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肆》/小涵仙

　2022/07/25

　晉江文學城獨家

　001

　靠著強大的意志力，顧筠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第一件事是去拉窗簾。澄亮的雪映進惺忪睡眼里，瞇了瞇眼，怔了會兒。

　下雪了。

　推開窗，卷著雪花的寒風撲面而來，像薄薄的刀片，狠剮了下臉蛋。清醒了大半，激地跑去書房找相機。

　下雪，意味著這種攝影廢柴都能拍出漂亮的高分作業。

　至沒人會覺得雪不漂亮，更何況，做了調查，主講這門攝影彩的老師是一個剛來上京不久的南方人，還是臨海城市，常年見不到雪的地兒。

　南方人不最稀罕雪了？

　顧筠把單反拎出來，站在窗邊試拍了幾張。看著拍出來的片子，無奈地咬著，致的杏眼里劃過一泄氣，不想開外掛還拿不到高分。

　此時，擺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嗡嗡震起來，放下相機，走過去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趙崇霖。

　的相親對象，訂婚的第一候選人。

　電話接通，聽筒里傳來清沉好聽的男聲：“筠筠，在做什麼？”

　自從上個月，兩人吃過一頓燭法餐之后，趙崇霖對的稱呼就從顧小姐升級到了筠筠，而也接了，沒有刻意糾正。

　這絕對是相親史上最大的突破。

　雖然，還是很尷尬。

　“沒做什麼，才剛起床。你呢？”顧筠把手機放到一邊，開了揚聲。

　“我？”趙崇霖笑了笑，“還不是工作。最近有個項目要驗收了，忙著應付政.府那撥人。”

　“那沒辦法，誰讓你是做老板的。”顧筠也笑，語氣輕快，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調著相機參數。

　閑閑聊了幾句，趙崇霖問今晚怎麼安排，需不需去接。

　“接我？”顧筠沒聽懂這是哪回事。

　“本來是要接你一塊兒去檀園，我這邊臨時有個會，大概五點才結束，就怕晚上堵車時間上會來不及，你的意思呢？”

　“檀園？”顧筠遲疑片刻才想起來，“.......對噢！今晚是趙叔叔的壽宴。”

　拿起手機點進微信看，果然，Mix工作室在上午九點就發來了消息，提醒下午兩點去做造型。

　“你自己去能行嗎？”

　顧筠懊惱著自己連這麼重要的事都能忘，本沒去想趙崇霖的話，只是順著說：“沒事啊，我自己去就行，接來接去太麻煩了。”

　“那你注意安全，到了檀園給我打電話，我出來接你。”

　“好啊，拜拜。”

　電話掛斷，趙崇霖把手機扔一邊，了太，順帶看向沙發上玩手機的人。

　穿一華麗的紅絨長，微卷的長發散在背后，頭上帶了一圈復古的絨發箍，晃著小腳，隨意至極。

　“滿意了嗎？”趙崇霖看一眼。

　人抬起頭，沖趙崇霖眨了眨漂亮水靈的大眼睛，“霖哥對我這麼好，我當然滿意呀！”

　“等會陪你去挑領帶吧，正好配你今晚的新西裝。”人從沙發上下來，三兩步跑到趙崇霖邊，親昵地勾住他的脖子。

　“下次不會這麼慣著你了。”趙崇霖掐了把人的臉頰。

　－

　顧筠瞥了眼時間，11：25。

　可真能睡啊。

　去浴室洗漱，順便給裴珊發消息過去。

　yunyun：【我居然忘了今晚的晚宴.....剛剛才起來[苦]】

　yunyun：【攝影課后天就得作業了嗚嗚嗚嗚嗚】

　一分鐘都不到，對方甩來幾張照片。Mix工作室巨大而程亮的落地鏡里，孩穿著華服，笑容明艷，三套不同品牌的高定看得顧筠眼花繚。

　大寶貝：【請不要讓天秤座做選擇[微笑]，直接告訴我今晚穿哪套？】

　yunyun：【這才中午吧？你幾點就跑去了？？】

　大寶貝：【九點唄】

　顧筠心頭震撼，敲字控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麼費心打扮就是為了勾.引你男人！】

　這頭的裴珊瞪圓了眼，不提男人還好，一提就一肚子火，按下語音鍵吐槽：

　“怎麼可能是給沈時如看？拜托，他就是渣男啊！前天說好了陪我看電影，轉頭就去接他從國回來的兄弟，把我晾在電影院半小時！趙家的就了不起嗎，回個國坐私人飛機，還要一大幫人去接機，你品品，這什麼做派？”

