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了沒多會兒，孟曉天已經用外蓋著臉，睡著了。

檢票員從后一節車廂走到這節，開始一個個核對車票。殷果從孟曉天的手心里拿走手機，找到電子票，讓檢票員檢票，又把表弟手機塞了回去。

坐正子。

林亦揚恰好也回了微信——

lin：不用客氣。

四個字，很簡短。轉賬也沒收。

殷果沒孟曉天自來的，盯著手機看了半晌，擱在一旁，自暴自棄地想，等見了面再說吧。沒多久，車停靠在一個小車站，窗外站臺上只有寥寥幾個旅客在等著上車。殷果看看四周車廂，本來人就不多，這一站又下去兩個人，車廂里只有不到十人了。

上一下洗手間沒問題，推醒表弟：“我去洗手間。”

孟曉天迷糊著答應著。

殷果把自己的包背在上，孟曉天的背包夠下來，塞到他的下。

殷果離開沒兩分鐘，一個中國男人從后一節車廂穿行到這里，是那天的眼鏡男。

剛剛上車。

因為孟曉天的臉被服蓋上了，眼鏡男沒機會認出他，就走過了這個車廂，按照手機里的提示，往前走，穿過兩節車廂，看到了林亦揚的行李袋。

再往窗口一看，是他。

林亦揚邊的黑人人抱著孩子剛下站，他邊的位子空著。

“還好趕上了，”吳魏推了一把林亦揚，讓他去窗邊，自己則坐到了外側，把防寒服解開，著氣說，“就怕追不上你。”

林亦揚知道他是來干什麼的，所以沒說話。

吳魏說：“大家都要到了，你跑了，算怎麼回事？”

林亦揚把自己的運的領口拉高，擋住大半張臉，想避開這個話癆。

吳魏試圖扯他的服。

林亦揚閉著眼，頭抵車窗玻璃，低聲說：“那天請小朋友喝酒，錢花了，沒錢買車票。”

“我出，”吳魏掏出錢包，開給他看，“你看看，還剩多，咱倆一起花，同生共死。”

在吳魏搖晃了他十幾下后，他無奈，坐直子，掃了眼吳魏的錢包。

兩個窮鬼，半斤八兩。

……

火車在天黑前到了華盛頓特區。

這里也因為暴雪停工停課了兩天，昨天剛恢復正常。

孟曉天從下了火車就在找林亦揚所說的漢堡連鎖店，一直走到出口這里，終于看到了醒目招牌，就在星克隔壁。既然看到了，肯定要滿足表弟的心愿，去買來吃的。殷果算了算時間，沒什麼大問題，帶孟曉天進了漢堡店。

沒多會兒，吳魏拉著林亦揚的運包帶子，往這邊走：“快，坐士。”

林亦揚被拖著往前走。

吳魏上的錢不夠買火車票了，剛在車上想盡辦法，買到兩張大打折票。從一小時前就在林亦揚耳邊嘚嘚，嘚嘚自己傾家產買了士票，要是林亦揚不跟他回紐約，就是不夠兄弟，就是薄寡義，就是狼心狗肺……

林亦揚聽了整整一個小時的四字語。

認識多年，他深知吳魏有狗皮膏藥的一切屬，韌非常強，兇不走、罵不走，只要他想讓你干什麼，就一定能干。今天是肯定逃不掉了，一定會回去紐約。

著肚子的林亦揚站定，環顧一圈，看到了漢堡店。

他在思考是不是先去吃點兒什麼。

還是算了，等會去坐士的路上看看，能不能買塊披薩吃，運氣好也許能上一元一塊的。

“包里有什麼能吃的嗎？”他問。

“有，當然有。”

吳魏打開背包，掏了半天，找出1/3塊巧克力，塞給林亦揚。

巧克力是用錫紙裹著的，皺，擰了一團。

他拆開錫紙，咬了口，要不是吳魏給的，是真下不去。他將錫紙攥一團，扔進垃圾桶里，跟著吳魏離開了火車站。

兩分鐘后。

漢堡店門口，孟曉天咬著漢堡走出來，殷果低頭約車。

“我們請他吃什麼？你在華盛頓有吃過好吃的嗎？”孟曉天問。

“都一般吧，”殷果說，“這兒也不是食出名的城市，要想吃好的，還是紐約多。”

孟曉天沒問出所以然，掏出手機，決定征詢下林亦揚的意見。

反正是準備請他吃飯，讓他挑也好。

“壞。”

“怎麼了？”

