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一早去了客院,剛進院子便聽到八角這句鐵樹開花的駭人言論,驚得整個人都神了。
愣了半晌才將那位二姑娘與自己合,反應過來后登時火冒三丈。
這該死的胚偽君子,居然還把主意打到頭上來了!
“二姑娘早!”蜀王的小侍剛從茅房出來,見二姑娘站在院門口,以為不便進去,便很有眼地大聲通報自家主子。
“早,還住得慣?”晏長風頃刻將臉上的怒意去,和善地問。
“住得慣住得慣,我家殿下說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樣。”
說話的功夫,屋里三人聞聲而出,因為剛剛談論的人眨眼便來,心里都有些做賊心虛。
“哈,早啊二妹妹!”盛明宇一臉無事發生地打招呼,打完了又納悶兒,我心什麼虛啊!
該心虛的那位正主倒像無事人似的,一臉淡定地問早安,“二姑娘早。”
晏長風一見這張臉就上火,拳頭作,學著娘的樣子默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才維持住臉上的笑。
“十一表哥早,二爺早,今日我娘囑咐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帶二位出去逛逛,我想著揚州早茶不能錯過,于是一早便來打擾,詢問二位可方便出門吃早飯?”
“方便方便!”盛明宇最遛大街,不分早晚,“早就聽聞揚州府早茶有名,如何能錯過……是吧霽清?”
八角一聽要出去吃飯,頓時如臨大敵,“那不……”
“那不是太麻煩二姑娘了麼?”裴修截斷自家小仆沒禮貌的拒絕之詞。
八角噎住,他家爺在姑娘面前一向是緘默不語,全由蜀王代,原本蜀王殿下說爺對二姑娘不一般,他還有些將信將疑,這會兒親眼證實,心的震堪比地。
這樣好嗎?不好吧,家里世子爺要娶晏家大姑娘,二爺肯定不能再娶人家二姑娘了,再說這二姑娘瞧著實在是不怎麼溫婉嫻淑,不好不好。
晏長風客氣道:“吃頓飯而已,沒什麼麻煩的,若二爺不便出去,我人送回來也行。”
裴修一愣,不知是不是想多了,他從二姑娘這客氣話里聽出了一點“不想帶他玩”的意思來。
該不會是方才八角那句冒犯的話聽了去?
“送回來那多沒意思!”盛明宇迫不及待地拉著裴修出門,“都一家人,客氣個什麼勁兒,等二妹妹將來去北都,咱們不得也要帶出去吃喝,這不就有來有往了麼。”
裴修十分無奈,盛十一這家伙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尤其是因著姑娘,哪天他要是發現哪家姑娘多看他兩眼,或是他多關注誰家姑娘兩眼,這貨就開始起哄架秧子的瞎撮合。
還要理直氣壯地說:“你活了十七年,連人的角都不肯,我看你有八遁空門的危險,我這是救你于水火,清凈之門那是人待的地方?”
清凈之門是不是人待的不知道,這會兒被晏二姑娘強行請進轎子里的裴二確定的不能再確定,全天下最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這四方轎廂。
一行人出門,唯獨給他備了轎,這不是優待,這是變相冷落。
看來那話不止被聽了去,還功地惹了人家不快。
可惜他的兩位豬隊友還誤以為二姑娘對他格外優待,在外面千恩萬謝。
八角道:“還是二姑娘想得周到,我家爺昨日著了涼,鬧了一宿咳,我還擔心他今日風要嚴重,坐在轎子里可就不怕了。”
同時心里又可惜,這麼看這二姑娘委實是個不錯的姑娘,要不是國公府已經跟晏家結了一門親,倒是可以往一湊湊。
盛明宇難得跟八角一樣認為,“可說呢,連我都沒這待遇,雖說我確實也不想坐轎子吧。”
他這回卻也不是瞎起哄,他是覺得裴二難得對個姑娘不一般,甭管他為了什麼,撮合一下總沒錯,萬一了呢?
一起跟來的晏長青只管暗自教,心說他家二姐為人事上確實周全,自己得好好學學。
然而很快,這幾個人心里的想頭就集給掀了個底朝天。
周全周到的晏二姑娘,居然選了個天鋪子吃早茶。
這天鋪子大概為了攬客,就擺在十字街口,四面的人都能看見,因此四面風,雖然日頭升起后就熱了起來,可這風對弱的裴二好像還是殘忍了些。
“這家的蟹黃包跟脆魚面是一絕,比好些館子里的還好吃,十一表哥跟二爺可一定要嘗嘗。”
晏長風一片地主之誼的赤誠,襯得另外幾個人心里的曖昧十分的自作多。
可殊不知,吃一頓四面風的早飯這只是開始。
吃過飯,晏長風又引著二位貴人帶去往晏家鴿谷。
谷底往往涼,八角當時就急了,若說來天涼棚吃早飯是因為確實好吃,那放著揚州府的繁華街市不去非要去無人冷的什麼谷底他就實在想不通了。
可惜他一肚子牢剛聚到邊,就被他家爺一個眼風打回了肚里。八角平日雖沒大沒小地嘮叨,卻從不敢忤逆爺,因為他家爺的好脾氣是有底線的,只要不越線,任憑你怎樣都行,一旦踩了他的線,擎等著要倒霉。
鴿谷離城遠,需騎馬,于是待遇優厚的裴二又被請進了馬車里。不過這次他堅決不肯獨,用他那雙慣會說話的眼睛威利著蜀王殿下與他同車共乘。
裴二平日話不多,卻生了一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玲瓏眼,只要他有心,一個眼神就能拿人。
譬如,被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先生,嘮叨個沒完的八角。
然而他這絕技今日頻頻失效,方才吃飯時,他有意跟二姑娘保持距離,只偶爾目相時出個恰到好的微笑,釋放出無盡的純善,表明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這笑容曾經無數次化暴躁的先生,卻沒能二姑娘那顆生了嫌隙的心。
“我說裴二,你這人是不是個斬桃花命?”盛明宇終于瞧出來不對勁,車里納悶兒說,“明明昨日人家還對你照顧有加的,今日怎麼就針對上了?”
裴修苦笑,“怕是早上那話讓聽了去,人家沒把我當正經人。”
“嘖嘖,你這運氣真是,讓人唏噓。”盛明宇直搖頭。
“你不要瞎起哄,二姑娘不是尋常子,惹惱了沒有好的。”裴修鄭重說。
盛明宇更納悶兒了,“怎麼聽著你好像很了解人家似的?”
裴修不答,他掀開車簾看著越來越近的山谷。其實他可以稱病不來,這會兒保持距離才是上策,但他想見識一下晏家的鴿谷。
他曾聽過一樁奇聞,據說晏家易主后,晏家鴿谷里的鴿子皆不肯服從新主,幾乎盡數絕食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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