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冷言盡, 似是風都停了,一大朵白的云將太捂住。
郁桃用扇子蓋住,又是一個呵欠, 打的兩眼淚汪汪。不耐煩的撲了兩下扇子,沒有再理會一張臉青紅接的蘇夢蕓, 只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偏廳的飯后閑談沒有拉開, 寥寥兩人在窗欄下安靜敷座, 那戴了白玉簪子的腦袋聽見廊上沙沙的腳步聲,便會回過頭, 懶洋洋的瞟上一眼。
那扎眼的腦袋,郁桃抬眼就看見, 男人坐的離窗要遠點, 手里握著先前那本書, 本是藍底白字的厚本兒, 放在那雙大手中,變小也變輕了許多, 修長的手指能從書脊梁扣捉到前頁。
但是,只是看了個大概, 便輕飄飄的收回,目視前方, 像是腳下走的不是木板鋪的路, 而是三十六道機關, 需要使出全心的注意力,任何人都擾不了。
哪怕是韓祎。
自從轉角靠近,蘇柯遷就在探頭探腦, 還沒等人走近, 他收起扇子頂了頂旁男人的手臂, “人來了,瞧見沒?,你別看書,看人呀!”
等人走近了,他用笑容掩飾手中的作,急不可耐的朝小姑娘打招呼。
“郁小姐,進來喝杯茶?”
說著,還不住地用手暗暗著男人,示意人都快走到跟前了。
男人‘啪’一聲合上書,抬起頭,正巧看見昨夜里還坐在他馬上,兩眼亮晶晶的小姑娘,這會兒聽見蘇柯遷的招呼,卻是繃著小臉,頭也不回的從廊上走了。
步伐端的四平八穩,像是撂出這臉比誰底氣都足。
韓祎眸漸沉,著背影從轉角消失,
蘇柯遷一愣,把頭出窗子外猛瞧,半天一臉不可思議的回去:“你瞧見沒?沒理我。”
“唔,不對。”他用自言自語道:“這絕對不是針對我,咱和郁小姐沒說過兩回話,哪里來的得罪不得罪。”
蘇柯遷盯著男人那張冷許久,突然猛地用扇子敲了下大,幡然醒悟:“我就說,小姑娘這氣怎麼可能是對著我發,這絕對是因為你,你自己想想今日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
韓祎翻書的作緩緩頓了下,但即使是這樣,他仍舊面不改的繼續閱讀下一面。
“怪不得,怪不得......”蘇柯遷搖了搖頭,沉沉一口氣:“也就像你這樣的家伙還能看得進去,也怪不得郁小姐不和你講一句話,男人沒有心啊。”
他絮絮叨叨的講了良久,從認識姑娘講到耐心與細致。
韓祎手中的書頁呈在焦灼的日中,他垂著眼,似是正認真的一字一句研讀書頁上的文章,不過視線所及之從翻頁之后便一直落在左上角。
一個‘桃’字兒。
......
郁桃前腳邁門檻,翹楚還未將門合攏,冷不丁的一只有些黑的手從門進來。
“慢著!”
下一刻,門被推開,出郁哲宏帶著賊笑的臉,原本還算俊朗的容,這會兒像只黃鼠狼似的嗅到了什麼天機似的,從門外鉆進來,尾尖兒都帶著洋洋得意。
“我可都聽到了。”
他大搖大擺的坐在太師椅上,敲敲桌子讓丫鬟斟茶,臉上的神態到語氣,無一不是怪氣:“唔......說的不錯哈......我想想,那什麼郁桃自承郁氏家訓,還有嫁擇佳婿不求富貴,時時刻刻謹記在心......對吧?這幾句錯不了吧?”
“......”
郁桃扯下角,恨不得將這人一張鬼祟的臉皮撕下來,用來包凳子兒。
但顯然,郁哲宏恨不得在干柴上澆一桶油,是怪氣完他還不滿足,講完最后一句,慢悠悠啜口茶,才又抬起頭瞇著單眼皮問:“你在哪里學的,像模像樣的,我差點以為韓世子前腳土,你后腳就要追隨他而去了。”
“郁哲宏。”郁桃呼了口氣,維持著兄妹兩人之間的面,“我開始還以為你和蘇公子之間,只是差張臉而已,現在我覺得至還要差張。”
郁哲宏微微一笑,半頃著子,“怎麼?同是恩科甲等第八名,我就比他差了?”
郁桃跟著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神,“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連話都跟小郡主講不上的人,別人可是青梅竹馬的哥哥。”
“哦。”郁哲宏勉強崩出一笑,“你那頭,蘇姑娘也是青梅竹馬的小姑......”
