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乍暖還寒。青雁這個季節最喜歡整個人埋進綿綿的被子裡。尤其是早晨被人喊醒, 恨不得自己在被子裡生了長在裡頭。
被聞溪從被子裡拔-出來,蔫蔫地坐在梳妝台前,由著聞溪給綰髮梳妝。
聞溪一邊為梳妝,一邊給講今日的流程。青雁半闔著眼, 時不時點頭。青雁迷迷糊糊的,覺得聞溪的聲音好遠好遠。
最後一支金簪-青雁的雲鬢, 聞溪著銅鏡中盛裝的青雁,有些恍惚。好像坐在前的人是真正的花朝公主。自跟在花朝公主的邊, 原以為有朝一日會為花朝公主著婚妝,陪出嫁。
“聞溪?”青雁拽了拽聞溪的袖子,“早膳呢?”
聞溪回過神來, 板著臉說:“你又胖了,今晨再吃小心撐壞了上的喜服。”
青雁瞪圓了杏眼。
“抿一抿。”聞溪去了鮮紅的口紙遞給。
青雁不不願地張了。
聞溪便又說:“上了就更不能吃東西了。”
青雁覺得自己上當了,悶聲說:“還沒到時辰呢, 起早了。”
聞溪握住纖細的肩膀,轉過的子,讓正對著銅鏡,說:“那就著銅鏡裡的自己,默念一遍今日的流程。”
青雁瞧著銅鏡中陌生的自己,重重嘆了口氣。也許是年紀小, 並不是很適合今日的正紅濃妝,更何況羿國婚妝本就誇張些,胭脂水塗抹得很厚。臉上厚厚的脂像刷了一層白漆, 增了白度,卻失了雪的原本剔。
青雁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哼了一聲,慢慢熬著,等吉時。
等了很久,迎親的隊伍來了。聞溪為青雁的頭臉罩上紅帕子,扶著起,送進了花轎。
等到花轎抬起來往前走,青雁悄悄攤開手心,雪白的手心裡攥著一小捧紅棗。紅帕子下的翹起了角,然後將紅棗一顆顆塞進裡。記得聞溪的話,吃棗的時候翹著雙,努力不粘上紅紅的。
將最後一顆紅棗吃進肚子裡,青雁還是覺得肚子空空。這是從小出的病,有一頓沒一頓的結果造後來日日有飯吃後變得食量比旁人大了許多。
將雙手搭在上,聽著外面的熱鬧。京中百姓夾道看熱鬧,都在談論這場婚事。青雁穿著嫁坐在花轎裡,對這婚儀是不是足夠面漠不關心。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並不覺得這是的婚儀。
花轎停下來,喜娘將喜慶的紅綢一端塞給抱著。正不知所措,紅綢的另一頭扯了一下,急忙小步跟上。這才後知後覺紅綢的另一端就是段無錯。紅帕子遮了的視線,青雁忽然忍不住去想段無錯今日穿的什麼?大紅的喜服還是青的僧?
接下來一系列繁複的儀式中,青雁一直都在琢磨著這個問題。
隨著一聲“送房”,青雁的腳步一下子輕快了許多,毫沒有尋常新娘子的。因為喜娘昨日來講今日章程時與說過,湛王到底是代聖上出家,若是在出家禮佛三年期間有了子嗣,那是對先帝和佛祖的大不敬。所以今日不過是走個親的過場,段無錯今晚甚至不會留在府中,再回來就是半年後了。
青雁本來對於日日與段無錯接,戰戰兢兢地怕被揭穿。如今知道了這個事兒,頓時鬆了口氣,那種覺無異於續了半條命。
“聞溪姑娘。”長柏喊住跟在青雁後的聞溪,有些事向請教。
聞溪識的長柏,知道日後在這府裡要常相見,叮囑青雁側的侍多多上心,這才跟長柏走到一旁說話。
青雁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紅帕子被掀開。一屋子的陌生人,連聞溪都不在。唯一認識的竟只是立在邊的段無錯。他沒有穿僧,一大紅的喜服,讓青雁覺得陌生了許多。他以前總是穿著布僧,今日換了一大紅的華貴喜服,俊昳容貌更襯得世無其二。他站在那裡,足以吸引所有的目。姑娘們看他一眼,匆匆移開視線,生怕多看一眼失了儀。
段無錯側著,將喜秤放在喜盤中,然後在青雁邊坐下來。
青雁的心頭忽地跳了一下,這才有了幾分局的迫。是了,即使不是真正的花朝公主,可是這場婚儀卻隨著遮了視線的紅帕子離去,而變得真實起來。接著,是段無錯給的局促跟著欺來。
接酒樽的時候,青雁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暗道一聲糟糕,生怕別人發現惹人笑,段無錯的手腕已經繞來,環過的。
青雁抿了抿,懷念起那罩在頭上大半日的喜帕子。
喝杯酒的時候,青雁眼睫了一下,然後再也不敢眨眼睛,生怕眼睫過段無錯的臉頰。
真的,太近了啊……
在心裡盼著儀式快些結束段無錯快些回去當和尚,將酒水一飲而盡,卻因為一不小心被酒水嗆到了。
“咳咳咳……”
喜娘在一旁笑著說話:“新娘子莫張!”
誰張了……青雁蹙蹙眉,手指頭摳了下子上的連理枝繡紋。回味了一下,才發現剛剛喝的杯酒雖然有著酒香,卻好像並不是酒。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段無錯對酒過敏,所以找了東西替代吧?
