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三更) “他……過藥……
連綿不絕的秋雨依舊籠罩在京城的上空, 小院里,昨夜海棠樹下埋的那壇酒,上面已覆滿落葉。
直至傍晚時分, 淅瀝落了一天的雨才停下, 沉云散去, 天邊云隙中竟出淡淡夕霞。
院子里屋門閉, 云秋和盈月兩人在打掃滿地落葉,回廊不遠,江玄躑躅半天, 終于走上前, 抬起頭著盈月,問道:“姐姐呢?”
盈月正撿著窗子隙里的枯葉, 停下, 看著旁豆丁大的孩子, 回答他:“夫人還在睡覺呢。”
江玄聞言低下頭, 眼底黯淡,片刻后吞吞吐吐一句:“哦,那我先回去了。”
他要走了, 就是想臨走前來看看,以后就不打擾了。
盈月著他垂首離去的小影, 心底有些莫名其妙。
江玄重回了留宿的廂房, 他坐在床邊,懷中抱著收拾好的包袱, 猶豫了許久, 包袱里只有兩件服,他不敢多帶。
忽然想起落下一樣,他蹬蹬跑向小桌前, 將屜打開,里面是一張折疊安放好的宣紙,上面字跡滿滿。
是那天姐姐寫的那張,上面還有裴大人的字跡,被他要來了。
他拿出宣紙,放在心口上捂了一會,站起走到床邊,塞進包袱里。已經收拾妥當,只等著天黑他就離開。
夜幕逐漸下來,裴府樹影重重。江玄看了眼四周,確定無人,他挎上小包袱,躡手躡腳向裴府門外走去。
四周漆黑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他踮起腳,小手撥開門栓,小心翼翼推開裴府大門,順著門出去。
一把繡刀突然出現橫在門上,攔住了他的去路。
江玄心跳頓時大作,他僵在那兒,順著繡刀仰頭,祁明正眸沉沉的看著他。
四下無聲,氣氛頓時陷尷尬之中。
目及他肩上背著的包袱,整個人慌慌張張。祁明低頭盯著江玄,問:“七皇子要去哪?”
江玄黑亮的眸子在夜下慌,支支吾吾,“我、我想出去取個東西……”
祁明冷哼一聲,將他拎抱起,連人帶包袱一同夾在臂下,向書房方向走去。
江玄驟然凌空,他撲騰著雙,手住祁明的裳,喊道:“你放我下來。”
他懸在半空里,腦袋有些充暈乎乎的,看著這道悉的回廊,前頭越來越近的書房,他心中頓不妙。江玄小聲央求:“祁明哥哥,你放我下來吧,我不跑。”
“我只是想去馮家,我母親留給我的玉佩還藏在馮家。”
他沒有說謊,當初被送到馮家,他上所有貴重之全被馮二下拿走了,唯有母親那枚玉佩被他藏在地磚之下,才得以留下。
祁明腳下未停,大步向前,“不差這一時半會,他們已經死了。”
聞言,江玄一愣,眼里出驚訝,似是不可置信:“死、死了?”
他還想,如今他羽翼未滿,只能等著以后親手殺了他們,沒想到他們居然先死了。
書房門虛掩著,線過門灑在門檻上。
祁明叩門,里頭傳來低沉說“進來”,他推開書房門,抱著江玄走進去。
書房里,裴無站在暈黃的燈燭下,背影煢煢,半個后背在外,上面纏雪白的繃帶。
祁明將江玄放在地上,向他行了一禮:“大人,屬下發現七皇子想要離家出走。”
江玄怯怯地低頭不敢看他,環住懷中的包袱,心底染哀,不是離家出走,他沒有家。
裴無沒說話,他穿好外袍,束腰帶,將換下的繃帶隨手扔在一旁水盆里,轉過看著江玄。
江玄視線落在那滿是的繃帶上,驀然睜大眼睛,心滿是自責,他慢慢低聲問:“是因為我嗎?”
雖然是問話,但江玄的語氣是肯定的。
他就是一個禍害,誰同他在一起都會出事,母親死了,小太監也死了,如今因為他,這位裴大人也了重傷。
他本就是寄人籬下的,如今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他沒有臉面再住下去了。
裴無沒回答他,他坐在書案前,取了干凈的帕子,慢條斯理地著手上水跡。
過了許久,他涼涼地看江玄一眼,告訴他:“你出了裴府,就是死。”
江玄愣了下,他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裴無語氣不容商量:“過幾日送你回宮。”
江玄聽出他語氣強,低下頭看著腳尖,他不想回皇宮,還不如出去流浪。
裴無只當看不見,“宮里我給你打點好,你不用擔心。”
“好。”他悶悶一聲。
……
譚清音沉沉睡了一覺,再度醒來時,天已漆黑。
“云秋,盈月。”
譚清音虛弱地喊一聲,從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又哭了半天,嗓子嘶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
兩人連忙進來,點了燈,就見雙手撐床坐著,整個人氣若游,懨懨的。
譚清音本就白,如今是煞白的不見半分,瓣干得發裂,云秋被的臉嚇到了,慌張地去扶起,“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臉怎麼白這樣?”
