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跑出去不遠,腳底就“哧溜”一,狠狠摔了一跤。
春天的空氣滋潤的青苔,一團團生得又又厚,鋪在圓圓的河石上,把這一帶全鋪設了不溜丟的陷阱。
左胳膊雪上加霜,刺痛難忍,元墨只能求觀音菩薩保佑它沒斷,爬起來接著跑。
鐵老三和崔王八對追不舍,直接越過了馬車。
很好,這樣伎們便無事了。
只是還沒高興完,鐵老三一把奪過崔王八的刀,凌空一個翻,落在元墨面前,刀擱上了的脖子,“楚天闊是你什麼人?”
完全不同于上一次虛著,這一次刀刃直接上了元墨的脖子,元墨只覺得冰寒徹骨,一不敢,出一臉疑:“誰是楚天闊?”
鐵老三手一,元墨的脖子一陣刺痛,一定是見了!尖道:“我說我說我說!他是我的恩客,閑來無事教了我一兩招,讓我保命用——”
“哼,還敢扯謊,世上哪里有你這種伎?”
鐵老三“哧”地一聲,撕開了元墨的裳,然后,猛地怔住了。
如凝脂,潔白細膩,如假包換。
元墨趁此之機,手一撐,借力旋,右飛起,正中鐵老三膛。
這大約是鐵老三平生最恨的一招,卻是元墨最的一招,也是唯一真正下過功夫的一招。認奇準,力道不弱,鐵老三再一次飛了出去。
元墨好想原地叉腰大笑三聲,可惜,鐵老三轉眼就爬了起來。
不帶這樣的!明明師父一腳過去,這家伙就爛泥一樣上院墻了,怎麼到這里就這麼強了呢?
元墨轉頭就跑,腦后有風聲響,回頭一看,心膽裂。
鐵老三那把寒閃閃的刀對準他的背心擲了過來!
死定了,這回死定了!
“救命啊!師父!紅姑!師兄!歡姐!救命啊!”元墨沒口子,一路狂奔,撲進河里。河水溫地將包圍住,元墨拼命往前游,一直游到了河中央,才敢回頭。
這個時候才能確認,那把要命的刀還沒有追上。
它躺在遠的河灘上,不知道為什麼,偏了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遠。刀旁邊有一枚漆黑的短箭,那是衙用的短弩所。
甬道上傳來馬蹄聲,最先一人劍眉星目,穿著淺藍袍子的便服,飛奔而來。
元墨飛快出水,大:“師兄!”
全淋淋,前被撕開的襟下出大片,閃爍著瑩然水。
“待水里!別!”
葉守川大喝,足尖在馬背上一借力,整個人騰空而起,天神一般飛掠過來。
途中還不忘一腳將崔王八踹飛,隨便借這一踹之力,落到元墨面前,解下外袍,往元墨上兜頭一罩,拉著元墨上岸,迅速將元墨上下打量,眼中全是關切:“怎麼樣?可有傷?”
元墨搖搖頭,又點點頭,把脖子、胳膊上的傷痕展示給葉守川看:“割到了,摔傷了,疼……”
葉守川用外袍將裹了些,阻止再展示更多的地方:“老實別!”
趙力帶著人在甬道邊下馬,捕快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查看被抓的孩子,一路去抓捕鐵老三和崔王八。
葉守川那一踹,才真正有金刀龍王的風范,崔王八蜷在地上口吐鮮,別說逃跑,爬都爬不起來。
鐵老三趴在地上一不,趙力正要把他揪起來,手卻停在鐵老三背脊上方,頓住了——鐵老三穿的是黑裳,背脊了一圈,并不明顯,趙力原以為是汗了,這會兒才發現不是。
是。
他上的碧綠青苔已經被染紅,正在迅速向外擴散。
趙力嚇了一跳:“老大,下這麼狠手?審都不審了?”
