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蠱》/嫵梵

===第五章===

薄暮雲曛，雪飛織。

裴鳶同上京貴一樣，總喜隨攜帶一個鎏金熏香銀球，其可燃香料，在冬日亦可暖手。

佩著的銀球中，盛著已然燃盡的柑枳香。

縈繞在周的味道是青枳的辛，和柑橘的微甜。

這味道於而言再悉不過，可如今卻多了些許稍帶著曖昧的新鮮。

原本的心中，因著上午的瀕死驗，仍充斥著不安和恐懼。

可如今，的思緒皆被一個男子占據。

他司儼，正值二十出頭的年歲，是潁國來的世子。

裴鳶邊行在宮道上，邊回憶著司儼的相貌和神，和適才他對說的每一句話。

司儼同他兄長裴弼相，而且他好像也認識的家人。他同姑母裴皇後，也應是相的。

可對他，卻仍是知之甚。

很想、很想，再了解他多一點點。

左右宦人提著銅雀宮燈，為裴鳶和大長秋照引著前路。

采蓮和采萍則默默觀察著裴鳶的神，小人兒的側恬和皎麗，全無任何憂懼之。

二人對視了一下，暗覺小姐的是真的開朗。上午出了那麽可怕的事，可現下不僅態度淡然。

瞧那模樣，心還愉悅的。

眾人出了宮門後，采蓮和采萍見風雪之中的軒車旁，不僅侯著騎奴和車夫，還站著一個悉的年影。

裴鳶看向了那年的方向，喚了聲：“小虎？”

裴猇雙手握於前，墨發用鴟尾金環高束著，凜冽的寒風將他額前碎發吹散，稍顯戾氣的斷眉橫於眼上，使其氣質陡增了幾分疏野。

裴猇平日喜著袍襖，穿著打扮不像個相府公子，反倒是像個年俠客。班氏和裴相都很開明，也從不拘著他這麽穿。

他喜歡這麽穿打扮的緣由，也是因為他常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酒肆聽人說書，亦最是羨慕那些江湖俠客。

若有人能喚他一聲裴俠，這廝能高興大半日。

——“小虎，你怎麽來了？”

裴鳶走到了裴猇的前，卻見他仍凹著適才的那個姿勢，語氣故作深沉地回道：“母親不放心你。”m.X520xs.Com

按說裴猇從軍營歸府後，要用大量的時日來補眠。

外祖父班昀擇在冬日將裴猇送回相府的緣由，也是因著裴猇就同某種大型兇似的，冬日總容易犯困，竟是需要用一段時日來冬眠。

裴鳶耐著笑意，又道：“太醫說我已經沒有事了，隻是了些驚嚇而已。”

裴猇上下看了一眼，又同小大人似的，淡淡回道：“回府再說。”

“哦。”

裴小虎明明和同歲，可在外卻總喜歡裝模作樣，同說話時，也總是爹味十足。

裴鳶對此見怪不怪，便在騎奴的攙扶下，跟在裴猇的後上了軒車。

相府離未央宮的距離並不遠，眾人很快便歸府至了閣門。

裴鳶甫一下了軒車，便見班氏麵帶焦急地站在傘下，裴鳶看見了母親眼中的憂切，便小跑著奔向了。

“娘～”

班氏將抱在了懷中後，溫聲道：“你姑母已經派人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我了，你這幾日就待在府好好休息，哪兒都不要再去了。”

裴鳶乖順地嗯了一聲，心緒卻漸變得低落。

哪兒都不能去了，那豈不是見不到司儼了？

裴猇也走到了母親和妹妹的旁，班氏看了次子一眼，又對裴鳶道：“你上午出事時，你兄長也有了反應，他那時便尋到了我，說你可能出了事。”

裴猇和裴鳶既是雙生龍胎，亦是有著一模一樣的生辰八字。

雖然現在看著像一對冤家，但二人自小，卻同其餘的雙生子一樣，有著某種奇特的心靈應。

二人還小時，裴猇一哭，裴鳶縱是適才還在憨笑，可哥一哭，必跟著一起哇哇哭。

這對龍胎的喜好也一模一樣，總是會喜歡同一樣什，當年抓鬮時還抓到了一樣的東西。

兩年前，裴猇同人打架鬥毆，麵上掛了彩，他眉那也因此留了疤痕。

裴猇那時出事時，裴鳶也到了莫名的心悸。

——“你姑母將消息遞到相府後，你兄長一早便去了司馬南門，說要親自接你回來。”

裴猇聽罷班氏這話，立即便急了：“娘你別說，我才沒有……明明是你讓我去接裴小彘的。”

班氏無奈失笑，複附和他道：“對，是我讓你去接鳶鳶的。”

裴鳶水盈盈的眼看向了旁的裴猇，小聲道：“小虎，謝謝你來接我。”

裴猇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回道：“別謝我啊，是娘讓我來接你的。”

恰時，閣門之外來了個婢子，對著班氏的方向通稟道：“主母，大公子回府了，還攜了客人至此，丞相讓奴婢來喚您過去。”

班氏聽罷，複又叮囑了兄妹二人幾句，便隨那婢子出了閣門。

班氏一走，裴猇便神態不大自然地闊步進了室。

裴鳶邁著小短跟在了他的後，笑嘻嘻地道：“小虎，我給你帶好吃的了！”

兩隻拂菻犬也噠噠地跟在了兩個小主人的後。

裴猇進室後便隨意地將上的披風扔給了婢子，他盤坐在了白虎皮製的茵席後，便扯了扯角，問道：“給我帶什麽了？”

