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奉候府二爺家添龍子的時候,京城裏就沒有不知道的,從聖上到世家無不羨慕,尤其聖上子嗣不旺,還曾私下裏問過安奉候,可是有甚訣,安奉候隻道是巧合,亦有可能是二家傳之故,聖上聽聞恍然大悟,一度曾想過要不要也納一個謝家放在後宮。

但謝家子能拿得出手的兩個都已嫁作人婦,此事遂也作罷,隻賞了好些件給二爺屋裏,讓安奉候府很是風了一陣子。現如今大哥兒夭折,傳的比當初還快,連一大早去了閣的謝岑,都接到了同僚的告,而趕去閣報喪的人卻還未至。

謝景翕雖早有預料,卻仍抱有一僥幸之心,如今希破滅,卻也顧不上多想,連早飯都沒來得及用,就趕去了許氏屋裏。馮嬤嬤守在屋外,直衝謝景翕打眼,謝景翕以為許氏又不好了,進屋才發現,許氏居然已經穿戴停當。

許氏罕見的沒有跟以往那般,竟好似打了,一雙溫和的眸子怒目圓睜,瞧見謝景翕進屋,立時就要往外衝,“快與我去侯府走一趟,我好端端的外孫,竟就這樣被他們養沒了,還有你二姐,多麽健朗活潑的一個人,去了侯府不到兩年,竟也了半個廢人,若說侯府裏頭沒有貓膩,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相信的,是當我們謝府沒有人了嗎！”

許氏一個養尊優的大家閨秀,何曾有過這般臉,與楠哥出事那會淡定的反映,簡直判若兩人。謝景翕心知這次是真的急了,一副要大鬧侯府的架勢,有心攔一攔,卻也知許氏本不會聽的。

“母親好歹先用些早飯,一會侯府定是忙,您昨兒才發了眩暈癥,今兒萬一累倒了可如何是好。”謝景翕上前扶許氏坐下,又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李嬤嬤道:“去陸府請大姐過來,就說母親與我在家等,一起去侯府。”

李嬤嬤如夢初醒,“三姑娘這話對,無論如何太太也要顧著自己,我這就去陸府請大姑娘去。”

許氏這才重新坐下,胳膊往炕桌上一撐,著氣,“這侯府定是與我謝家八字不合,可憐我二姐兒,人才剛能下地,拚了命生出來的哥兒就沒了,你說往後的日子可要怎麽過……”

謝景翕沒有接話,許氏這是又在往上打著注意呢,現在埋怨與侯府八字不合,當時可是卯足了勁的往侯府裏送人。謝景翕心裏琢磨著,前世大哥兒生的健壯,後來染病死了這事是有蹊蹺,可這回大哥兒原就生的弱,這模樣也不知能不能養大,誰又會冒險害一個不見得能養大的小孩子呢。

謝景翕給許氏盛了一碗熱湯,斟酌道:“大哥兒雖說先天弱,可當日並未聽太醫說有甚要癥狀,隻說小孩子恐怕難養些,往後注意著點也是無礙,照說侯府那樣的人家,再難養也養的起的,好端端的,怎就……”

謝景翕言又止,許氏怎會不知後院那些彎彎繞繞,被謝景翕這不經意的一提點,許氏好似想到了什麽,頓時就坐不住,匆匆喝了幾口湯,這就預備要走。謝景翕這回並沒有攔著,與許氏匆匆出了門子,好在大姑娘趕得及時,竟是在門外上了。

謝景怡看了謝景翕一眼,謝景翕與搖搖頭,謝景怡便什麽也沒問,又轉上了自家轎子,與們一道去了侯府。

安奉候府罕見的大門閉,門外並未見異常,可是到了二爺的院子,就沉靜的發悶,曾氏已經哭暈過去好幾遭,聽聞謝府來了人,又掙紮著爬起來,讓人攙扶著過來。

謝景翕們進來時候,隻有顧恒一人在園子裏,原本神采奕奕的一個人此時憔悴不堪,從昨夜大哥兒發病,他就一直站在這,竟是一夜未合眼,在瞧見謝景翕的時候,還有些愣怔。

“妹夫還站在這作甚,二妹妹可好？”謝景怡提點了一句,顧恒才如夢初醒,“,在屋裏。”

許氏正眼也未瞧他一眼,徑自進了屋,遠遠瞧見二姐兒一個人坐在床上,懷裏抱著一個繈褓,眼神直愣愣的不知瞧著哪,頭頂上的邪火頓時就散了,哭喊著就撲上去抱住了二姐兒。

“我苦命的二姐兒啊……”

謝景翕與謝景怡聽見哭聲,頓覺不妙,一起衝了進去,這才瞧見謝景琪竟是抱著大哥兒不撒手,那樣好似魔癥了一般,謝景怡上前拉住許氏,“母親,二妹妹已是如此,您又何苦再招,到底先把勸住才是正經,大哥兒可是等不得的。”

