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碗燕窩粥,一盤水晶餃子,沈妝兒吃飽喝足,也不再像前世打扮得那麼花枝招展,簡簡單單了一支碧玉簪,將青挽一個隨云髻,一杏黃春衫,慵懶地坐在凌松堂東面一臨水的水榭吹風。
喚丫頭擺上時新的果子,一壺上好的峨眉尖。
沈妝兒吃了幾口葡萄,恍覺湖波已攜春遠去,略覺無聊,遂吩咐聽雨道,
“擺上一張長幾,取筆墨紙硯來,我要作畫”
這可是稀奇事。
聽雨屈膝領命而去。
留荷遲疑著上前,將備好的巾遞給,問道,“主子,廚房已按照您的要求備好了食材,您要給王爺做晚膳嗎?”以往沈妝兒都要親自給朱謙做上一兩道拿手好菜。
沈妝兒頭都沒抬,想了想答,“午膳讓荷嫂子做荷葉包,豆腐,野菌菇湯”點了大約五六個菜,都是吃的菜系,留荷便知,主子還嘔著氣呢。
不多時,長幾筆墨都已備好,沈妝兒挑了一支細狼毫,寥寥數筆勾勒出一靦腆貌的宮娥,神態顧盼生輝,嫵天。
留荷與聽雨一左一右伺候著,只覺小姐的畫藝突飛猛進,人栩栩如生,狠狠夸了幾句。
沈妝兒笑而不語,前世自知朱謙喜歡王笙,心里不服氣,暗地里苦練書法畫藝,有心讓朱謙對刮目相看,后來,朱謙離開的兩年,日日待在他書房,對著他的墨寶反復臨摹,已到以假真的地步,整整兩年憑此寄托思念,也曾給他捎些的畫作去,不知他收到過沒有
沈妝兒思及此,筆下一頓,怎麼都畫不下去
連著三日,朱謙都歇在后院,些許是前段時日夫妻倆未在一,仿佛是要將缺的那幾晚補回來似的,把沈妝兒折騰哭了。
沈妝兒是委屈地哭,激烈之重重捶了他。
這些力道在朱謙這習武之人來看,簡直是助興。
四月初一,晨間朝會,皇帝當眾認可了朱謙提出的講武章程,朱謙心不錯。
他不是重之人,也一貫斂,只是昨夜沈妝兒的反應令他略生愧疚,思及父皇要遣他去一趟宣府,來去怎麼著也得四五日,破天荒的,提前兩個時辰回了王府。
正是下午申時初刻,蒼穹干凈的沒有一云彩。
皇帝將他的章程給了閣,事卻給昌王來辦,為了彌補他,特意開了私庫賞了他不好,些許是皇帝念及前段時日沈妝兒了委屈,特意挑了二十匹最好的貢緞,朱謙著人全部送回后院。
留荷與聽雨忙著將賞賜登記造冊,歸庫房。
沈妝兒旁只有一小丫頭伺候,朱謙來得突然,見全神貫注在作畫,悄悄示意小丫頭離開,負手立在后。
鬢發被微風一卷,出晶瑩剔的耳珠來,目沉靜,一筆一畫,極是認真。
視線往宣紙移去,頓時一愣。
這風格竟與他如出一轍,若非親眼所見,還當是他所作。
莫非小妻子背著他習他的畫作?
翠綠連空,天青如水。
飛絮突,兜兜轉轉,歇在發梢,亦如清羽在他心尖拂了拂。
朱謙凝良久。
飛絮經風一吹,又落在耳郭,有些生。
沈妝兒下意識去撓,朱謙亦抬手替別去,沈妝兒這一抓,恰恰抓住了他半手指,嚇了一跳,連忙起來,轉眸對上一雙深邃又沉湛的眼,沈妝兒愣了愣,立即將手從他掌心出,后退一步,
“王爺回來這般早?”
朱謙垂眸盯著,未答,目移至那幅寒山圖,抬手去拾,卻被沈妝兒眼疾手快給奪去,尷尬地笑了笑,
“拙作,別污了王爺的眼”
二話不說將畫卷起,毫不猶豫一團。
朱謙眼睜睜看著一幅佳作被毀,很不高興,皺了皺眉道,“你什麼時候開始臨摹我的畫?”
沈妝兒間一哽,看來是被他瞧見了。
咬了咬下,隨口應付道,“不記得了”
朱謙盯著的眼,平平淡淡,毫無波,心中一時起了幾分躁意,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兩個人就這般沉默的立著。
風聲瑟瑟,起珠簾颯颯生響。
朱謙想起此行目的,嗓音低啞道,“我要離開些時日”
沈妝兒聞言抬起亮晶晶的眸,“什麼時候出發,去多久?”