又香又甜,青雁沒嚐過這個味道。
……怪好喝的。
屋子裡的人陸續都退了下去,著雙喜字的雕花木門關合,屋子裡只有青雁與段無錯了。
青雁低著頭,在心裡碎碎念:他怎麼不跟著一起走?
段無錯起,走向鋪著紅綢桌布的圓桌。他拿起桌子上的酒壺,往酒樽裡又斟滿了一杯“酒”喝著,他半倚靠著圓桌,看著青雁。這就是他最後挑來的妻,不過是勉強滿意罷了。今日的妝容,卻讓段無錯頗為嫌棄。
青雁雖然低著頭,可是知道段無錯在打量著。
看做什麼呢?真是煩人。
不過段無錯並沒有在屋子裡停留很久,喜娘很快來叩門,請他出去。他一走,青雁頓時鬆了口氣,直了好半天的脊背一下子弓下去。
過了一會兒,兩個侍推門進來。
“王妃,奴婢穗兒,這個是青兒。奴婢們日後照顧王妃起居。”
“你也青兒?”青雁驚訝地看向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青兒溫順地應了一聲:“是”。
青雁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心虛地趕忙補了一句:“我以前也有個侍青兒。”
青兒立刻說:“奴婢一定好好做事。”
很快,被長柏喊去說話的聞溪也過來了。外面的酒席熱熱鬧鬧,青雁也終於盼來了自己的午膳。早上就沒吃什麼,此刻已經得極了。偏偏聞溪要注意形態,暗暗使眼,青雁也不敢多吃,只好按照聞溪以前教的姿態,優雅地小口吃了一點,便稱已經飽了。
直到天暗下里,外面的酒席陸續結束。
青雁長長舒了口氣,宣告幸福的半年生活開始了。
房門忽被推開。剛站起來的青雁轉頭向門口,驚訝看段無錯推門進來。青雁臉上的笑僵了僵。
穗兒迎上去詢問:“殿下可是要在屋與王妃一同用晚膳?”
段無錯點了頭。
穗兒立刻轉出去吩咐侍。
段無錯看青雁一眼,抬步往屋子裡,一邊走一邊吩咐:“打盆水來。”
熱水比晚膳先送過來,段無錯挽袖,將帕子弄又擰乾,然後遞給青雁,頗為嫌棄地說:“把你這張唱戲臉了。”
雖說看著的吃相會讓段無錯有食慾,可他不覺得對著青雁這張麵臉會有食慾。
青雁洗了臉,臉上漉漉的水珠兒還沒有去,抬眼著段無錯,問:“殿下今晚不回寺裡嗎?”
段無錯頗為奇怪地看了一眼,說:“不走。”
青雁沒再說話了。然後晚膳端上來,青雁就更不會說話了,了一天,的只顧著吃了。
青雁看見桌子上有一碗秋梨甜湯,讓青兒給盛了一碗。急急吃了一口,卻不由“咦”了一聲。
坐在對面的段無錯抬眼看。青雁小聲問:“新廚子嗎?”
段無錯也嚐了一口秋梨甜湯,眼尾堆了兩分莫名的笑意,說:“這府邸從裡到外都是新的。”
“哦……”青雁有點失地放下湯碗,去吃別的東西。
青兒和穗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艷羨。青雁一定不知道,在旁人眼中,與段無錯對坐而食的畫面好看極了,令人賞心悅目。
膳食撤下去,青雁轉去了廂房浴房。繁重的喜服下來,整個人泡在熱水里。聞溪輕易將穗兒和青兒支開,然後將藥帕子遞給青雁敷眼。
青雁一雙小手使勁兒摳著木桶邊兒,以來抵抗眼睛上的疼痛。沐浴後,青雁挽起的長發服順地放下來,穿著一的紅寢,回到寢殿。
段無錯已在另一側的浴房沐浴梳洗過,換上了紅寢坐在床上。
青雁著段無錯上的寢繡著與相同的鴛鴦廝守圖。
侍們齊齊彎膝,行禮退下。
青雁下意識地抓住聞溪的袖。聞溪看了段無錯一眼,衝青雁輕輕搖頭。青雁抿抿,主鬆了手。
再一次的房門關合聲中,青雁裝作若無其事地朝段無錯走過去,立在床榻前,直白說出來:“喜娘昨日與我說殿下要回寺裡的。”
“看來夫人很希貧僧離開,盼著獨對喜燭獨守空房。”段無錯漫不經心地說。
青雁氣地在床邊坐下,說道:“本公主不想嫁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實話告訴你,本公主心有所屬。”
“哦?”段無錯隨口一問,沒幾分認真的樣子。
“公主和心上人被無帝王拆散,為了天下太平遠嫁和親。殿下沒聽說過這樣尋常的事嗎?”
段無錯對瞎編的故事並沒什麼興趣,他指了指床頭櫃上的瓷盒子,道:“把糖吃了。”
“啊?”青雁怔了怔,仔細瞧了段無錯神,疑地拿起瓷盒子,又看段無錯一眼,才拿了盒子裡的糖果來吃。
很甜。
青雁了角,繼續拿糖來吃,一塊又一塊,在段無錯的注視下吃下最後一塊糖。
“嗯。”段無錯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現在可以嚐嚐了。”
青雁說:“可是已經沒有了呀。”
段無錯扯起角,無聲笑了。他的目下移,落在青雁的櫻。
那年,看見他,仿佛就已經中了她的毒,日日思念不得見,最後她嫁給了他的兄弟,他只望她能幸福,哪成想,她的夫君一登基,就將她打入皇陵守孝,既然如此,他不會在放過與她相守的每一個機會了,就算全天下人反對,又如何,他只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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