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檀對此一無所知,不驚地在云曜的親自護送下,打算離開拍攝基地。
雖是冬天,但節目組布景是仿民國時期,不細看的話,墻黛瓦,素凈別致。
年輕孩一極打扮,細白指尖還懶洋洋地晃著孔雀藍、科技十足的車鑰匙,行走古古香之間,有種新舊替卻完融合的驚艷。
約能聽到工作人員以及量圍觀議論聲音。
顧星檀慢條斯理地了臉頰上的口罩。
嗯。
很嚴實。
不枉特意挑選最不起眼的黑。
“顧老師,我的傳家寶就到你手里了,請務必好好對待它。”云曜珍而重之,一副托后事的謹慎誠懇。
“啊啊啊!”
“好甜啊!”
旁邊有幾個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似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磕糖的心。
小助理輕咳一聲:“云哥,注意點。”
云曜沒覺得哪里有問題,他距離顧老師得兩米遠呢。
誰知道們離十萬八千里都能磕出糖來。
顧星檀素來隨心所,對于那些議論聲音,早就習慣,并且可以視若無睹,滿腦子想著要怎麼才能解決無人‘接筆’畫意。
不走心地擺了擺纖白手腕,清嗓音帶點懶懶的隨:“我盡量。”
等顧星檀走向路邊時,門口的工作人員都詢問,是不是朋友來探班。
“云哥眼真不錯,朋友氣質好絕,自帶大氣場。”
云曜遠遠看向顧星檀輕松上了那輛庫里南,腦海中浮現出飆車的畫面,乍然聽到這話,嚇得‘花容失’,差點忘記自己男神人設:
“我可不敢!”
這位則矣,卻是帶刺的,一下都扎手。
也不知道哪位這麼有幸,博得人青睞。
云曜不敢。
但他的們很敢。
當天便將拍的讓顧星檀的照片發到了微博群里,稱之‘嫂子’!
然而沒等發酵,們忽然發現,照片竟然全部404了,顯示異常,無一例外。
們:???
一般來說能左右微博輿論的,份背景都是顯赫至極。
臥槽。
難道們男神真的傍到了什麼不可言說的超級豪門大小姐?!
當潛在方群里的小助理將們的猜測說給他聽時。
云曜:“……”
誰不想傍一個豪門大小姐呢,可以豪擲幾個億幫他拍各種文古董,嘖嘖嘖,想想就好香。
現實是——
他所有積蓄都買古董,修古董,養古董。
連一輛新車都提不起。
大寫的:窮。
對此,小助理給出建議:“換個好。”
他都看不下去了,云哥堂堂娛樂圈頂流男明星,過得還不如十八線。
*
車廂駕駛位。
顧星檀一雙總是含著汪春水的桃花眸,看似平靜地著前方路口的紅燈。
閉空間,紅抿著,襯出了幾分冷艷的疏離。
館的摹畫師沒人愿意幫忙,館外擅長花鳥畫的畫家,能有實力去修復千年古畫的,更是寥寥無幾。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是周鶴聆。
才打斷了的思緒。
“小師妹,今晚有空嗎?”
周鶴聆認識一位擅長花鳥丹青的畫家,今天下午會在一個保極高的畫展面,據說最近這位畫家對古書畫修復興趣。
他手里剛好有兩張票。
“有!”
這麼好的機會,沒有也得有。
顧星檀原本沉寂的眼瞳陡然亮起,扶著方向盤的纖指立刻在前面路口掉頭,越過即將抵達的楓湖居,直奔號稱陵城最頂級的畫廊。
禪尋畫廊。
能在這里舉辦畫展,即便只是小型的,亦是一種認可。
畢竟,有資格寄賣的,輒百萬起步。
這次畫展主要是——
丹青國畫方向。
能參與展覽的畫家,如今在畫家圈,都是數得上名號的。
據說,這次還有一副特別作品。
畫廊名字雖是中式雅致風格,偏偏又用了哥特式教堂的裝修風格,巨大的門窗,鑲嵌了以暗紅與幽藍為主調的彩玻璃,細碎的灑進來時,絢麗而昏暗的影仿佛讓人置于華麗神的幻境之中。
讓人一下子就記住了這間畫廊。
顧星檀與周鶴聆在門口匯合,微微抬眸,著這座極西式風格的建筑,“陵城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一個畫廊?”
