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氣
乘風服已經到一半, 里頭剩了件老大爺款的加大秋,聽見林醫生的喊,又把外套披了回去。
林醫生推門進來, 看著的裝扮,深吸了一口氣, 臉上閃過各種難以形容的神, 可以想見心正在經歷極為激烈的鋒, 只是苦于人類的語言難以表述。
最后他了, 抬手捂住額頭, 下半張臉扯出個惻惻的笑容,幽幽吐息道:“是項云間的錯。我以為他們四個就算每人只帶一點腦子,多也能眾籌出一個完整的, 現在看來是我太高估他們了。”
一個傻子跟一群傻子, 沒有差別的。
他把快要口而出的臟話憋了回去, 竭力在乘風面前保持自己的涵養。可是一抬頭, 一睜眼, 乘風上那套老頭衫就快要刺傷他的審, 又覺得忍耐是人類最無用的一種道德素養。
林醫生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去給你重新找兩件服。”
這次來招生的工作人員大部分都是男, 兩名行政的老師年齡又比較大了, 沒有適合乘風的服, 林醫生只好去商場買兩件回來。
他怕乘風穿不慣子,最后挑了一件領口繡花的白襯衫, 還有一條黑的背帶短。風格相對中。
即將離開商場時, 他看見隔壁展示柜里的假發,想起乘風的頭,有點頭疼, 又進去買了一頂。
這個季節戰后星晝夜溫差巨大,但聯盟正值炎熱夏季。飛船開了恒溫,這樣簡單的著裝才是正常的。
怎麼還有人在穿秋?
東西送到乘風手上。
比起新服,明顯更喜歡那頂過肩的假發。對著研究了好一會兒,戴到自己的頭上。挪步到墻角,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后整個緒都明顯得高興起來。
林醫生見狀松了口氣。
等換下那套不知從哪兒買來的年男舊服,終于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了。
只是四肢過于纖細,原先被遮掩住的枯瘦材都暴了出來。青筋覆蓋在沒什麼的皮下,順著骨骼的紋路,約描繪出的形狀。手臂跟膝蓋上錯著數道猙獰的舊傷疤,已經看不出傷的緣由。
戰后星的艱苦生活,還是在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給乘風做完基礎的檢查,林醫生關了醫務室的大門,帶一起回房間。
·
項云間四人依舊懶散地坐在客廳沙發上。
幾天沒有回去,聯大的各個校友都在詢問他們關于新生的事。
項云間覺得煩,開了信息屏蔽,拉著兄弟們在三夭上刷團隊分。
乘風進來時,誰也沒有抬頭,直到林醫生不悅地“咳”了聲,他們才勉強分出一余瞥來。
這一看,幾人的作都停住了。
又點兒眼,又不是那麼眼。
辛曠訥訥問:“這是誰?”
江臨夏最快反應過來,放下腦,表嚴峻地對醫生說:“林醫生,不要隨便把男生打扮生的樣子,這樣很容易讓他造別認知障礙,一點都不可。他已經對自己的種認知不清了,你還要在他的世界里增加游戲難度嗎?”
項云間也皺眉道:“而且他已經很氣了,一不高興就不理人。我想帶著他往鐵的方向發展,隊伍里不能有兩個江臨夏。”
江臨夏氣道:“你滾!我是這樣的嗎?”
嚴慎說:“為什麼要給他穿這樣的服?他可能什麼都不懂。不是給他帶男生的服了嗎?難道乘風不喜歡嗎?”
江臨夏道:“跟他平時穿的服比起來,聯盟的男裝怎麼都算得上是時尚!”
辛曠言又止,眼珠飄了飄,覺得自己看出了什麼,又實在不敢說,默默移開視線。
林醫生拿著檢報告的文件夾,過去在江臨夏跟項云間的頭上重重拍了一下。
嚴慎坐得遠,沒有被波及。可是他聽見那沉悶的響聲,覺自己的腦子現在也是嗡嗡作響,又空空。
林醫生咬牙罵道:“我!!氣!你媽的!乘風就是一個生!你們都瞎了眼嗎?!”
“不可能!”江臨夏都顧不上自己的頭,跳到沙發上,近乎驚恐地尖道,“不!可!能!”
話雖然是這樣說,幾人屏著呼吸,盯著乘風上上下下地審視,卻無法將面前的人跟記憶中的小男生聯系起來。
他們大腦的記憶區塊似乎出現了故障。
“你要說是生的話……”嚴慎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只是說半句就要滾一下結,以維持自己的理智,“也……也確實像的?”
江臨夏的腦袋,很小幅度地點了點。
林醫生被他們氣笑了。
人乘風還什麼都沒說,他們一幫大男人卻像被糟蹋過一樣。
他拍著乘風的肩道:“罵他們!”
