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很明顯地覺到,在說完那句“毫不在乎”的話之后，氣氛陷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伴隨著陣陣低溫的冷氣。

抖了抖肩膀,去房間里找出自己的外套穿好,這才繼續練著筆字，順帶思索著舞臺，連余都沒空分給自己的丈夫一眼。

找存在徹底失敗的裴寒舟垂了垂眸,漠然地扣上雜志扔到一旁，去樓上洗漱了。

并且當晚林桑回到臥室時,這男人已經一反常態地提早睡下,平躺在床上闔雙眸，頗有點安詳去世的意味。

琢磨著自己今天好像也沒干什麼，還對敵表現得特別大度,這男人為什麼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

總之今晚還是謹慎行事的好，否則不知道這無良資本家還能干出什麼事兒來。

林桑將暖氣的溫度調高些許，小心翼翼地掀開被角,緩緩鉆進了被窩。

玩了會手機才扭滅臺燈，閉上眼，開始進睡眠準備模式。

男人確實很早就躺下了,為了讓心恢復,打算比平常多睡幾個小時。

正當他快要眠的時候，覺到有人走進了房間，帶著鈴蘭的淡香，風一樣蹭進被子里,而后開始刷微博,有輕微的指尖劃屏幕的聲音。

接著，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又礙于他在一旁睡下，只得蒙在被子里憋笑憋得床板都在輕，呼出的熱氣好像能往他脖頸噴灑。

不知等了多久，總算笑完，卻又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興得小幅度滾，差點滾到他懷里，又默默退回了原位。

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正常地，像普通夫妻一樣共同睡。

他沒有過類似的驗，只覺得人果然非常麻煩。

睡得快，以往伴隨著睡前運過后，總是能累得在他清洗時就昏昏睡，從浴室到床上這一小段距離更是能困得小啄米，沾了枕頭便瞬間浸夢鄉，睡著了也不安生，總卷著被子來去，時不時還會搭在他上，宛如睡夢中仍在練習舞步。

但他覺淺，睡眠敏，經常被弄醒，無奈地將的移下去，但很快，的手又會再搭上來，八爪魚似的纏著人不得彈。

男人將這種時刻理解為，凌晨的報應。

譬如此刻，他正堪堪要睡著，林桑卻像突然來了靈似的，悄咪咪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邊打開電腦，一陣敲擊鍵盤的清脆音效傳出。

裴寒舟徹底放棄，打開臺燈坐起來看書，心虛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你沒睡著啊”

男人沒說話，長歇一口氣“早說啊，我憋得那麼辛苦。”

“”

就這樣，二人又恢復了雙方工作的狀態，刪刪改改，他低頭看書。

一個多小時后林桑工作完畢，寫了二十分鐘歌詞，這才再度爬上了床。

掖好被子，只出一雙微挑的眼，問他“你不睡嗎”

他依舊不回答，把書頁翻得嘩嘩作響。

林桑自知理虧，默默攀上去扯掉他一邊的耳機，在他耳畔輕聲問“那我給你唱首歌兒吧”

吐息綿綿地落在他耳，帶著薄荷牙膏的味道。

裴寒舟還是沒說話。

就在以為這男人要跟別扭一輩子的時候，終于聽到他沉聲開口

“唱吧。”

未免也太好哄了點。

吵到他睡覺，一首歌就能哄好。

林桑清清嗓子“你想聽什麼”

“隨便。”

滋滋地往自己臉上金“我唱的你都喜歡是吧”

裴寒舟看一眼“”

“你不給我范圍我怎麼唱”，信口胡謅，“我有一個好爸爸”

最后也不知道唱了什麼，因為沒唱兩分鐘就把自己給唱睡著了，聲音趨于微弱，呼吸聲也平緩了不。

男人失語地垂眸看了看，這才關掉了自己手邊的臺燈。

酣眠一夜的林桑次日起來時元氣已加滿，興致趕往錄音室的路上，居然見了魏瑤。

說是見，不如說魏瑤就蹲守在門口，只待林桑一出門，便淺笑著走到面前“我們聊一聊吧”