　“我話撂這了，今晚我絕對跟沈時如分手！”

　顧筠聽完語音，笑不可遏，打字的手都在，干脆也發語音過去：“趙家誰啊？這麼招搖！”

　在的意識里，趙家這種樹大招風的權貴世家，各個都是深藏不且低調的主，看趙崇霖的行事作風就能到一二。

　“趙家老二回國這事兒你不知道？不會吧.....你可是他未來小嫂子誒。”裴珊有些驚訝，圈里最近都傳瘋了，顧筠居然不知道。

　小嫂子？？？

　顧筠洗面的手一抖，一大截白膩的膏掉在了盥洗池邊緣。

　說實話，知道趙崇霖比大八歲的時候，是有點抗拒的。對年下小狗沒興趣，而大多數同齡男普遍比同齡要稚，男給的觀又圓世故，總之都不稱心如意，這直接導致白白浪費了最好談的大學時。

　天下男人雖然一抓一大把，但是非要找那麼一個，還是難的一件事。

　吃幾頓飯看幾場電影就能來電？又不是發電機。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次和趙崇霖出來全是聊些不走心的話題，他怎麼可能跟我提他家里人。我連他有兩個弟弟都是你告訴我的。”

　顧筠把那截洗面搶救回來，在手心泡沫涂在臉上，水流聲夾在語音里。

　知道趙家有位不好惹的二公子，圈里但凡提起他，大有仗馬寒蟬的意思。

　沒見過真人，不止這位二公子，整個趙家只見過趙崇霖和他的母親，羅阿姨。

　說起來是很好笑的一樁事。

　自己的母親和這位羅阿姨是多年的閨中友。和趙崇霖的婚事就是這對好閨一拍即合達的意見。聽羅阿姨的意思，這事已經知會過趙崇霖父親，但過去了這麼久，趙家沒有任何風聲。

　顧筠覺得有貓膩，怕母親被人騙了。

　趙家這種人家就算要聯姻，也絕不可能找到顧筠頭上。放眼整個上京，哪家的門楣能比趙家還難攀？

　后來，和裴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挖出來這個豪門巨瓜——

　趙崇霖是私生子。

　顧筠邊洗臉邊走神，滿腦子都是這些七八糟的事，手機又震了幾下，是裴珊發來的語音。

　－－“算了，不提這些人了，影響心。寶貝，都十一點半了，你不會真的剛起床吧？我做完造型要去趟我媽的館，就不等你了。”

　－－“你快來吧，這里人等你都等枯了。”

　顧筠拿面巾紙汲干水，然后拍了張照片過去。

　【我還騙你不？】

　【圖片】

　照片拍的很隨意，剛洗過的皮很素凈，微微繃的臉蛋飽滿白皙，上掛著件簡單的中式風盤扣睡，沒有刻意凹姿勢，也沒有費盡心機找角度，可還是招眼。

　人是標準的鵝蛋臉，形飽滿，最特別的是的鼻子，可以看出骨相很優越，鼻梁格外拔，鼻頭生的像顆致的小水滴。

　一雙漉漉的杏仁眼中和了冷艷，干凈又清澈。

　裴珊看了兩秒就點了出去，不了這種.，笑著給出爛主意：“我看你作業就幾張自拍算了，你那作業主題什麼來著？什麼詩人的一天吧？你干脆配文就說，詩人今天被仙迷暈了。”

　顧筠笑得肚子疼：【能不能靠譜點？】

　大寶貝：【那你就早點去檀園拍啊，那里梅花都開了】

　－

　三小時后，顧筠做完晚宴的造型，在工作室里等車來接。

　端坐在沙發上，像一件細造的藝品。

　一件華麗繁復的紅吊帶禮勾出纖細勻稱的骨架，無數亮片繡在面，隨著線變幻，折出不同的澤。發型挽了個低髻，一支蝴蝶銀質發簪，長長的流蘇垂下來，掃過纖長的后頸。

　給顧筠做造型的是工作室的主理人，非常有個且有主見，很多名媛明星都找過他。

　顧筠本來是想穿旗袍的，但他一句話打消了這個念頭——

　“晚宴上那麼多公子哥，就你這材，穿旗袍還不被人給吃了？”

