。江渡自知理虧,沒反駁,只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真是,就會裝淑,”陳慧明抱怨起來,“兇什麼兇,跟男生說話是林黛玉,跟生說話就是機關槍。”
“行了,陳慧明,一點小事說清楚不就行了嗎?大家都是同學,以和為貴。”班長出面制止了,陳慧明相當不服氣,瞪班長一眼,對這種和稀泥的態度非常不滿,“誰會裝你向著誰是吧?”
班長一聽,也不高興了:“你說什麼呢,就事論事,我怎麼就你說的那樣了?”
陳慧明不想跟班長吵,黑著一張臉,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書狠狠一摔,教室靜了一瞬間,再回神時,陳慧明已經賭氣跑出了教室。
頂頭迎上張曉薔和魏清越并排而來。
見神有異,張曉薔喊了一聲:“陳慧明,你怎麼了?干嘛去都快上課了。”
陳慧明倏地紅了眼,步子一停,說:“我不小心把江渡的書掉了,我都撿起來了,不管青紅皂白就沖我發火,厲害得很,班長還偏心。這人真惡心,就會在男生面前裝楚楚可憐,我知道,男生就喜歡這種會裝的,我不會裝,只有被排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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