其實要聊的也沒什麼新穎的話題，魏瑤喜歡裴寒舟早就看出來了，也知道魏瑤心有不甘，那些閑聊的句子看似是隨意吐，實則對明夸暗貶，段位不可謂不高。

沒想到裴寒舟這人冷漠歸冷漠，桃花運還好。

“寒舟哥沒有和你一起嗎”

餐廳，魏瑤地為清洗著茶，先給自己斟滿一杯綠茶“不過也是，我寒舟哥一直很忙，除了自己喜歡的事之外，對什麼都答不理的。嫂子你可不要因此心存芥呀，他也不是故意的。”

林桑甚至不用把整個句子聽完，就已經憑借著在“綠茶發言bot”中資深的沖浪技，明白魏瑤看似是在融合他們夫妻二人間的關系，畫外音卻直指裴寒舟對本不上心。

“不會心存芥的，”林桑微笑著說，“他早上說要帶我一起，我要睡懶覺拒絕了而已。”

魏瑤手一抖“”

有茶燙到魏瑤手指，卻淡定地放下茶壺，接道“那就好，看你們這麼幸福我也很開心。”

“寒舟哥那麼好，我和姐姐們常討論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站在那麼優秀的人邊，會不覺覺得有力甚至自卑。不過姐姐你也不要氣餒，雖然你現在還沒什麼名氣，賺的也不多，但是人這一生還長著呢，哈哈，可能哪天突然就走運了呢”

“雖然其他那些追寒舟哥的，要麼就是家里特別有錢有地位，要麼就是自己也是公司總裁，要麼就是漂亮到驚為天人，可是寒舟哥選擇你呀，應該也不是一時想換換口味，你要相信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桑失語半晌。

開始用ua男的套路了是嗎通過打的方式削弱的自信和自尊心

努著思索了一會，非常配合地，同樣不解地溫聲開口，附議道“就是啊，憑什麼是我呢”

魏瑤翕，但角不控地抬了抬，眼角忍不住攀上些掩不住的得意。

林桑就在這得意的目中謙虛道

“大概是因為我年輕貌有才華，用也用不盡吧。”

魏瑤有些許驚愕，表僵住，睜大眼看著。

恰逢岳輝打了電話過來，林桑拎起手包“我還有音樂要做，就不奉陪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走，魏瑤下意識把目轉向了沒喝一口的茶杯上。

看著那杯綠茶，林桑頓悟過來什麼，原封不地將滿杯綠茶，徑直推到魏瑤跟前。

“這個你自己留著吧，我沒興趣。”

魏瑤張了張，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林桑再次開口。

“我雖然沒錢又沒人氣，但下周有場一半觀眾都是為我而來的重量級綜藝錄制，興趣的話你可以來，”林桑還回一個k，“報我的名字，前排票雖然貴，但我可以請你哦。”

去錄音室的路上，林桑滿腦子都是魏瑤被治得服服帖帖甚至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拉好口罩，沒什麼緒地搖了搖頭。

小生還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幾年前就看過朋友發來的綠茶品鑒大賞了，魏瑤這模樣騙騙傻直男還差不多，哪里可能會上當，更別說真的從那只言片語中到傷害了。

接下來的幾天魏瑤都消停了許多，沒再來擾林桑，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林桑忙到本沒辦法回家，魏瑤想找也找不到。

這次的舞臺要做一些特效，還要專門定制道，不僅自己忙活，整個團隊也跟著忙壞了，聽說那幾天岳輝午睡的時候說夢話都是“這個特效可以再做得酷炫一點兒嗎”。

周六晚上，新的舞臺準時開始錄制。

說老實話，這是幾次表演中最張的一次。

不知道觀眾對這個主題的接度是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按照預想，淋漓盡致地演繹好這個舞臺。

道準備就緒之后，耳返里傳來現場老師的聲音“林桑可以上臺了。”