“不是我。”葉守川說著,停下來查看。
鐵老三背上的傷口極窄,只有半寸長短。
能留下這種傷口的,不是匕首就是飛刀。”
可方圓十尺之,除了那把刀,沒有任何兵。
葉守川讓捕快把崔王八帶過來。
崔王八很可能被踹出了傷,已經站不直子,被捕快們半拖半架著走。
忽地,春日明亮的下,元墨好像瞥見崔王八后有什麼明亮的東西一閃而過。
幾乎是同時,葉守川弓箭出,想擊落那道明亮的什。
但晚了一步。那道沒崔王八后背。崔王八猛地一僵,連聲哀嚎都沒能發出,便地倒了下去。
鮮從崔王八的背脊冒了出來,傷口的位置和鐵老三的一模一樣。
一樣東西扎在崔王八的背上。
它半明,狀若飛刀,有三寸長短……不,兩寸……一寸……
它在日下飛快地消融,以眼可見的速度變短,不過瞬息功夫,就在下消失。
冰。
冰刀。
“寒力,凝水冰。”葉守川的臉變得異常凝重:“煙霞客……”
元墨倒一口冷氣。
這個名字聽上去像是什麼浪跡山水間的世外高人,實際卻是一個人見人怕的魔頭。據說他武功高絕,心孤僻,一言不合就會殺人,偏偏沒人打得過他。
據說江湖上每年都會有人開賭盤:金刀龍王和煙霞客手,誰輸誰贏?
元墨以前也問過師父為什麼不去比一場,也能跟著贏點錢。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守川喝住,葉守川道:“師父與煙霞客功力在伯仲之間,功法卻截然相反,一旦手,本沒有輸贏之分,只有生死之決。”
金刀龍王當時笑呵呵:“就是就是,我還沒活膩呢,干嘛去找那家伙打架?再說天地這麼大,我倆也許這輩子都不上,上哪兒找他打去?”
現在,煙霞客竟出現了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又為什麼會救?
難道這位傳說中獨來獨往冷酷無殘忍川嗜殺的家伙,突然改了子要日行一善?
葉守川向四周抱拳,提起氣勁將聲音遠遠送出去:“晚輩葉守川,肯盼前輩現賜教。”
元墨也忙道:“是啊,前輩,你救了我的命,我要好好謝謝你!”
空山寂寂,兩人的聲音傳出好遠,良久不見回音。
就在元墨以為人已經不在了的時候,一個惻惻的聲音道:“楚天闊教出來的弟子,卻要我來救,這是打楚天闊的臉。你幫著我一起打了你師父的臉,還要謝我?”
聲音若遠若近,飄忽不定。
元墨嘻嘻笑:“師父說臉皮乃外之,只有這條命才是要。”
那聲音“嘿嘿”一聲。
元墨接著道:“不知道前輩來京城有何貴干?京城天氣干燥,可還住得慣?胃口可還行?要是有什麼事要人差譴跑的,前輩千萬別客氣,請盡管吩咐!”
那聲音不再回答。
四下里寂寂,該是走了。
要不怎麼說什麼對這種絕頂高手總是又敬又畏呢?他們決是不按常理出牌,實力又強到逆天,凡人在他們面前如同螻蟻。
比如現在,辛辛苦苦得來的線索全斷了。
葉守川安排幾個人把兩尸連同伎送回去,另帶著人手繼續往在西山搜索,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蛛馬跡。
元墨也要跟著去,葉守川道:“你到此為止,回家去。”
“喂,大哥,你這過河拆橋啊。”元墨嚷嚷,“好歹是我引出他們來啊,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看看我脖子上這傷,再劃深一點就沒救了!這是二爺我聰明機智,不然小命早代在這里了,你還趕我走!”
趙力在旁邊道:“二爺,你看不出來?正因為你差點把小命丟了,老大才不讓你摻和了,這是兄弟深!哎呀,你不知道你家那大王跑丟的時候,老大有多著急,我還從來沒見過他急那樣……”
“大王跑丟了?”