乘風很聽話,搜索了下自己的詞匯庫:“變態。”
“這樣不好,林先生。”江臨夏極小聲地道,“別教孩子罵人。”
嚴慎近乎呢喃地道:“尤其是變態這樣的指控。”
“扎你們心窩子上了?我懶得理你們,回去重新上一下初中的生理衛生課。”林醫生連白眼都不屑得翻給他們,推著乘風道,“把東西放好,我帶你去吃飯。”
乘風:“哦。”
·
從房間到食堂的一路,難免會遇見這次要招收的新生。
幾名青年迎面過來,揚起笑臉,想要跟林醫生打招呼,目偏到乘風臉上,黏住了無法移開,下意識地說了個字:“大……”
后面那個“哥”字,怎麼也說不出口。連同他們的腳步一起定在原地。
直到乘風面不改地從他們邊經過,他們還恍惚得難以清醒,在后面小聲議論道:“是大哥嗎?原來大哥還有這癖好嗎?我……現在可怎麼辦啊?”
乘風回頭,毫無的眼神掃去。
那兩人頓害怕,鵪鶉似地起了脖子,兩手合十朝賠笑。
林醫生扶住乘風的臉,將轉回來,叮囑道:“別理他們。軍校里這種人很多的。別靠近這幫單狗,會變得不幸。”
乘風聽得半懂,還是點了點頭。
走到食堂門口時,問出了心無比的困。
“長頭發的人,不能做大哥嗎?”
這個問題生生將林醫生問住了,他哽了半天,只能反問:“你喜歡吃什麼?我給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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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風離開后,江臨夏才如履薄冰地沙發上索下來。
四位兄弟一致地陷了難言的沉默之中,放下二郎,放空大腦,并維持著凝重的氣氛直到乘風回來。
其實他們已經調整好心了。
機人,哪分什麼男?這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乘風缺乏許多正常社會該有的閱歷,還需要爸爸們的引領。
他們仔細回憶了一遍,慶幸自己沒有在面前說什麼奇怪的話題。頂多只是嘲笑了下的頭發。
現在已經有新的假發了,應該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
江臨夏賊,抓住先機,在乘風坐下后,先一步甩鍋道:“這其實主要是老項的錯,你知道吧?他第一眼把你認了男生,把我們全都帶進了里。”
確實是事實,項云間沒有反駁。他靠在沙發的扶手上,目沒什麼焦距地著遠的一盆綠植。
乘風道:“哦。”
“沒有別的意思,生就生嘛。”江臨夏放低了聲音,與商量道,“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們在你家里住過。”
乘風沉默,低下頭,出自己的腦。
江臨夏心里頭有點發憷,看向自己的兄弟,不幸發現另外三個沒出息的家伙比他還要無助。
他朝乘風的腦屏幕瞄了兩眼,發現只是在三夭論壇跟主界面之間來來回回地切換,立馬領會,主上前道:“我教你我教你!”
乘風說:“可是我沒有賬號。”
江臨夏:“我的借你!你隨便玩!”
“謝謝你。”乘風懂事地說,“等我能注冊了,我會還給你的。”
江臨夏:“……”難道你拿不到份證,還想共我的ID嗎?
江臨夏扭頭問:“的背調到底什麼時候結束?”
乘風的背調很簡單。
的活范圍狹窄,基本都在家里。而家里一貧如洗,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東西。找當地員開完證明后,就可以走申請戶口的流程了。
飛船不能在戰后星停留太久,初步核實完況,整理好資料,管理員就決定先返回聯盟。剩下的流程慢慢走。
他們給乘風申請了一個臨時用的份卡,能在聯盟境自由行,應對份檢查,但權責限,三個月后過期。
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林醫生遲遲沒把乘風的檢報告發回去,只是跟留校的招生辦工作人員說:無特殊備注。健康。
對方回了個大大的“好!”字。
對此,項云間幾人也不敢吭聲。
這段時間里,他們一直夾著尾做人。不僅給乘風捋了遍聯盟大學的校規,還做的陪玩,跟一起打益智小游戲。
“像養了個兒。”江臨夏慨說,“兒和四個不稱職的爹。”
可惜乘風不是很買賬,“我沒有你們這樣年輕的爸爸。”
臨近降落,幾人開始收拾行李,要麼準備回家,要麼準備回校。只有乘風依舊是一個小皮箱加一架格斗機人。
而且技工還把的格斗機人拆卸了,裝進了一個行李箱里。否則聯盟出現一個完整型的格斗機人,很容易引人誤會。
江臨夏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想起來問:“乘風現在有錢嗎?聯大的助學金什麼時候發?離開我們能不能吃得上飯?”