周鶴聆依舊是那天青長衫,不過是加厚過的,邊緣還有一圈茸茸的兔子,長發隨意披散著,看起來就是那種很溫的男人。
然而他說話時,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起,著野的隨意,完全中和了那子溫,嘖了聲,“你呀整日埋頭搞修復,能知道什麼。”
“走吧,師兄帶你漲漲見識。”
說著,朝著顧星檀勾了勾手指。
顧星檀涼涼地睨著他,不甘示弱:“你這年紀輕輕開始每天聽曲喝茶養老的早衰人士,有什麼資格說我。”
一路互相吐槽著找到畫展所在的位置。
“是他。”周鶴聆忽然開口。
師兄妹對視一眼。
歇戰。
誰都別說誰。
周鶴聆提到的畫家,是本次畫展的主要負責人俞舟安,此時,他正站在盡頭那副C位的畫作,與一穿著米白羊絨大的人相談甚歡。
似乎是在聊這幅畫。
周鶴聆帶著顧星檀上前,神自然:“俞大師,好久不見。”
“這是我師妹顧星檀。”
“小周先生,顧小姐,歡迎兩位。”俞舟安寒暄道。
這時。
顧星檀才看到和俞舟安聊天的人若無其事地轉過來——
目便是唐旖若那張含笑的臉。
想到方才和俞大師聊天的畫面,顧星檀漂亮眸子微微瞇起。
倒是唐旖若主打招呼,依舊是往常溫雅清麗:“顧老師,真巧。”
“卻是巧。”
就是有點晦氣。
顧星檀語調帶著點懶散的漫不經心。
這時,跟周鶴聆寒暄完畢的俞舟安意外看著們,“原來兩位認識,倒是省了介紹。”
隨后對周鶴聆慨道:“這次多虧了唐小姐肯臨時割,不然大家不知何時才能得見容公子一副丹青作品。”
“容公子這手丹青之作,若非無意此路……哎,堪當當世丹青大家。”
眾所周知,容懷宴擅一手丹青,妙絕倫,可已經多年不曾有人請得他執筆,畫作也極流出,即便是早期作品,也極為難得,甚至從未公開展覽過。
俞舟安對容懷宴的畫推崇至極,還拉著周鶴聆和顧星檀一起品鑒。
顧星檀在聽到‘容公子’這三個字時,指尖無意識扣開了隨攜帶的古董懷表,略頓了秒。
而后似若無其事地掃了眼懷表里的時間,重新合上。
“也是機緣巧合,前幾年我生日,容哥提筆以我的名字,畫了一副杜若圖相贈,不過如今他極給外人畫畫,作品傳出來的也正常,頗為難得。”
‘外人’這兩個字咬的很清晰。
唐旖若不知何時,走到了顧星檀旁邊,最后一句聲音很輕,“顧老師應該也很清楚吧,不然怎麼會來尋俞大師。”
唐旖若清楚顧星檀此次前來,是為了手里那副未補全畫意的千年古畫。
顧星檀原本慵懶散漫的表,終于淡了下來。
冰涼的指尖一下一下挲著金屬表殼上鑲嵌著的紅寶石,忽而低笑了聲。
在俞舟安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容懷宴那副畫上時。
顧星檀掃了眼那副落款了‘容懷宴’的杜若圖,紅翹起一點弧度,慢悠悠道:“難得嗎?”
“像這種廢紙,楓湖居外面的可回收垃圾桶里一堆,唐小姐隨時可以去撿,當什麼寶貝。”
果然。
原本眼底藏不住勝利者優越的唐旖若,表僵了秒。
站在旁邊無意欣賞畫作,只關注顧星檀的周鶴聆,將們對話收耳中。
最后看了眼那副彩極淡的《杜若圖》。
……
回去途中。
顧星檀冷著一張小臉,油門踩得很死,若非速度平穩,就這表,不知道的還以為開的是生死時速的跑車。
周鶴聆坐在副駕駛,欣賞了兩秒。
忽而幽幽道:“小師妹,你有沒有聞到車廂里一子酸味兒,吃醋了?”
顧星檀趁著紅燈踩下剎車后,面無表地扭頭看他:“我才沒有。”
“以你平時的子,可不會搭理那位唐小姐的挑釁。”
這還沒醋,周鶴聆蒼白的指尖去前面垂落下來的那枚雕工致的玉貔貅車掛,隨口閑談般:“吃醋是在意的開始,在意是喜歡的開始,喜歡是的開始。”
話落,最后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結論:
“所以,你上他了。”
這什麼鬼才邏輯?