　顧筠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他給選的正紅不招搖似的。

　手機切換到打車件，上面顯示車離還有一個路口。

　二十分鐘前，顧筠打電話給家里的司機，司機小唐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一細問才知道被顧昭走了。

　－－“大小姐，實在抱歉，二小姐催的急，我把要的東西送過去，然后馬上來接您，您看怎麼樣？”

　二小姐？顧昭？

　可真會給人添堵。

　顧筠不喜歡為難人，也不愿和顧昭在這些小事上爭高低，說了句自己打車后掛了電話。

　等了五分鐘，專車在店門口停下。

　“不好意思，小姐。今天雨雪天，路上不大好走。”司機下車，殷切地接過顧筠的包，替拉開后座車門。

　顧筠提起擺進后座，繡滿紅釘珠小花的擺如云煙拂過瓷白的腳踝，邊整理繁復的禮服邊道謝：“沒事，快走吧。”

　“您是去哪？我導個航。”

　“檀園。”

　檀園？

　司機輸地址的手指有短暫的停頓。

　－

　檀園在上京有獨特的地位，雖說是酒店，但也不全是，它還有其他的，一些不適合對外公布的功能。

　顧筠當年讀的高中就挨著檀園不遠，經常聽到周圍同學八卦這家酒店多麼神多麼難進，跟著父母下榻一晚都是能拿出來炫耀的談資。

　下午四點，雪下得更大了，紛飛的鵝飄在半空，轉個彎，簌簌向下落。

　毫無疑問，顧筠的這臺網約車被攔在了酒店外面，不準進。

　顧筠嘆口氣，走下車解釋來意，順便把邀請函翻出來：“這車只是送我進去而已。您看，我有邀請函。”

　警衛搖搖頭，態度堅決，語重心長：“小姑娘，你也別和我爭。今天特殊況，沒有登記的車牌絕對不能進，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更何況…”

　他上下打量著這臺二十萬左右的綠牌車，“你這車還是郊區牌照吧？”

　邀請函倒是不假，但他在這幾年了，就沒見過哪位客人是打車來。

　顧筠著邀請函，怔了怔：“郊區牌照怎麼就不－－”

　一聲尖銳又突然的鳴笛從背后傳來。

　顧筠的話被驟然打斷，驚惶地上口，下意識轉頭去看。

　一臺黑賓利就停在離不遠的地方，車閃了兩下遠燈，示意靠邊上些。

　顧筠蹙起了秀氣的眉頭，對這種沒禮貌的行為有些反，可還是往邊上讓了讓。

　只拿余打量著這臺車。

　車漆可鑒人，沒有上牌照，四面車窗著防窺，把車里和車外的世界完全隔絕。

　警衛例行檢查，做了個后退的手勢。車沒退，往前了幾寸，直接近車閘。

　什麼人這麼橫？

　顧筠眉頭擰深，眼中著淡淡的厭惡。

　都不用猜，這車里坐著的肯定是什麼傻b紈绔子弟。可這畢竟是檀園，再囂張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要乖乖被攔下。

　警衛連吹了幾聲口哨，車窗這才緩緩落下，一張通行函遞了出來。

　顧筠就等著看鐵面無私的警衛把車攔下，可接著，車閘放行，警衛對著車鞠躬，畢恭畢敬。

　這……？

　郊區牌不能進，沒有登記，這理由認了，這車連牌兒都沒有，倒是能進！？

　這就是傳說中的規矩？

　車在面前緩慢過，清晰地看見車窗上倒映著那因為錯愕而瞪圓的眼睛，以及微微翕張的紅。

　車窗幽暗到投不進一，忽然覺得這幽森森的車窗像一口深淵。

　自己凝視著深淵，深淵里的眼睛也在審視。

　被自己這詭異的想法弄到背脊發涼，倉促地收回目，轉而去和警衛理論：“叔，您會不會太不公平了？這車連牌照都沒有，憑什麼能進去啊？”

　警衛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好低聲：“這是趙家爺的車。別說那麼大聲。”