郁桃:“是啊,怎麼了?韓祎又不喜歡。”
堂兄妹兩人對峙的形拉鋸的很遠,外頭日照下來連模板都是熱氣騰騰的,因此門口大開,也并沒有因為這幾句的話而關上。
郁哲宏實際是個見好就收的人,只是這兩天憋屈的,現下與郁桃斗眼看占不著上風,他笑瞇瞇起,拿著茶壺親手斟了一杯茶,給端過去。
“喝點茶?說半天口干,是我做堂哥的沒有照顧好妹妹。”
臺階遞過來,郁桃瞥他一眼,手端了,語氣不冷不熱:“才子佳人雖配,但重在德行端正,堂哥這點姑且要強上那麼一點點。”
點撥到這兒,郁哲宏明白了,樂呵呵一笑,兄妹兩人難得平心靜氣的告辭。
郁桃不客氣的關門謝客,讓丫鬟送他出去。
郁哲宏走在廊上,前后思忖郁桃剛才那一句話,總覺得悟到了什麼,又像是差點意思。撥開云霧見真知,終歸到底還是他對敵手了解的不夠徹。
他需得找個線人。
小院除去兩盞石燈與石椅,置多便是東墻角的小葉榕生的枝繁葉茂。
石椅跟前的桌子布了半幅棋局,郁哲宏從近前的一側甬道經過時,習慣瞥過去,冷不丁瞧見對廊一人。
驛站布局冗狹小,男子多住在外院,而子在。蘇夢蕓拿著本書顯然沒料到,有男子會特意從外院進到院。
郁哲宏愣了下,但很快他朝蘇夢蕓遠遠揖了一禮,一邊想著線人的事一邊蘇夢蕓走去。
他們其實并不大認識,夜里看人和白日總有些不一樣。眼下郁哲宏打量蘇夢蕓一眼,只覺得,和蘇家人其實長得很不像。
太過溫婉的眉眼,反而失了蘇家人那副好相貌。
而蘇夢蕓瞧著他卻漸漸想起此人姓郁。
臉上帶著笑,心中卻唾道,果然是郁家出來的東西,全都是不懂規矩的孟浪之人。
待他走近,蘇夢蕓笑容尤了三分,“郁公子不怕人呢?這會兒還進了院來?”
郁哲宏往郁桃的住指了一指:“才從堂妹那里出來,這天熱,想起嬸娘說在路上多多照拂著,過去多看一眼。”
蘇夢蕓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阿桃妹妹好福氣,有這麼一個好哥哥。”
“哪里哪里。”郁哲宏被夸的不大自在,鼻尖,“只是從小一同長大,誼自然要深厚些,就像蘇姑娘與蘇公子一樣。”
蘇夢蕓抿著輕笑,沒否認,“我雖然姓蘇,但實際上在韓家呆的日子要更長些,與柯遷一年里相不過月余,不像你們兄妹二人,青梅竹馬似的朝夕相伴。”
“原來如此。”
郁哲宏出一個了然的神,沒有再追問下去。
對他而言,原本以為蘇家兄妹如何都是同姓同,結果三言兩語間,蘇夢蕓與蘇柯遷更像是掛著名的親人,那邊沒有再談的必要。
于是乎,他微微一揖,“天氣既熱,等晚些時候還要趕路,我也不擾蘇姑娘休息。”
“無妨。”蘇夢蕓還了一禮,眉眼帶笑:“郁公子這麼大熱天能進來一趟,可知對阿桃妹妹的誼本就我所羨慕的。”
笑的溫真切,但不知為何,郁哲宏總覺得眼前人像是披了層皮,莫名讓人覺得怪異不自然。
他沒有多言,再一揖,提步離去。
......
蘇夢蕓靠著窗欄,翻看手里那本書,書冊極厚,是午時以路途無聊做借口,從韓祎手里借來的。
這一本多是工商農學,大半的圖中畫著晦難懂的機駐裝造,空白偶爾能翻到表哥隨手寫的批注。
用小箋放在自己看不懂的地方,直到日頭明顯散了許多,蘇夢蕓合上書,吩咐丫鬟重新梳妝。
沒多會兒,人從屋里出來,朝外院的方向而去。
這一出院落,見護衛出沒,反而只有三兩小廝蹲在門口。
七宿瞧人來了,站起抖抖袖子,“姑娘,這會兒怎麼過來了?”
蘇夢蕓看了眼閉的扇門,笑道:“早上不是找表哥要了本書回去看,才發現深奧的很,一大半都看不明白,想著這會兒表哥睡醒,正好過來請教請教。”
七宿應了,開了門進去,沒多會兒房門兩扇,由外向大開,竹簾子卷起,黑漆漆的屋里出亮來。
“您進來坐,小的沏茶去。”
蘇夢蕓緩緩踏進去,看見韓祎正坐在靠椅上,右手一卷鋪開的案冊,頭也未抬的隨手指了一,“坐。”
端著茶飲了兩口,手中著書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便是小半時辰。
等韓祎放下筆,目向投來,“有什麼事?”
蘇夢蕓站起,走進了兩步,將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聲道:“表哥今日借我的書里,夢蕓學識不佳,好些地方沒讀懂,想來請教表哥一二。”
韓祎靠在椅背上,往翻開的書頁了眼,語氣淡淡:“看不懂就算了,里頭的東西講了也不會明白,浪費時間而已。”
說罷,他抬手出里頭的那張桃的小箋,隨手丟在旁邊,將書‘啪’一聲合攏,放在那卷看完的案冊上。
作者有話說:
柿子并不知道嗷,難不,寶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