元墨一愣,此時大王就在河灘上,選一塊綿綿的青苔地,爪搭油紙包,怡然地啃著紅燒蹄膀——它終于找到那只蹄膀了。
“我們本來一直跟在馬車后面,經過烤攤的時候……”趙力撓頭。
元墨明白了。經過烤攤這種地方,大王照例是要發發瘋的。
難怪所以遲了這麼久才到。
“不必多說了。”葉守川看著元墨,“你先回去。一晚上沒見人,紅姑一定很生氣。這件事給我就行,相信我,一定會替你把茉莉找回來。”
葉守川瞳仁是一種溫潤的深褐,里面永遠充滿真誠與關切。
元墨第一次見到金刀龍王,是在七歲的時候,見到葉守川時,則已經十歲了。
那天剛好是元墨的十歲生辰,金刀龍王牽著個孩子進來,那孩子全上下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笑起來的樣子清清爽爽。
金刀龍王說:“去,帶元墨玩兒吧。”
他便走過來牽起元墨的手:“元墨,我是葉守川。”
從此元墨邊除了元寶,就多了個師兄。
師兄和元寶不同,元寶永遠聽的話,讓干什麼就干什麼,師兄呢,則整天不讓干這,也不讓干那,每天都在元墨屁后面提醒:
“元墨,不許爬墻。”
“元墨,不許玩水。”
“元墨,放下子。”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元墨都很討厭這個不請自來的大尾。
直到那一天中午,和元寶再一次背著大人下水,不知怎地兩腳筋,整個人無法自控地往下沉,元寶嚇壞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就在這此,葉守川跳了下來,托著一直游上紅館的后苑小渡頭。
三個人剛剛爬上來,紅姑就過來了,氣急敗壞要揍元墨:“我天天說,天天說,你全當是耳邊風!你別下水,你就是不聽話!你想氣死我?這麼想死當初干脆就別投胎!”
一面說,一面拎起掃帚就要打。
“紅姑,是我帶元墨下水的。”葉守川擋在元墨面前,“要打就打我吧。”
紅姑氣笑了:“誰帶的頭我還不知道?當我傻呢?你也是!小小年紀不學壞,就知道撒謊騙人!你給我讓開!再不讓開,連你一塊兒打!”
葉守川沒有讓開。
他沉默而執拗地擋在元墨面前。
小小的年削瘦,卻站得筆直。
元墨永遠地記住了這個背影。
那天,三個人一起挨打了。
挨完打,葉守川就是這樣看著的眼睛,認真地告訴:“元墨,以后別下水了。”
后來還是照下不誤——畢竟,那樣漫長的、炎熱的夏日午后,還有什麼比門后那一泓清涼的江水更吸引人的呀?
但葉守川的眼神,葉守川的語氣,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變過,一直是這樣的溫暖,讓元墨無比信服。
只得乖乖點頭,然后細細把一路上的事告訴葉守川,著重提到了一塊了不得的令牌。
令牌很快從鐵老三上搜到了,掌大,澄金,捧在手里沉甸甸的,元墨不自上一咬,啊喲,清清晰晰的兩排牙印。
“是真的!我的媽,這麼沉,起碼得有五六兩,天吶,五六兩黃金……”元墨的瞳仁全變了金的。
趙邊連忙道:“二爺,這是證,你可不能貪啊。”
“還用你說?你二爺我是這種人嗎?”元墨翻了個白眼,在趙力“很明顯你就是啊”的眼神中,依依不舍地把金牌還了回去,“師兄,這是姜家的嗎?”
“不知道,尚需查證。”
一般令牌會刻上衙門或職,但這塊上面沒有,正面刻“通行無忌”二字,背后是一只斂翅的凰。
通純金而非鎏金,可見其金貴程度,他們三個人都沒有人見識過,顯然也不可能屬于鐵老三。令牌真正的主人,應該就是幕后真正的主謀。
你殺了清雅的孩子,本將軍沒殺你,就已經夠仁慈了!”沈燿拽著白玖月上了馬車,粗魯的動作毫無憐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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