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年6月7號清晨。

現在才六點半，昨晚值夜班到淩晨兩點的程雲眼睛還有些酸。他隻睡了四個時左右，腦袋昏昏沉沉，但想起昨那個瘦弱單純的孩子，他還是按著鬧鍾起床了。

昨晚他似乎又做了一個夢，夢裏依然是山河風，好似老法爺這輩子除了風景就什麽也沒看過似的。

長了一雙假眼睛。

夏不到六點就亮了，但今早城市裏起了一層薄霧，讓街道有些朦朧，讓這個清晨格外的涼。

程雲站在賓館門口，眺著街道一頭，手捂著打了個嗬欠，隻覺雙眼越發酸脹起來。

他手了，剛放下手，薄霧朦朧的街道便出現了一道瘦弱影。

被清晨的涼意一驚，程雲竟一個激靈。

過去很久他都會記得這個清晨——那個材單薄的孩子拖著大包大包的行李，沿著街道邊緣一步一步倔強的朝他走來。在霧中的廓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變得生活，像是記憶中久遠的剪影終於被回憶起。

程雲連忙走了過去，在呆呆的注視下接過手裏那捆枕頭被子，然後拉過的拉桿箱，皺著眉頭道：“你不是沒多行李嗎？早一句我來接你啊！”

俞點鬆了口氣，雙手將折疊桌板提在前，跟在他後，紅著臉局促的訥訥道：“麻煩你了，程老板。”

程雲笑了笑，將的行李拉進賓館，一直提到一樓和二樓的樓梯間儲室裏：“一些不常用的行李就暫時放在這裏吧，要用的時候就委屈你跑一趟，常用的生活用品你先收拾出來，拿到三樓的11房。等那邊青旅裝修好了，你就挑個房間固定住下。”

“嗯。”俞點點頭，然後就地打開拉桿箱，拿出一個塑料口袋裝著的洗漱用品和一個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充電等，又將拉桿箱合上，然後捧著東西看向程雲，“可以了。”

“額……”程雲愣了愣，這個姑娘提這麽兩大包，可東西還真是得可憐。

“好吧，我帶你去。”程雲幫拿起折疊桌板，往樓上走去。

滴滴兩聲刷開房，他打開門，一條過道出現在俞點眼前，地上則鋪著的暗紅地毯，往前看才能看到客廳的樣貌：“如果沒有客人訂這間房的話，你就先在這住下吧。”

“啊？”俞點走進去，看著迷你客廳和顯然不同於普通單間的裝扮，又回頭看向程雲，不確定的問道，“我……住這？”

“這幾生意好，其他房間估計都會被訂滿，最不可能被訂出去的就這裏了。”程雲笑了笑道，他也有些無奈，“你就先著吧，等那幾間青旅裝修好了，你可就住不到這麽大的房間了。”

“我……”俞點看了眼客廳裏的沙發，轉麵向他，“我睡沙發就好了，沙發還寬的。”

“用不著那麽寒磣，床單被套清洗一次用不了多錢。”程雲覺得自己還是很大氣的，至不是那些隻知道賺錢的商老板。

“哦。”俞點這才點頭答應下來。

“那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先下去給你們做早餐。七點開始上班啊。”

“我我沒什麽好收拾的。”俞點著把洗漱用品放進衛生間，那大大的浴缸差點閃瞎了的眼。

這時程雲已經走了，也就站在房中，怔怔的扭頭打量著。若不是這間房自己也不能一直住，絕對會有種不真實。

嶄新的迷你廚房，但是配置齊全的客廳，甚至有型投影儀和一臺電腦。外麵是落地窗和大大的臺，對著東方，窗簾半掩，清晨的剛剛進來，裝修得像是電視裏麵的房子……

這是整個賓館最貴的房。

俞點不由將窗簾全部拉開，推開落地窗走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遠可以看到益大的教學樓和半個運場，其餘的地方則被林立的高樓擋住。其實視線算不得好，可對而言卻已是十分珍貴了。

想起那個窗都沒有的房間，也就比這個衛生間大一點，就一陣慨。

“嗚~~”

