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坊裡行(3)
張行隨小趙一起轉到水街時,天已經暗淡下來,河兩岸,百多坊市幾乎都在敲擊淨街銅鉢,聲音咣噹作響,此起彼伏,遠近綿連,倒是頗有韻味。
當然,淨街銅鉢攔著誰也攔不住穿著制服的淨街虎,張行隨小趙校尉從容逆著人流來到那酒肆,此時酒肆外的酒旗已去,木梯已收,小趙喊了一聲,上面才放下木梯來。
而剛一進來,後木梯便又被小趙和一名僕役趁勢收走。
張行眼神一轉,看到酒肆下層空空,只有幾名使、雜役隨便坐著,卻是心中微,本能小心了起來。
“爲何這般小心?”自家小心,卻不耽誤張行扶刀反問後小趙。“若我所料不差,淨街後纔是談真正大生意的時候吧,怎麼就把門關了?”
“還不是你帶的消息?”剛剛起梯子的小趙滿臉不以爲意。“知道前線在東夷那裡大敗了,再加上聖人對楊逆的案一直不吭聲,朝廷裡漸漸盪,旗主從中午開始就跟嫂嫂私下做商量,一直商量到下午,一出來便做了吩咐,以後非但不做晚間大生意,就連白天也不開水街上的門了,說是要作防備,也不知道防備個什麼?”
張行緩緩頷首,這倒是可以理解。
作爲都城,不要說出大的政或者軍事盪,只要氣氛一張起來,那隨便來個奢遮人,都能料理了這位總旗。便是沒有奢遮人注意,想來這位綽號什麼糖鐵手的馮總旗平素管著四個坊,又做著這般中介生意,日進斗金的,也得罪了三教九流不知道多人。
甚至早有幾位同僚或私心發作嫉恨不及,或心懷律法暗暗不平,也是尋常。
及時回來,反而明智。
這邊想著,那邊小趙居然又去跟那位小玉的使調笑,將張行晾在一邊,不過也沒等多久,樓上馮總旗便閃出來,直接喊住:
“小趙、小張,你二人上來,我有言語代。”
二人不敢怠慢,各自再上樓去,這一次卻沒有進大間,而是轉到一個角落小房間,房之後,房門一掩,當然沒有什麼酒杯一甩,幾個刀斧手躍出,而是稍微幾份清淡酒菜擺好,而且桌上明白攤著兩個小銀錠,一大串銅錢,旁邊還放著一個繡口褡褳。
待二人陪著馮總旗坐定,後者更是直接一指,乾脆至極:“錢不多,兩月例,聽說你喜歡看書,我私人專門再贈你的一貫買書錢,特意讓你嫂子換了銀子,有零有整,方便使用。”
張行上有人家巡檢的大方饋贈,早不是當日路上吃窩頭的況,但此時卻斷無理由不接的,非但要接,而且要接的痛快。
事實上,他只是站起來一拱手,道了一聲謝,便直接將銀錢放褡褳,繫上口子,扔在一旁放刀的空位上去了。
馮總旗瞇了瞇眼睛,點點頭,復又指向桌面:“且喝兩杯。”
雖然中午剛剛喝過,但張行依然沒有推辭,上來便捧杯行禮,然後一飲而盡,引得小趙匆匆仿效。
就這樣,三人團坐,喝了三五杯,吃了半盤菜,那馮總旗忽然放下杯子,一聲嘆氣。
早有準備的張行知戲到了,直接停杯不語。
而那小趙卻忙不迭的詢問起來,也不知道是傻還是託:“好好的,大哥怎麼就嘆氣了?”
“我還是憂心局勢。”馮總旗連連搖頭。
“有什麼可憂心的?”小趙還是不以爲然。“大哥和嫂嫂在神都廝混十幾年,日益發達,如今更是正七品的面人,什麼風浪沒見過,怕個什麼?”