也不知是不是朱謙的錯覺,竟覺得好像有些歡喜。
他遲疑地看著,淡聲道,“多則五六日,則三四日”
沈妝兒憾地笑了笑,“那還好,既如此,妾替王爺準備行裝”
語畢,行了一禮,匆匆繞過他往正院走。
朱謙看著輕快的背影,心里膈應得慌,莫非昨夜折騰狠了,又記恨上了?
真真是小家子氣。
朱謙總共去了六日,沈妝兒算是過了幾日舒心日子,原先無論朱謙在與否,日日皆要去西苑給夫人請安,在心里將當半個婆婆對待,重生后,索丟開,全當西苑是擺設。
四月初七午后,溫寧親自過來告訴沈妝兒,朱謙已回京,現宮復命去了,大約回來用晚膳,又特意提起后廚備好了新鮮的鋪鴿之類,暗示沈妝兒可親自下廚。
沈妝兒原是不想手,但礙于溫寧滿眼的期待,只得挽了挽袖子,不不愿去了后廚。
挑揀了朱謙數日吃的做了兩樣,燉了一鍋蘑菇人參豆腐湯,煎了一盤藕茄,做好后,便回了凌松堂歇息,這一覺睡到天將暗,留荷進來告訴沈妝兒,朱謙還在宮中未回,聽說岑妃不適,去咸福宮探去了。
沈妝兒懵了懵,總覺得有些火花自腦海閃過,仿佛有些不對勁。
留荷見沈妝兒神怔惘,攙著下了塌,往梳妝臺一坐,“王妃,您明日也得宮探岑妃娘娘,給娘娘侍疾”
沈妝兒聽了這話,猛地想起前世一樁事。
有一回,朱謙打宣府回京,恰恰撞見岑妃染了風寒,回來得晚了些,做好的膳食熱了又熱,那日的湯水里滲了幾味藥,原是替他補補子,后來方知是有人算計,將那幾味強健的藥換了春/藥,朱謙喝下渾不適,夜里雖是要了幾回,卻也因此對生出幾分嫌棄。
他極重規矩,最不喜人玩弄手段,獻于他。
那時的渾然不知自己被人擺了一道,還喜滋滋地以為丈夫心悅,與纏綿不休。
恍惚想起,便是今日?
不管怎麼樣,今夜的膳食是無論如何不能要了。
沈妝兒當機立斷吩咐聽雨,“你即刻去后廚,將今日備好的晚膳全部倒了,再親自督視,重新做幾樣來。”
聽雨吃了一驚,待要細問,卻被沈妝兒神凝重推道,“快些去,趕在王爺回來之前重新做上一桌。”
聽雨一頭霧水,卻也只能依著沈妝兒的主意來。
到了戌時初刻,人還沒回來,這個時辰了,他若在咸福宮,岑妃定吩咐人給他備膳食,于是著空乏的肚皮吩咐道,“我了,上膳。”
不多時,沈妝兒要的膳食擺在了西次間,留荷親自伺候用膳,坐下方才半晌,飯都沒吃上幾口,廊外傳來沉沉的腳步聲,響了幾聲“王爺”,是朱謙來了。
一屋子仆人提了個心眼,均忐忑地看著沈妝兒。
沈妝兒平靜地放下筷子,緩緩起繞過酸枝高凳走出,還未抬眼,卻見那道頎長俊的影已繞過屏風踏了進來。
不曾去瞧他,低眉順眼地屈了屈膝,
“妾給王爺請安。”
聲音平平淡淡,再無余話。
朱謙生得高大,眉目清冷,形如山峰矗立在屏風,力撲面而來。
屋的下人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出。
唯獨沈妝兒攏著袖站著,既無懼,更無討好。
朱謙瞥了一眼已過的菜肴,臉閃過一不虞,“母妃著了風寒,我耽擱了些時辰”
這是在解釋他為何晚歸?
沈妝兒并未放在心上,“王爺用過了嗎?”
朱謙深深看一眼,目幽長又冰冷。
沈妝兒明白了,這是不曾用膳,自然也察覺到他的不快,面無表吩咐留荷,“添一雙碗筷吧。”隨后立在凳子后等著朱謙先落座。
朱謙畢竟是天潢貴胄出,自小養尊優,習慣被妻子服侍,今日被這般忽略,著實是不快的。又或許真正令他不快的,不是一頓膳食,而且沈妝兒的態度。
沈妝兒雖不樂意伺候他,念著不一他的火,這頓飯怕是吃不安生,便迅速給他布了幾碟菜,朱謙了筷子,方迫不及待塞了一塊辣子口。
這時,廊廡外傳來腳步聲,不多時,門口婢子稟道,
“稟王爺王妃,老夫人領著兩位表小姐過來了”
那年,看見他,仿佛就已經中了她的毒,日日思念不得見,最後她嫁給了他的兄弟,他只望她能幸福,哪成想,她的夫君一登基,就將她打入皇陵守孝,既然如此,他不會在放過與她相守的每一個機會了,就算全天下人反對,又如何,他只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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