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聖人獨自在殿,二郎這個做弟弟的已經十分為難,若聖人和裴督帥兩人同在殿中……”晉王妃淒然道,“還有二郎的活路麼。”
“原來二嫂這樣想。”薑鸞並未被這番話打,隻抬頭看了看高的兩儀殿,
“其實倒不一定。所謂‘脈親’四個字,不見得牽扯得住所有人。”
兩儀殿門閉。
今日值守兩儀殿的是北衙衛中郎將,薛奪。
薛奪也是新調中的。
這次玄鐵騎京勤王,薛奪是前鋒營的左將軍,頭一批擊潰叛軍衝進京城的小幾千人,就是他帶頭衝的鋒。
他是主帥裴顯麾下的得力親信之一。擊潰叛軍京後,玄鐵騎掌了京城防衛,裴顯開兵馬元帥府,他麾下的親信也領了戍衛皇宮的要差事。
薛奪二十歲出頭年紀,上披掛全副明晃晃的盔甲,腰間佩刀,靠坐在殿外欄桿,紅纓頭盔隨意地勾在食指上。
睨著薑鸞一步步地走上十幾級漢白玉臺階,這才起戴好頭盔,過來行禮,
“末將薛奪,見過漢公主。”
薑鸞知道薛奪這個人。他家主帥自己是說一不二的子,手下養出一群效死的武將,只服他們主子一個,對外人個頂個的狗脾氣,只怕連薑氏宗室都不放在眼裡。
懶得口舌,直接繞開薛奪走過去兩步,手要推殿門。
薛奪果然趕過來攔在面前。
“聖人和晉王殿下在殿議事,並未傳召漢公主。”
後綴著的文鏡也趕過來勸說,“此地空曠風大,公主的病剛好,回去歇著吧——”
不等他倆說完,薑鸞一抬腳,迤邐長下的羊皮小靴直接踢上殿門,砰的一聲響。
“聖人!”
隔著門喊,“許久未見,阿鸞前來探。聖人放阿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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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薛奪和文鏡兩人的瞠目瞪視裡,薑鸞又了兩次門,終於等到吱呀一聲,殿門從裡打開一條細。
和相的另一名前大監,徐公公,從門裡探出頭來。
“哎喲,公主這邊靜小些。”徐公公悄聲道,“聖人和晉王殿下在殿裡議事議得久,剛發了大脾氣。皇后娘娘也在,公主趕進去吧。”
薑鸞謝過徐公公的提點,抱著點點過門檻,徑直往裡走。
徐公公嘶了聲,趕追上來, “公主怎麼又把這隻貍奴帶進來了。貍奴膽子小,了驚嚇容易到竄。上次這貍奴跑出去老遠,老奴尋了大半日才尋回。”
薑鸞抱著點點不放,淡定吩咐,“你叮囑殿裡伺候的人盯便是。萬一點點跑了,隨時抓回來。”
抱著點點從殿門走進來時,羊皮靴踩在兩儀殿亮到反的殿磚上,發出細微的敲擊聲。
噠,噠,噠。
寬敞的大殿裡,空氣幾乎凝滯。
一個影孤零零跪在丹墀下,上穿著象征宗室威嚴的行龍金繡蟒袍,肩頭卻垮著,一不地杵在原地,低垂著頭。
那是晉王。
晉王今年才十八歲,皇家兄弟裡行二,雙名‘鶴’,原本是個閑散王爺,只等年滿二十加冠後離京去封地。
這次被叛軍圍住京城時,才在大臣們的簇擁下匆匆忙忙加了冠,以年男子的份擔起監國護京的重任。
耳邊的傳來腳步聲,驚醒了木人般呆跪著的晉王,他順著腳步走近的方向,遞來一個惶然的眼神。
紫煙繚繞的小型座上方,年輕的天子背北朝南,坐在黃金龍椅裡,單手撐著椅背,右手捂著臉,同樣一副疲力盡的模樣。
當今天子單名一個‘鴻’字,今年二十歲,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先帝病逝後,理所當然登基為新帝。
皇家薑姓諸王都生了一副好容貌,延熙帝薑鴻也不例外,原是個相貌堂堂、銳氣人的新君。
這次駕親征大敗,被賊兵挾持叩關,幾乎導致京城淪陷的經歷,極大地挫折了延熙帝上的自信銳氣。
就連他說話的聲線語氣,都不一樣了。
“朕乃天子,也是你的嫡兄,二郎。”
延熙帝完全沒有注意到從側邊進殿的薑鸞,全副注意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語氣遲疑,低落,且沮喪,
“你時生母過世,母后抱養了你,養在椒房殿。我們是從小一同長大的手足。”
晉王薑鶴冷不丁見薑鸞從殿外進來,大為吃驚之余,又急忙低頭拜倒,雙手握放置額前,以五投地的姿勢回復詰問,
“弟弟和聖人脈相連,在太后娘娘膝下一同長大,弟弟自小疼了怕了,哭了笑了,都會去找聖人傾訴。自從先帝大行,弟弟邊最親近的親人,便是聖人了。長兄如父,弟弟視聖人如兄如父……”
“行了,薑二郎。”皇帝打斷晉王的話,撤下了遮擋面容的龍袍大袖。
一道橫貫左右臉頰的疤痕,劃破鼻梁,目驚心,出現在天子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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