孟曉天給殷果看聊天記錄。

天天：我和我姐也到dc了。晚上約個飯吧，林哥。

lin：好好玩，我回紐約了。

？？

殷果和孟曉天對視了足足兩秒。

殷果低頭看uber，約車快到了。

殷果無奈。

“去哪？”孟曉天完全沒了主意。

“去酒店，”殷果看看外頭，華盛頓的天氣比紐約好點，“反正都訂好了，好好玩吧。”

堵著氣，沒忍住，踢了一腳孟曉天：“浪費死了。”

孟曉天自知理虧，作揖求饒。

姐弟倆對視，沒繃住，全笑了。還真是莫名其妙的華盛頓之旅。

“給你五分鐘，快點拍照，”殷果指四周。

深知第一次來旅游的人都喜歡拍照，主避到一旁，吃著自己的漢堡，等吃完，在四找垃圾桶時，表弟已經兜一圈兒回來了：“走吧。”

殷果“嗯”了聲，看到垃圾桶其實就在自己后，剛才也不知怎地，眼盲了。將漢堡的外包裝紙團一團，扔進垃圾桶里，帶著表弟離開了火車站。

孟曉天臨出站前，特地拍了漢堡店，一上車，他就開心地發了個朋友圈。

天天：一個有生以來我見過的最帥大帥比推薦的。[桃心]

殷果就和他唱反調，習慣了，照例在底下反駁。

小果：[撇]沒多帥，欺騙大眾。

鄭藝回復小果：有照片沒有？這兩天一直聽你弟說，沒見到人，心。

天天回復鄭藝：當然不會騙你，要我是的，一準看上。

小果回復鄭藝：一般，普通人，我弟夸張。

天天回復小果：你實事求是行不行？

鄭藝回復小果：對啊，實事求是，不許帶個人緒。

小果回復天天：好吧，我承認，是不錯。

孟曉天是坐在前排的，看到殷果認輸，回頭，對了眼。

殷果回了個鬼臉，指車窗外，意思是：快拍照。

路邊開始有規律地出現一個個博館和市政建筑，預約車司機是個中年白人人，見孟曉天舉起手機，特地減了速，熱心地告訴他每個建筑的名稱，又看兩人沒帶行李箱，猜他們不是來旅游的，問他們是不是來念書的。

一來二去的，他和司機聊起來，從建筑說到了華盛頓的大學，司機第一個提到的就是喬治城，毫不掩飾地慨那所學校的費用昂貴，過來的留學生都是有錢人。

“你聽到沒？司機說的？”孟曉天小聲問。

殷果點頭。記得鄭藝來這兒第一年，連學費帶吃住，雪度假什麼的，一年確實花了不。不過那位小姐大手大腳慣了，也沒法做標準。

想的是鄭藝，孟曉天卻想的是林亦揚，得出一個結論：林姓哥哥是個有錢人。

車開了二十分鐘，把他們送到酒店。

一進去就去前臺，著急確認房間，把兩人的護照和信用卡遞給前臺工作人員，通著訂房況，等著對方理住手續。

再看朋友圈，提示，有一條新回復。

順手點開，是那條漢堡照片下的——

lin：有家old ebbitt grill在白宮附近，還不錯，試試。

……

壞，徹底忘了，他能看到孟曉天朋友圈。

除了鄭藝的回復，自己和表弟所有說的話，他全都能看到，一句不差，全看到了。

太烏龍了。

等于當著林亦揚的面，熱烈討論他的長相，比那晚查份證還尷尬。

把自己的留言讀了幾遍，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就給忘了呢？

孟曉天看一直在看那張漢堡圖，后知后覺地發現了林亦揚的留言，也笑得不行：“還好你最后說實話了，要不然更慘。”

殷果氣得用手肘撞孟曉天。

酒店前臺辦好手續，把護照、門卡和簽單都放到殷果面前。

殷果拿起筆，腦子里仍是那幾條留言，簽下名字，還想著那幾條留言。

刪吧？人家都看到了。不刪吧，留在那好扎眼。

“這個餐廳怎麼樣？你吃過嗎？”表弟問。

殷果滿腹心事，沒聽到。

孟曉天轉而去問給他們辦住的工作人員，這家餐廳遠不遠？值不值得去？

褐發聽到餐廳名字，立刻表示推薦，百年老店，因為鄰著白宮，常有議員去吃，所以很多人都因此慕名而去。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可以從酒店步行過去，十分近。

孟曉天心：“我查查電話，訂個位？”

“明天再去吧，懶得了。”殷果還沉浸在留言事故里，興趣乏乏。

把簽單還給工作人員，拿回護照和信用卡，低頭看門卡上的房間號。

孟曉天在旁邊，似乎在和誰聊著，等進了電梯，突然對笑著說：“大帥比和我說，害我們白跑一趟，很不好意思，這頓飯他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