盈月也被嚇到了,知道夫人向來虛弱,卻從沒有像今晚這樣嚴重,好似一下就要碎了。
譚清音聽了搖頭,細眉輕蹙:“我想喝水,想喝粥。”
現在渾使不上力,肚子得已經沒有知覺了。
“奴婢這就去端來。”盈月立馬轉跑向外。
云秋將枕墊在腰后,扶著譚清音靠在床邊,喂著喝了兩杯水。
了瓣上的水意,茶水潤過嚨,干得冒煙的嗓子總算緩了些,譚清音才覺得呼吸順暢。
盈月很快端來一碗清粥,坐在床沿邊,米粥還有些燙,等稍微放涼了才喂喝。
喂一口,夫人就喝一口,烏濃的長發披在后,有一綹垂在臉龐,云秋抬手替捋至耳后,整個人乖巧的不像話。
盈月心復雜,不知道大人和夫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爭執,只是從今早開始,整個裴府的氣氛就不對勁了。
沒一會兒,譚清音手推據,搖搖頭,“喝不下了。”
碗里還剩下一半的粥,念及空腹許久,不宜飽腹,盈月也就沒央著再喝。
盈月忽然想起江玄,皺眉說道:“夫人,傍晚時江小公子來找您,奴婢見他言又止,好像有什麼事要說。”
譚清音愣了下,垂著眸子,才想起江玄還住在廂房里。
昨夜形慌,沒人顧得上一個孩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嚇到。
掀開被子,下了床,對兩人說:“我去看看他。”
盈月現在是不敢離開半步,也跟著去了。
廂房里暗著,譚清音以為江玄已經睡著了,不放心,還是抬手敲敲門。
譚清音小聲問:“江玄,你在屋里嗎?”
門無人應聲。
推開門,走進去,廂房里干凈整齊,被褥也疊得好好的,
盈月挑著燈,打開柜看了眼,唯獨了兩件服,心里咯噔一下,低聲音道:“不會走了吧?”
譚清音心如麻,一時慌了神,下意識去找裴無。
不知道裴無在不在府里,只能去書房找他,
譚清音沿著回廊向書房跑去,后盈月跟隨。
書房亮著,裴無是在的。
停了腳步,著氣,推開房門。
書房里三人齊齊看向。
江玄下意識將懷中的小包袱快速塞到裴無桌下,怕擔心,不想讓看見,他乖乖地了聲:“姐姐。”
譚清音愣住了,看見江玄好好的站在書房里,忽然慶幸笑了下,茫然點頭,“你在這里啊,那就好,那就好……”
目及到江玄旁的裴無,只一瞬便移了視線,怔怔轉自顧說著,“我先回去了。”
譚清音現在看見裴無便覺得無言,不知道要同他說什麼,也無話可說,更是尷尬。
面前人立在門外,書房暈黃的映在臉上,面容蒼白無,聲音嘶嘶啞啞,聽在裴無耳中,驀地心臟發疼,肩側又翻涌。
祁明端著一盆水出來,繃帶搭在木盆邊,他見到夫人站在不遠廊廡下,上前喚了聲夫人好。
譚清音微微頷首,目注意到他手里端的,那刺得眼睛一痛,垂下眸,還是輕聲問祁明:“他……過藥了嗎?”
祁明點頭,回道:“大人一直都是自己上的藥。”
大人邊并未有侍服侍,這些年里外私事也從不假手于人。
譚清音低低哦了聲,放下心,喃喃低聲:“那就好。”
秋風聲耳,祁明并沒有聽清說了什麼。
書房門敞著,門口人已走遠,裴無目空著一出神。
江玄注意到他肩側點點暗紅,他指了指提醒道:“裴大人,你這里又流了。”
眼前人沒有反應,江玄也不知他究竟聽沒聽清。
……
與此同時,景仁宮。
宮燈忽而劇烈抖爍,整個宮殿忽明,忽暗。姚貴妃睡夢中一陣寒,睜開眼,欠對帳外宮怒道:“窗子關上!”
烈烈秋風聲中,宮耳側一道銀芒穿過,還不及喊,床榻里便發出一聲驚恐呼救。
姚貴妃欠起,忽而一陣極大的力道向襲來,暗箭穿發髻,連著的頭發死死釘在金楠木床榻里,發出錚鳴聲響。
近侍宮嚇得立刻大喊:“來人,有刺客!”
景仁宮外一陣。
姚貴妃癱躺在那,臉刷地變白,整個人花容失,那支箭分毫不差的在頭頂上方,沒有見,倒像是故意為之。
反應過來后,抬手吩咐:“不準喊!”
近侍宮不明白,只能照做。們扶起貴妃,奈何暗箭扎的太深,本拔不下來,只能用剪子剪去的發髻。
青垂落,姚貴妃手地攥拳,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袖箭,到一陣不寒而栗。
陶青碧一直想知道,陶家的大小事情,到底關了應家和符家什麼事?他們兩家摻和進來,小事變大事,大事變成鬧劇,陶家人直接成了陪襯。
她是上將軍唯一嫡女,卻活得不如狗。她以父親爲榮,卻沒想到在父親心裏,她只是一味能治癒庶姐的血藥。而他,是萬人敬仰的漠北戰神——玄蒼。彼時,他是質子,她被人設計和他一夜荒唐。可也是他,親手割破了她的手腕,爲了救他心愛的嬌嬌。見識了最惡毒的人心,她以爲死不過如此。卻沒想到,他率領大軍攻破城門,射下了懸吊在城門上她的屍體。也是他身後綁着她的屍體,帶着她殺得血流成河,將生前欺辱過她的人一一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