嚴慎回道:“住宿免費,每天餐補五十。但是助學金怎麼也得等到正式學,起碼得到新生聯賽后才會發。”
江臨夏愁道:“總要買點生活用品吧?服啊、洗漱用品啊……還有那麼能吃,宿舍里不得放點小零食?”
江臨夏數著數著,覺得這得好大一筆錢。
乘風一窮二白的,來了聯盟難道要過苦行僧的生活嗎?
何況學費可以免,但是一些教輔資料、課外訓練時長,是要自己買的。
據說手機甲跟指揮B類的學生,都很費錢。不僅費錢,還單兵系的排。
江臨夏最近對自己的新份適應得很快,一想到乘風剛學就要欺負,心里很不是滋味。
乘風口袋,向他們展示了下自己的巨款:“我有兩百多塊錢。還有你們之前付的借宿費。”
“我可憐的兒。”江臨夏語氣急轉,“說好了不提借宿的事!我求你!”
“哦。”乘風說,“我有錢。”
“你那點兒錢,還是留著給自己買糖吃吧。”江臨夏環視一圈,因為辛曠不在,就說,“找老項,他有錢。以后有什麼事需要屁也可以找他,他是專業的。”
項云間長手臂,召喚道:“過來,爸爸給你發錢。”
乘風坐著沒,視線穩穩落在腦上。
江臨夏有而發:“網癮果然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傳染病。”
……孩子大了,翅膀了,不知道社會的好。
項云間勾起角:“想不想吃紅燒、口水、小蛋糕?”
這幾樣都是飛船上最乘風喜歡的菜。
準確來說只要不是大白菜,都很喜歡,全部都是砸開新世界大門的敲門磚。
乘風放下腦,表有點落寞。
項云間又招了招手,說:“等你熬到新人聯賽,應該就有錢了,到時候再還給我。”
“其實我們隊伍還一個副指揮,找很久了。如果你能進我們隊伍,走公賬,就不用你還。”江臨夏補充說,“我們隊伍很厲害的,不缺錢。”
乘風猶豫片刻,承認自己抵擋不住。
所有的克制力在吃了十幾年的白菜面前,什麼都算不上。
默默站起來,走到項云間面前,出兩只手,像一個十分乖巧的不孝子。
項云間掏出腦,準備給轉賬。
乘風說:“我想要現金。”
“干什麼?方便攜款卷逃嗎?”項云間提醒說,“聯盟大部分地方都是用電子錢包付賬。”
他從兜里掏出最后的幾百塊錢,都給了乘風,說:“我取了錢再給你。只有做我們家的孩子才能這麼幸福,知道嗎?”
不孝子已經跑了,一點溫沒有留下。
項云間搖頭,自嘲道:“如果真的是我兒,長大后一定會拔我的氧氣管。”
江臨夏聞言大笑,在一旁得意洋洋地道:“所以說,孩子最需要的是陪伴。你看乘風對我多、多親近?已經會對我說‘謝謝’。”
“你?”項云間冷冷地瞥他,“你就是等我老了以后天天往我家推銷保健品的那騙子!”
江臨夏直樂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單獨薅你的羊。我會在你跟財務之間流轉,給你減輕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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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落地時,校車早已等在機場。
江臨夏三人打了聲招呼,自己車回家了,只有項云間還跟著隊伍。
工作人員領著學生們走出候機廳,有序上車,前往聯盟大學。
這批學生出生的時候,自己的祖國還是戰區,各地炮火轟鳴,他們只能在不同的防空里轉移避難。
和平后開始漫長的戰后重建,依舊難以恢復往日的容。
他們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可以用“恢弘”來形容的現代都市,超乎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此時坐在游覽車里,盯著外面一掠而過的街景難以。
原先吵鬧得跟鍋沸騰的粥似的青年們,此刻靜默無聲。
羨慕、驚訝、陌生,這些緒在巨大的差距面前都變得寡淡起來。
他們只是很安靜地看。看街邊行人上的愉悅與生命力;看有著多年歷史依舊屹立不倒的地標建筑;看這座城市健全且完善的規則與秩序;看長久和平所熏染出來的麗。
眼神專注,面容肅穆。
然后渺小地暢想著,和平也能像這樣偏一次他們的星球。
校車在校門口停下,眾人拎起背包,窸窸窣窣地起,直腰背,按照座位順序走下車門。
乘風坐在最后面,過車窗,發現之前在視頻中出現過的幾位老師跟教也在。
他們站一排,笑得和善又自然,跟從面前走過的每一位學生握手示意,然后讓邊上的志愿者帶領他們去領取自己的宿舍信息。
等車廂差不多空了,乘風才走下車。
手專業的老師看見,有略微的驚訝,想不起來今年的特招名單里是不是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