深吸一口氣，緩緩踏上臺階。

歌曲開始前會有一段歌手介紹的獨白，但通常覺得歌曲的意境需要大家自己去領悟，講得太反而沒有意思，故而以前都會取消自己的獨白環節。

今天則不然，首次提出保留了發言的要求。

站到舞臺中央后，說“其實一般我都不會介紹歌曲，但是今天想講兩句。”

“這首歌送給我的一個好朋友。”林桑扶著話筒頓了頓，“也想說，言論自由權不包括中傷及污蔑他人，希大家都可以擁抱到一個善良而有溫度的世界，無論現實或虛擬。”

沒等臺下觀眾反應過來，歌曲已經迅速切，一陣機械聲咔噠咔噠地響起，像是在輸送著什麼電報或消息，或長或短，清脆簡潔。

一陣敲擊聲后，電子樂聲流暢地銜接而上，曲調很自然地從冷冰冰的世界轉換到了留有一溫的律中。

接著，燈竟然率先投落到舞臺側邊，沒有林桑的位置。

淺圈，有生抱著雙坐在地上，上錯落地分布著被人中的箭矢，弓起背，似乎是疼痛極了，旁邊的人不斷拍著的背著的頭發安。

舞臺下很安靜，即使看不到林桑，也因為信任沒有出聲，靜靜地等待著屬于的畫卷鋪開。

林桑踩著道徐徐站定，整個人披了一件純白而寬大的風，隨著步伐輕微起伏。

臺下觀眾看不出舞臺玄機，不住開始小聲討論。

“那個踩的是什麼啊像按鈕一樣，但是有好多。”

“看不清，等會俯視全景估計才知道是啥。”

“桑桑的舞臺不一直都這麼神，嗐，再等等吧，等會就知道容了。”

這次的舞臺完全是新的表現形式，伴舞沒有圍繞，也沒有圍繞伴舞，而是各自分開，宛如兩個世界。

左側的伴舞們演繹著對傷者熱鬧的關切，舞臺中央的卻是獨自的孤寂

黎明要多久才會亮起

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索著安全的捷徑

今天的舞臺妝很淡，難得下了藝人拉長比例的高跟鞋，穿著雙平底鞋站在那里，足下的好似在有序地亮起。

對舞臺心心念念的從不是要顯得自己有多漂亮，相反，認為合格的歌手應該用自己去配合舞臺，自己是否亮麗，和舞臺效果相比不值一提

于是只是站在那里，輕聲淺

取悅的方向在哪里

沒走錯過一步的問自己

真實與惡意丑陋的臉有多麗

為什麼攻擊只因你是你

就在林桑唱完這一段時，方才還圍繞著生邊的伴舞紛紛戴上了面罩，從腳下拿起沒有填充的弓，對準林桑的，一發一發地開始輸出著空箭，只有手中的弓在不斷彎曲抖。

直播間有人以為是特效出了問題是我這兒卡幀了嗎為什麼他們箭卻沒有箭啊特效bu了

bu沒有我不知道，但我也只看到弓。

應該不是，你看他們都沒有一個拿箭上箭的過程，舞臺設計就是這樣的吧。

林桑逐步將主題娓娓道來，伴著節奏加快的音樂唱

你戴上面代碼中難辨蹤跡

嚴寒時分的冷寂不掩飾地攻擊

化過的箭羽

淬了毒也鋒利

慢慢腐蝕人

是你要的結局

鏡頭慢慢轉為俯視，將舞臺的玄機一覽無。

林桑腳下的，是一個巨大的鍵盤，隨著時間分秒地過去，鍵盤上亮起的字符也在不斷變換，像是有人在用它輸著什麼。

就在臺下觀眾靠著首字母分辨著鍵盤到底在發什麼的時候，鏡頭轉換到林桑的后背

白的服上，全都是淋淋的傷口。

虛擬的武，卻帶來了真實的創傷。

毫不遜于，方才被箭殺到的孩。

觀眾一個接一個都反應過來了。

“我靠網絡暴力”