裴鳶便讓采蓮將手中提著的小食盒遞予了裴猇。

裴猇將食盒打開後，便見裏麵裝滿了撒著胡麻的。

班昀治軍甚嚴，裴猇雖是他的親外孫，可在軍中卻吃不到什麽好玩意。

裴鳶和裴猇都喜歡椒房殿小廚房做的這道，裴鳶出宮前，還特意央求裴皇後給裝上一些，為的就是能帶回府中給裴猇吃點。

——“嘖，還算有良心，知道想著你哥我。”

裴猇說罷，隨意擇了塊往自己裏送。

又見旁兩隻拂菻犬正搖尾乞憐，對著那些萬分垂涎，便又往兩隻小犬的裏各自塞了一塊。

裴鳶見裴猇隻吃了一塊，卻將那食盒給闔上了，便不解地問：“你怎麽不多吃一些？”

裴猇回道：“今日兄長剛從青州歸京，還有啊，你沒聽那婢子說的話嗎，今夜會有客人來相府。既是有客至此，那晚上的吃食定然也是盛至極，我可得留著點肚子。”

立侍一旁的婢子聽著兄妹二人的對話，也讚同著裴猇的說法，對裴鳶道：“小姐，二公子說的沒錯，奴婢下午去了趟庖房，那新宰了頭牛，好像是要做炙呢。”

炙！

裴鳶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那是得留著些肚子了。

和裴猇一樣，都是無不歡的人，相府平素的吃食用度也並不奢靡，很會殺牛做炙。

這時，外麵來了個傳話小廝，對著室的眾人通稟道：“二公子、小姐，主母喚您二人去正堂用晚食。”

裴鳶應聲回道：“知道了～”

夜晚天寒，裴鳶披了件狐皮小襖便同裴猇高高興興地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兄妹二人得知即將吃到炙，心都很愉悅。

正當裴鳶以為自己終於能跟裴猇和平共的時候，卻見前方不遠的他忽然轉過了，且他手中不知何時還團了個雪球。

反應不急時，那雪球已然“嗖——”地一聲，打在了的狐皮小襖上。

裴鳶和采蓮采萍都愣在了原地。

這雪剛落不久，裴猇團的雪球也不甚瓷實，打在上倒也不疼。

但是裴鳶卻了不小的驚嚇。

裴猇發出了惡劣的笑聲，隨後拔便跑。

裴鳶的小臉兒即刻便變得氣鼓鼓的，自是不敢示弱，也用小手拾起地上的新雪，邊追逐著裴猇的影，邊團著雪球。

明眸含慍，且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報複回去。

要將這雪球狠狠地往裴小虎的臉上甩去，誰讓他總是欺負。

裴鳶終於追上了裴猇，卻見相府正堂之前，燈火通明。

裴猇站在前的不遠，正齜牙咧地做著鬼臉。

裴鳶鉚足了勁，亦對準了方向，毫不猶豫地就將那雪球往裴猇的方向扔去。

雪球仍在半空疾飛時，裴鳶的小臉卻在倏然間，變了。

不不不，是要將這雪球往裴猇的臉上砸的！

卻見裴猇姿靈活，自是及時閃避開來。

那雪球沒砸在裴猇的臉上，反是誤傷了別人。

幸而那人也反應及時，他出了廣袖，擋住了向他擊來的雪球。

裴鳶驚呼了一聲，亦將兩隻小手捂在了前。

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卻覺他形頎長高大，瞧著竟有些眼。

二人的兄長裴弼著臉，從那人的後走了出來，亦拽住了妄圖奔逃的裴猇。

裴弼將一臉懊悔的裴猇拖到了那人的前，隨即又語氣發沉地對不遠的裴鳶命道：“鳶鳶，過來。”

裴鳶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隻得垂著頭首走到了長兄的前，靜等著他的訓斥。

走近裴弼時，卻也看清了他旁之人的相貌。

那人麵平靜，容止高徹不群，皮弁楚冠下的眉眼矜然冷峻。

裴鳶的心跳似是頓了一下。

隨後，又開始猛地加快。

眼前的男子並未做怒，微抿著的薄旁還存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裴鳶略有些赧然地攤開了小手，亦看向了手心中殘存的、已然融化水的白雪。

本該對誤傷他這事到愧疚，可當再度見到了司儼時，心卻是萬分喜悅，甚至是興的。

裴弼薅著裴猇的襟後領，見他一臉不耐，複又沉聲斥向兄妹二人，道：“你二人都多大了，竟還當著客人的麵，如此胡鬧！”

裴猇一臉不屑地將頭扭過了一側，隻聽裴弼又道：“這是潁國來的世子，名喚司儼，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時日。鳶鳶，你既是將雪球扔在了世子的上，便要同他認錯道歉。”

裴弼語罷，卻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過重。

他的妹妹自被養長大，也溫膽小，他平素待也很溫和。

可今日他竟是當著外人的麵，斥了一通，依那滴滴的子，可別再當著司儼的麵哭泣。

裴鳶又將裴弼適才所講的話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這是潁國來的世子，名喚司儼，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時日。’

司儼今夜伊始，便要住在相府，而且他要住上不止一日。

這說明，可以時常見到他了！

裴鳶仍有些無法確信，可周遭的一切，無論是呼嘯的風雪之音。還是兄長斥責時，那稍有些嚴厲的嗓音，又都如此的真實。

司儼卻然就站在的麵前。

裴弼這時看向了裴鳶被凍得微紅的小臉兒，卻見非但沒有半分泣態，那明亮的剪水眸裏反倒漸漸冉起了些許的興之意。

裴弼心道不妙。

裴鳶這孩子應是被裴猇帶壞了，這做了錯事非但不以為恥，反倒還高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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