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沅上了馬車,齊薇正在里頭。
這輛馬車不是喬沅慣用的,比起舒適,更注重排面。
座位只鋪了一層墊子,對喬沅來說還是不夠。
一坐下,不知到了哪里,突然一僵。
齊薇奇怪地看過來:“嫂嫂,你怎麼了?”
喬沅咬著牙道:“沒事。”
仿佛座位上生了刺似的,喬沅覺渾不對勁。
氣呼呼地想,那一腳還是輕了。
腦海里又閃過剛才前那雙灼灼的墨瞳,仿佛專注得只裝得下一人。
剛才那麼多人,他就、就那樣孟浪地看著,也不知有沒有被人發現。
喬沅蜷了蜷手指,下意識不想現在面對齊存,吩咐車夫:“回府。”
齊薇驚訝:“大哥還沒出來。”
喬沅磨了磨牙:“男子漢大丈夫,他可以騎馬,再不濟雙走回去也。”
馬車緩緩駛離宮門,車廂一片寂靜。
齊薇現在看到了他哥對喬沅有多上心,知道惹不起,有心想和喬沅搞好關系,但見不想說話,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在這樣的沉默中,馬車來到了街道。
齊薇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開口:“嫂子,我上次在錦繡閣訂的裳到了,正好現在路過,我去看看。”
順路的事,喬沅倒還不至于為難,點點頭。
馬車停在路邊,齊薇帶著丫頭下去了。
本朝晚上沒有宵,這時候夜市正好開始,人聲鼎沸,小攤販的吆喝聲響起。
喬沅好奇掀開簾子向外看,眼神亮晶晶的。
世家規矩多,喬沅也沒什麼出來采買的機會,因此夜市對來說很新奇。
紅玉也知道的想法,便也不阻止。
等到喬沅眼睜睜看著旁邊的餛飩攤走了兩撥客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回視線。
紅玉皺了皺眉頭:“齊姑娘去了兩刻鐘了,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著,齊薇正好從錦繡閣中走出來,后跟著一個管事,仿佛發生了爭執。
那管事了額上的汗,一臉苦笑。
“齊小姐,這真是誤會,你拿過來的是月季的樣式,繡娘照著花樣繡的,現在怎麼又說要玫瑰呢。”
月季和玫瑰長得相似,許多人乍一看都弄不分明。
齊薇沒見過玫瑰,只是之前見一個小姐穿著繡著玫瑰花樣的裳,覺得好看,便拿著大致的花樣到錦繡閣讓人繡在上。
誰知眼拙,把玫瑰認了月季,如今鬧出了個烏龍。
齊薇骨子里一直有種自卑,覺得自己是鄉野出,沒那些大家閨秀有見識。
可是越是無知,越要盛氣凌人地表現自己懂行。現在被一個花樣回原形,齊薇臉都漲紅了。
眼見人越來越多,只覺得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只能咬著牙收下了裳,匆忙走開。
管事松了口氣,隨意招呼了旁邊的一個伙計:“你跟著齊小姐,把裳送到府上。”
那伙計連忙接過裳,跟在齊薇后。
丫鬟提著燈在前頭引著齊薇,伙計手里捧著,又看不清腳下,走得慢些。
齊薇正為自己出丑而生氣,見他慢吞吞的,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快點,耽擱本姑娘的時間,你賠得起嗎。”
那伙計本全神貫注盯著腳下,冷不防被推一把,一腳踏空,跌下臺階。
好在他很快爬起來,看到盒上致的沾了灰,他驚恐地瞪大眼。
果然,下一秒齊薇就發火了:“子都被你弄臟了,這還怎麼穿啊?”
伙計自知辯解只會惹來更大麻煩,只能一個勁地道歉。
齊薇還不解氣,惡狠狠地把這件讓丟了大臉的服摔在地上:“你知不知道這件子要多錢,把你賣了都買不起!”
伙計蒼白著臉,對于這些千金小姐來說,這只是一件好看的裳,對于他這種伙計來說,卻是飛來橫禍。
家里本就不同意他出來做工,若是這個月不上銀錢,更不會放過他。
伙計正絕之際,忽見前面馬車里一只蔥白如玉的手掀開簾子,一位雪花貌的人看過來。
的眼睛純凈剔,骨勝過天山上的新雪。
伙計剛才還為禍事發愁,此刻仍不由地失神。
這樣的人,就該被珍藏起來,不讓沾染半點塵埃。
喬沅看著這邊的場景,輕顰細眉:“你怎麼去了這麼久,該回府了。”
齊薇一愣,只好收斂怒火。
伙計抖著問:“齊小姐,那這裳?”
齊薇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上!”
剛才發了一通火,出了氣,現在又有喬沅在邊上看著,自然也不能怎麼樣了。
伙計了眼淚,忙捧著裳跟在馬車后面。
到了一府邸,馬車從側門徑直駛府,伙計不能進去。
他把裳給丫鬟,抬頭看到鎮北侯府的牌匾,愣住。
府門高大氣派,兩石柱上還刻著浮雕,連門口的石獅子都比別的府邸兇猛幾分。
伙計一布麻,因為方才的摔跤膝蓋上還破了一個,與莊嚴的侯府格格不。
他正要回去,卻被一個丫鬟住。
方才在馬車上好像聽過的聲音,似乎是那位夫人邊伺候的人。
伙計頓住,卻見那個丫鬟拿出一支藥膏,朝他的手臂努努。
“你怎麼不知道疼的?摔得這麼狠,我家夫人讓我把這個給你。”
他怔了怔,低頭一看。卻見手肘印出好大一塊跡,這才覺出火辣辣的疼。他想起來,方才摔倒時,下意識用手護著裳。
那丫鬟把藥膏塞到他手里就進了府。
伙計抹了把臉,轉走了。
……
喬沅回到正院,第一件事就是掉朝服,換上輕便的。
朝服不能說不,只是為了突出莊嚴,恨不得用上幾層布料,再加上滿頭珠翠,整個人都像是被包在套子里。
干脆把釵環也卸了,青披在肩頭,眉目如水墨暈染的畫卷。
紅玉從外頭進來,說是把藥膏給那個伙計了。
“可憐見的,我剛才近一看,發現那個伙計瘦瘦小小,量都不及我高,齊姑娘竟也能對這麼小的孩子撒氣。”
喬沅垂眸,默然不語。
紅玉也就隨口一說,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
“待會兒怕是要下雨,夫人當心著些。”
喬沅轉過頭看著窗外,夜幕低垂,不見一顆星子。
讓馬車先回來了,若是齊存回來的時候撞上下雨,那可怎麼辦。
……
幸運的是,齊存前腳剛回府,后腳潑盆大雨就跟著了。
紅玉接到消息,告訴喬沅侯爺如今在前院,要不要去送傘。
前院離正院有一段距離,若是淋雨跑過來也不好。
喬沅彼時正在小樓上,看著檐下的雨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下。
聽了紅玉的話,來到窗前,借著高,正好可以看到穿著玄的齊存在一廊下避雨。
喬沅興致地看著那個高大的影被困在雨幕中,看他不住地往這個方向瞄,卻因為屋檐遮擋,沒看到喬沅也趴在花窗上向那邊看。
天地被籠罩著一層霧氣,萬籟此都靜,微涼的新鮮空氣吹得人心頭舒暢。
紅玉找了一把油紙傘,拿過來。
喬沅接過,正要下樓。
卻遠遠見一個丫鬟突然沖到廊下,與齊存說了什麼,然后他就從丫鬟手中接過傘,與那個丫鬟一起走過來。
喬沅啪地一聲關上窗,面無表地把傘還給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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