“底下那個是鍵盤啊你們沒發現鍵盤一個一個字符地在亮嗎，都是罵人的話絕了絕了，這設計絕了啊”

“我哭了，今天也被林桑的舞臺震撼到只會發抖了。”

林桑眼睫輕，抱了抱雙臂，聲音溫而帶著力量地回在演播廳

沒有擋風之翼

用脆弱的軀

抵住鋪天蓋地的惡意

最后，在歌曲的尾聲，不掩飾地大方出背后的傷口，跟著鼓點唱

烏合之眾狂歡的樂趣

就算抖也絕不畏懼

咬牙捍衛最初的勇氣

沉溺者何時能蘇醒

鋼琴加弦樂的曲調讓歌曲在冰冷過后又和許多，帶著一愈發堅定的能量，不妥協不認輸，也絕不討好。

因為那樣，就不是做自己了。

當晚的表演被無數音樂博主進行了轉載和評價，轉發量最高的那條寫了一千多字的樂評，在最后一句寫道任何一個看似“善良”的普通人都可能是施暴者，不是只有真槍實彈的流才是傷害，鍵盤同樣可以傷人，甚至殺人。

林桑是我見過目前新生代歌手里非常有社會責任的一位，給自己的歌迷做出正確的引導，這才是公眾人應該做的表率和價值觀傳達吧，有被驚喜到。

熱門的轉發贊同一樣有很多

那些化自己網絡暴力的鍵盤俠都醒醒吧，不是只有辱罵才網暴，不分場合地肆意杜撰、編造、侮辱也是網絡暴力，別給自己編造名還覺得自己是正義使者了，人家的機不需要你來定義，生活就那麼糟糕嗎非要靠攻擊別人才能獲得快

是寫給紀寧的吧，但紀寧也蠻爭氣的，雖然被聯黑了很久，但沒被現實打趴，們都很了不起。

當天關于網絡暴力的討論度很高，雖然不知道有多人能真的被自己影響到，但能做一次發聲就是一次，哪怕只有一兩個人因此而反思或收回屠刀，那這首歌的編制就有意義。

那場拿了第三名。

雖然這首歌的評價很高，評論也是幾首歌里最多的，但畢竟不是主流話題，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同到的東西，的排位能守住前三已經很了不起了。

完了一個自己很喜歡的舞臺，無論名次，滿足和喜悅足以蓋過所有。

回了y市的家，由于在舟總部在這邊，裴寒舟也經常回家休息。

果不其然，林桑深夜抵達時，男人已經躺在床上看文件了，指尖還夾著一只黑中筆，偶爾會轉上兩下。

林桑這人有個習慣，一高興就會話特多，于是洗完澡之后，邊頭發邊跪在床邊沒話找話“魏瑤之前也找我了來著。”

“嗯。”男人興致缺缺，很明顯是在認真看合同，隨便敷衍著。

腦中樞興、想找人大談特談的林桑自然對這個回復不甚滿意，用足尖推了一下他在被子里的“那生看起來不簡單誒，還是蹲在這門口主找我，很明顯有備而來。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被欺負、被氣到肺泡炸什麼的。”

裴寒舟覺得這人真是很難搞。

上個星期自己和說到魏瑤的問題，一副沉浸在筆世界中不愿搭理他的模樣，他便就作罷。結果等想說這個話題的時候他還必須得重新配合，要不然就踢他

男人記仇又冷淡地在合同尾頁落下自己的大名“你不會。”

說完他就沒繼續說了，但話又確實好像只講了一半，林桑非常嚴肅地湊到他面前，發尾沒干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他手背上。

男人無語地磨了磨后槽牙，將手里的巾一把奪過，蓋在頭上用力了兩把，罔顧巾蓋住眼睛的低呼，咬著牙沉聲道。

“以你的本事，只有你把別人氣得肺泡炸的份。”

深有此的男人發泄完后將巾搭在肩膀上“完睡覺。”

卻像是來了神，又湊過去甩了兩下頭發，一副自己累了不想彈的模樣，暗示道

“我覺得你的好的，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