　說完，警衛一副你懂的表，朝眼。

　趙家，沒人會蠢到問趙是哪個趙。

　“原來車姓趙才能進......”顧筠若有所思。

　忽然，面凝重下來，語重心長：

　“叔，實不相瞞，我的真實份其實是趙家未來尊貴的，您要不把我的車也放進去？鞠躬就不需要了吧，我倒也沒那麼講究。”

　“…………”

　－

　三個字飄進了還沒來得及升起的車窗里。

　腔調是怪氣。

　霍庭興地把頭往后扭：“這妞帶勁，瓷都得有意思。小王，慢點兒開，哥瞧瞧長得怎麼樣。”

　趙璟笙把視線從窗外挪開，一抹風鮮活的紅倩影從眼底褪去。他瞥了霍庭一眼，狹長的黑眸里暗含警告。

　霍庭假裝不懂，降下車窗探頭出去：“.......，難怪敢吹啊，二哥，我看比那什麼敲您房門的明星還漂亮。”

　“要不......讓上來？”霍庭促狹地笑了兩聲。

　車后寬敞，雖然是兩人座，但還是可以加一個的。

　雨雪天，路，地面結了冰。司機不敢踩油門，全程帶速挪。幾片雪花順著冷風吹進溫暖的車，落在趙璟笙的肩頭。

　趙璟笙屈指在扶手上扣了兩息，聲音冷淡：“那你下去，換上來。”

　霍庭干笑兩聲，撓了把自己短到頭皮的發茬，趕把窗戶關上。他想起來前幾周，趙崇霖的媽不是跟顧家吃了頓飯嗎？說是要把兩人的婚事訂下來。

　霍庭一拍大：“該不會－－”

　趙璟笙不耐煩起來：“再吵就滾。”

　一米八幾的漢委屈閉，心里哀聲連連。

　看來祝阿姨代的任務他是接不下來了，他有幾個膽子敢慫恿二哥去找人？

　這麼偉大且一不小心就榮犧牲的任務，他敢接嗎他？

　車再度陷雪一般的寂靜，暖風從出風口呼呼往外送。趙璟笙覺得熱，漆黑的眼底著幾分沉，他抬手扯松領結，掀開儲格拿煙。

　他的偏白，手背約可見藍的管。薄薄一層皮蓋在凸起的骨節上，骨頭的形狀清晰可見。

　扯松領結的瞬間，手背用力，青筋凸起，暴出駭人的力。

　趙璟笙低頭攏火，車窗降到最底，煙霧迅速往窗外散。他其實沒那麼想，把手臂搭在車窗，任由煙燒出長長一截白灰。

　顧筠苦哈哈地進了園子，徒步跋涉，就走在賓利的后面不遠。

　子里沒穿打底，溜溜的兩條，走幾步就打擺子。手上還挎著超大號tote包，包里揣著單反和三腳架，重得生無可。

　整個檀園有多大，就不說了，這走下去，不是凍死就是凍死。

　心里更是有些委屈，網約車怎麼啦？郊區牌又怎麼啦？非要京A的大奔賓利勞斯萊斯才行？

　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走了沒幾步，顧筠停下，冷眼瞧著幾步開外的賓利，抿，眸中忽然閃過狡黠的，抬腳朝著積雪狠狠一踢。

　紅擺蹁躚起舞，飛散的雪絮張牙舞爪地撲過去。

　車剛好駛岔路，左轉。

　趙璟笙正準備口煙，一捧突如其來的碎雪砸中他的手。煙被撲熄了大半，只剩下幾縷青煙茍延殘地逸出來。

　他眸陡沉，利落地把煙頭按熄在亮的車漆上，作有些狠，也毫不在意這車有多貴。

　顧筠哪知道車會左轉，心里喵嗚著闖禍了，靈機一，迅速蹲下去，假裝埋頭堆雪人。

　一派與無瓜的歲月靜好。

　趙璟笙掀起眼皮朝外看去，雪地里，一個紅的孩兒一小團，細的雙手凍了紅，還在裝模作樣的刨雪。

　“想當趙家的？”

　正在玩手機的霍庭迷茫抬頭，轉過去，看到男人沉冷的側臉：“啊？”

　男人的面并不明朗，一貫的喜怒不形于，唯有兩道沉郁的目落在顧筠上，“就看有沒有這個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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