“誰要抱走我兒！我看誰敢！我兒睡的好好的,你們做什麽都來吵！”謝景琪一聽見有人說大哥兒,頓時瘋了一般,抱著大哥兒直往牆邊靠,許氏剛要上前,就險些被踢了臉,“走開走開,你們都走開！”

許氏被嚇的不輕,也不敢哭了,“好好好,我們不吵他,大哥兒睡的香,我們不吵……”

謝景翕環視屋一眼,問了一句,“怎麽沒瞧見大哥兒的娘？”

謝景怡被一提醒,便衝著在一邊的丫頭們道:“都還愣在這裏做什麽,大哥兒回頭醒過來該了,還不去把娘喊過來！”

幾個小丫頭一陣驚悚,卻也如釋重負,忙不迭下去喊人,曾氏被人攙扶著進來,瞧見許氏就又開始嚎,“親家太太,我們也是沒了法子,媳婦連恒兒也不認,大哥兒這還等著下葬,您好歹勸幾句。”

“你們竟還怪怨我們二姐兒,我好好的一個孩子,嫁進來不到兩年,如今都了個什麽樣子,姑爺人呢,站在門外做什麽樣子,二姐兒生產的時候你去哪了,我們二姐都這樣了,你還不聞不問！”

許氏一聽見曾氏進門,方才的火頓時又竄了上來,曾氏被嚇了一跳,卻也並不示弱,“親家太太這話是怎麽說的,媳婦嫁進來,我們也是當自家兒疼的,何曾委屈過半分,生產的事都是說不準的,就是大哥兒,我們也心肝似的疼,誰還盼著他們不好是怎麽著。”

謝景怡趕忙拉住許氏,“母親說幾句吧,二妹妹還那個樣子,咱們就別在這爭口角了。”

“呦,這怎麽話說的,怎麽還吵上了。”謝景怡話音剛落,二房的四姑娘就進了門,儼然一副看熱鬧的架勢,“大伯母您一片好心被人誤會了不是,我們侯府這樣的人家,哪裏能幹出欺負兒媳這般上不得臺麵的事,大哥兒生的時候就不大康健,養不住也是有的,誰家還沒有個孩夭折的事,我聽聞前幾日府上不就有位哥兒掉進冰窟窿了嗎。”

四姑娘此人真是最擅長人痛火上澆油,幾句話連帶了兩家人,話又說回來了,誰又說過侯府是他們二房的了。曾氏恨得牙,卻也不好明著與二房撕破臉,可許氏就不一樣了,原就憋著一肚子火,不能跟侯夫人掐,換來個無關要的二房小輩,豈有再忍的道理。

“你又是什麽東西,拿多大的臉在這教訓我們！”許氏掙開謝景怡,一個掌招呼了上去,“這是哪家沒有教養的丫頭,跟這胡說八道,有沒有老子娘管的！”

要說許氏還真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日裏那樣端莊溫和一個人,教訓起人來竟也不含糊,四姑娘被打的踉蹌,待回過神來也不幹了,猛地上前一推,險些把許氏推倒在地。許氏被謝景怡扶住,氣的直發抖,“反了天了,來人把給我轟出去！”

許氏份擺在這,比起一個靠侯府生存,上也沒有品級的顧家二房出來的庶小姐,誰輕誰重誰也拎得清,即便這是在侯府家門裏。曾氏原就看二房的不順眼,竟也不曾攔著,隻對門外的顧恒道:“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拉住你嶽母。”

顧恒帶了人來,正準備把四姑娘請出去,沒想四姑娘也是個厲害的,掙開眾人,蹲在地上就開始嚎,“到底有沒有王法了,這是我們顧家的地方,竟也由得外人來發號施令,你們到底聽誰的！”

那廂顧恒見鬧的不樣子,正要強行把四姑娘拖出去,誰知二謝景琪突然從床上衝了過來,大哥兒被放在床上,著腳蓬著頭發,手裏攥著個枕頭,直接就招呼在了四姑娘頭上,掄圓了砸。

眾人驚的一時竟忘了攔,謝景琪連踹帶砸,潑婦掐架般的架勢,“你說誰養不住,你才養不住,我們家哥兒好好的,你滿放什麽屁！”

謝景琪是個敢說敢罵的,平日裏被許氏慣得不輕,更是養出了一的刁蠻脾氣,大家小姐那一套在這就不好使,四姑娘已經被打懵了,隻能抱著頭嚎,“瘋了瘋了,二瘋了,快來人啊要殺人了……”

謝景琪才不管那一套,直接拽著四姑娘的頭發往院子裏托,一時間,二房園子裏都快被四姑娘殺豬似的嚎聲填滿了,眼看著就要溢出侯府鬧的人盡皆知,一家人這才反應過來,“快去拉住二,真要鬧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