俞點給自己了拳頭，轉關上窗，拿起電腦和充電線往樓下走去。

大概知道賓館最近的況，昨程雲給的——最近賓館生意會比較好，但這間套房不容易被訂出去，其餘房型都很俏。所以這幾大概都會住這裏，過幾緩過來了，大概就會搬去迷你單間或標準單間吧。

俞點走到一樓前臺，檢查了一下設備，將筆記本放在桌上，上電腦線，便開始撐著下發起呆來。

沒多久，程煙從外麵推開門進來，氣有些不好，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櫃臺裏的俞點。

俞點也連忙回過神來，看著程煙想打招呼，卻不知道該什麽好，憋了幾秒憋得臉通紅，最後才憋出一句：“早上好，老板。”

程煙愣了愣，接著很自然的點頭：“這麽早就上班了啊？”

“嗯。”俞點點頭，“不早了。”

“現在還……沒到七點呢！”程煙抬頭看了看表，倒是一副老板做派，“程雲呢？”

“在樓上，做早飯。”

“哦。”程煙點了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低頭沉默著打盹。

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幾在賓館住都好好的，躺床上很快就能安然睡去，可昨回家之後，一個人在空的家中、悉的床上，腦中卻一遍一遍閃過父母的音容笑貌。回憶如水般湧來，往昔一幕幕自眼前劃過，讓備折磨，輾轉反側不得睡。枕頭不知道了多次。

程煙整夜不斷出手機轉移注意力，可隻要一躺下就會開始胡思想，竟是直到心神疲勞到一個極點才漸漸睡過去。

最後一次看手機，是四點過。

六點就醒了。

“嗯？你來得倒是剛好。”程雲一手端著一碗蛋麵從樓上下來，一碗放在櫃臺上，另一碗放在程煙麵前的茶幾上，“要加辣椒的話等一下，我待會兒拿下來。”

“不用了。”程煙。

“謝謝，我也……不用了。”俞點依舊有些不好意思，放了香油的清湯麵和撒著蔥花的煎蛋不斷傳來人香氣。

“那你們就先吃吧，我再上去下一碗。”程雲著，又上樓了。

很快，他給老法爺也端了碗麵過去，才端著自己那碗下到一樓和程煙並排坐在沙發上吃著。

“你怎麽臉這麽不好，像是網吧通宵了一樣！”程雲問道，吸溜了一大口麵，又，“該不是回家一個人害怕，睡不著吧？”

“切！”程煙嗤笑，“我有那麽膽？”

“倒也沒有。”

“那不就得了！”

“既然來都來了，吃完上樓補個回籠覺吧！”程雲沒繼續追問，他知道原因。正好借程煙試試老法爺布置的‘旅店通用法陣’到底作用有多大。

“也好！”程煙淡淡道，很快就把一碗麵吃了個，抓起櫃臺上的萬能房卡就上樓了。

看著的背影，程雲愣了愣，還想喊吃完飯把碗洗了呢！

所幸前臺妹子十分懂事，把湯喝得幹幹淨淨之後，對程雲聲：“反正現在也沒人，我來洗吧，一下就洗完了。……您昨晚上應該晚才睡吧，也去休息吧。”

“不用了。”

“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的。”俞點姑娘微微抿道，今早的蛋麵可比以往冰箱裏拿出來的冷饅頭好吃多了！

“那就你洗吧。”程雲很幹脆的放下碗，“我上樓休息了，中午之前起來做飯。”

“嗯，麻煩……麻煩你了。”

俞點抱著碗規規矩矩的站在櫃臺邊上，看著他上樓後，才端著碗走向角落裏的洗手池。了，覺香油的味道還縈繞在邊。不知道好久沒吃過這麽‘盛’的早餐了。

程雲這一覺睡得很香，直到十一點才起床，去菜市場買剩菜剩，中午依舊是簡單的三菜一湯。

當然，對於俞點姑娘來，這已經是很久沒吃過的‘佳肴’了。

程雲將飯菜端上茶幾，拿來碗筷，下圍並用其了手，才往樓上走去：“你了的話就先吃吧，我上樓去。”