顧星檀覺得荒謬至極。
“我就是生氣!”
作為容懷宴的正牌老婆,讓他幫忙補個畫意都公事公辦的談錢,別的人過個生日,他都親自畫一幅畫相贈,生氣是應該的吧?
聽到顧星檀的自我分析,周鶴聆倚回靠背,雙手疊放在膝蓋,狹長眸子意味深長:“哦。”
“生氣也是的開始。”
顧星檀路邊停車——
請他滾。
周鶴聆最后慢悠悠補刀:“惱怒。”
顧星檀:“……”
*
回到楓湖居后,顧星檀強忍著怒火,狠狠泡了超級奢華的澡,也沒消下去幾分。
僅穿了件單薄睡的,坐在化妝鏡前,的睫垂落間,映下淺淡影子,指尖著梳子,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及腰的長發。
淡淡的清香仿佛可以讓人平心靜氣。
然而。
顧星檀表看似平靜,腦海中卻不由得浮現出那副容懷宴親手所繪《杜若圖》。
不知道過了多久。
原本安靜坐著的,驀地起,一把將象牙白的梳子丟到桌上。
發出‘砰’的一聲響。
特意定制的白玉質地的梳子斷兩段。
顧星檀看都不看一眼,提著長長的擺,直奔二樓畫室。
紅抿著——
容懷宴不給畫。
自己畫!
寬大的木質桌子前。
顧星檀視線定定地落在左側筆架,一只只細不同的畫筆,排列清晰。
原本因為生氣而活蹦跳的心臟,不知不覺地,逐漸變了心慌。
那種骨子里滲出來的慌。
明明穿著極為單薄的真睡,卻開始渾慢慢冒出冷汗,這是清醒時,第一次這麼仔細地去看這些筆。
顧星檀閉了閉眼睛,避開了點視線。
決定先準備好硯臺、以及紙墨。
剛打開書柜,就看到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比黃金還要珍貴的桐煙徽墨,以及一方云紋端硯,這方硯,據說當年在國外被拍賣時,是被一位神華國人高價拍走,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容懷宴。
很好。
多年后,第一次畫畫,就得用最好的墨和硯臺。
準備就緒。
深深呼吸,強撐著想讓不控心慌意的心臟平復下來。
一只纖細的小手撐在桌子邊緣,指尖因為用力掐的泛著蒼白。
另一只手,極緩極慢地去離最近的那支畫筆。
室陷寂靜。靜到仿佛能聽到汩汩流的聲音。
微涼的一瞬間從指尖席卷了全,顧星檀停了許久,睫胡抖,一狠心,用力攥住了一支筆。
輕若無的畫筆,在手中,此時卻仿佛重若千金,是拿起筆這一剎那,仿佛用盡了全的力氣,貝齒咬著下,完全覺不到,下不知何時已經布滿斑斑咬痕。
仿佛毫無察覺,用力沾足了濃稠的墨,在雪白的宣紙落下一筆。
忽然。
顧星檀抖著指尖,著那滴濃稠的黑墨,慢慢墜落,視線驀然混沌,天旋地轉間,眸底的黑濃墨劃過痕跡,變了猩紅的。
濃稠的。
一滴。
一滴
肆意蔓延。
很快將雪白的宣紙浸得。
“不,不要……”
顧星檀陡然松開畫筆,不斷地往后退,纖細藕臂不小心掃過桌面上的硯臺。
砸到木質的地板。
發出沉悶聲響,墨四濺。
聲音拉回了顧星檀一點思緒。
眼瞳逐漸聚焦。
怔怔地低頭看著濺到了雪白踝骨上的墨。
容懷宴推開半掩的畫師門,目就是這麼一副狼藉畫面。
他緩慢走近,聲音是又低又涼的清:“在畫畫?”
畫畫?
對哦,準備畫畫的。
顧星檀抬起一雙沒有神采的水眸,紅張了張,剛想開口——
忽而眼前一黑。
失去了力氣,地倒下。
容懷宴神微變,快走兩步,幸而及時接住了的細腰。
即便是隔著布料,依舊能清晰到掌心那不正常的滾燙溫度,男人清雋眉心折起,語調染著幾分沉沉冷郁:“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