“我……我不。”俞點看著三盤菜，狠狠咽了口口水道。

大約五分鍾，程雲領著頭發淩睡意惺忪的程煙下樓。而俞點連忙收起了眼中的亟不可待，乖乖坐在板凳上，還給他們發好了碗筷盛好了飯。

三人一言不發就開起來。

俞點依舊拘束的隻吃自己麵前那一盤，可在桌上不由自主四瞄的眼睛已然被程雲和程煙發現了。

“咳咳。”程雲咳嗽了一聲，將程煙麵前那盆芋兒移到了俞點前，，“想吃什麽就夾，不要拘束，包吃住可是早就好的。”

“唔。”俞點臉一紅。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可是要一個桌子上吃飯吃很久的，你老是這麽不好意思可不行。”程煙也淡淡的附和道，“你看我，什麽都不幹還賴著吃，我都沒害。”

“知道了……”聽他們這麽一，俞點更不好意思了。

很快，吃完一碗飯，留的看了眼桌子上的菜，放下筷子：“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吧，等下我洗碗。”

程煙無奈的將給拉了回來。

程雲也笑了笑，配合著程煙給俞點再盛了一碗飯，：“多吃點，下午還得幹活呢！”

俞點隻覺臉頰燒紅，麵對著新添那碗飯和桌上還剩不的菜，稍微停頓了下，最終還是慢慢的抓起筷子：“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嗯，以後都別客氣了。”程雲，“你吃再多又能吃幾兩米！”

“嗯。”

俞點吃完飯又自覺的去洗了碗，然後坐回櫃臺，悄悄的探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樓梯口——程雲上樓不知做什麽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來，而程煙吃完飯就離開了。

這才打開老舊筆記本，輸碼。

筆記本還是大學時攢錢買的，本就不貴，用到現在修過幾次，雖然還能用，但鍵盤已經磨損得有些厲害了。

這沒關係，早已稔記得每個鍵的位置，閉著眼睛都不會摁錯鍵。

帶著點塑料質的鍵盤聲開始在前臺不斷回響起來，間隔很大。每當有客人上下樓從前臺經過，俞點就會像驚的鹿似的停下來，注視著客人。直到客人離開了，才會心翼翼的繼續在鍵盤上摁起來。不時偏著頭思索片刻，或者拄著下發會兒呆，將剛才被客人驚掉的東西重新回想起來。

一下午很快過去，俞點了個懶腰，活了下酸痛的頸椎和手指。對這份工作簡直滿意到了極點——

如程雲所，工作真的很輕鬆。這幾的生意已經非常好了，一整一共接了二十來個客人，但每個客人隻會花幾分鍾，其餘時間都可以自由安排。

雖然總是被進進出出的客人和外賣哥打擾，但他們又看不到前臺後麵的筆記本電腦，最多就是讓停頓一下而已。

比起夥食來，這簡直不值一提。

程雲直到接近五點才下來，本來想和俞點班的，但俞點紅著臉擺了擺手，竟：“您……您再去休息一會兒吧，我還想再值一會兒班。”

剛才還有點事沒做完，索就在這把它完，免得上去又要回想半。

而程雲當時就懵了。

還有這種員工的麽！？

最終他呆呆的答應了自己員工的請求，有點勉為其難。他覺得如果不是自己還要做飯，自己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當程煙從外麵回來時，看見還在值班的俞點，也是吃了一驚，皺眉道：“你怎麽還在值班？”

完，還瞄了眼程雲，問道：“是不是你看人家單純善良好欺負，所以迫人家？”

俞點連忙擺手，又：“是我自己想要多值一會兒。”

程煙聽了也愣了愣，然而終究比程雲淡定多了，隻點了點頭，：“那就好，出門在外可不能太了，不然會被人欺負的。”

俞點點點頭，對此深有會。

……但無能為力。

“你今晚就在這住吧？”程雲看向程煙，“別回去了。家裏也就你一個人，半夜要是了，連個給你下麵吃的人都沒有。”

程煙沒話，算是默認下來。

雖然也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這樣——在這家賓館裏，明顯要睡得安穩許多，就好像……心靈上有一種依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