“不是這樣的。”似乎微醺的馮總旗靠在椅子上,著鬍子,連連搖頭。“我馮庸名爲庸,本其實也是個庸人……
“從一個市井中的混子,靠著你們嫂嫂給的本錢才做了販糖生意,爲此念一輩子,後來在市井中拉起點勢力,又靠著當日遷都的大機緣捐功,再到後來做了個總旗,若真說自己有點什麼,那就是有點自知之明……
“小趙,你還年輕,本不曉得什麼天子一怒伏百萬,也不懂的這一回的風浪有多大,一個楊逆造反失敗,禍了大半個中原;一個二徵東夷大敗,幾十萬大軍潰了,都是天崩地裂的那種……形我看不懂,但我經歷過上次東夷大敗,經歷過另一個上柱國謀反被誅的事……這次是兩個加一塊,難道還能了?怕是翻番再翻番也指不定!”
“總旗以爲,會大到什麼地步呢?”張行忽然出言打斷了對方的講述。
“大到你好好的人,在家吃著酒席唱著歌,忽然就被拉到菜市口砍了的地步。”馮總旗,也就是馮庸了,見到張行開口,似乎釋然了不。“就好像咱們東鎮司天牢裡殺白鵝那般無端。而這次事關鍵在於,如此禍事,便是宰相、上柱國,怕是也饒不開,我等下面人,就更是要聽天由命了。”
小趙聽得一時咋舌。
張行也沒有再吭聲,只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起來……無他,他比誰都相信馮庸此時的言語,因爲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分山君去阻攔東夷追兵時誤傷的那些逃兵;想到了都蒙家鄉的那片紅土丘。
張行難得恍惚出神,那邊小趙也在發愣,馮總旗卻毫無怪罪之意,只是安靜等二人回過神來,這才繼續說話:
“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們,形勢就是這樣了,可便是想回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許多事的首尾都還要置乾淨。”
張行早有預料,卻只是一聲不吭。
那小趙則直接拍了脯:“大哥有話就說,有事便吩咐。”
小趙既然這麼說,張行也只能開口:“旗主有事,我們自然應該代勞,但不知爲何是我們兩個最年輕的?可有什麼說法?”
“不錯,我專門你們二人來確實是有緣故的。”馮庸再度打量了一下張行,然後目又從小趙臉上掃過,語氣坦誠。“就是要借你們面生,去做個得罪人的事……你們知道尚善坊的青魚幫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張行心中無語。
“我知道。”早已經喝的面發紅的小趙口而對。“孫老大的幫……走的是宮中北衙某位公公的路子,生意的大頭出息據說在銅料跟木材上,吃宮損耗的餘料。”
“不錯。”馮庸點點頭。“但這是青魚幫的本,咱們也管不到,而一個幫派,又獨霸了那麼大一坊,絕不止是這些大生意的,小河道走私、暗娼、酒肆、武館、賭場、日常店鋪水、印子錢……這些破事都還能嗎?偏偏又在我的治下。”
“旗主的意思是……”張行稍有醒悟。“想讓他們暫且收手?”
“不錯。”馮庸用筷子隔空點了點對方。“小張到底是喜歡讀書的,說到點子上了……講到底,那些河道上的大生意關我甚事?我的要害在我的面份,而這四個坊,正是我的直轄,將來上面一嚴起來,不了是我的破綻……所以不是青魚幫,青魚幫是最大的一個,也是最要害的一個,因爲尚善坊挨著天街,遙遙對著宮門,最麻煩,而其他三坊也都不了一些零七八碎……我就是想讓他們暫且收一收,別給我惹禍。”
這倒是合合理。
不過……
“屬下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張行認真回覆。“兵捉賊,理所當然……旗主既然想讓他們收手,擺開車馬明晃晃的號令起來便是,我們二人也自當奉命而爲,爲何要私下與我們講?還說要借我們面生好做事?”
“因爲其他臉的,早就跟這些幫派、流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馮庸放下筷子,捻鬚苦笑。“你們信不信,我這番憂心說給其他兄弟們來講,他們只會覺得我聒噪,叨擾他們發財,事不到頭,他們沒這個見識的……”
聽到此,小趙校尉明顯了下鼻子。
“好不容易說明白了,他們再去跟那些人講,怕是講著講著就喝起來了,然後收了錢回家睡覺,沒人當回事。”馮庸繼續言道。“總之,我是想越過他們,直接把事拾掇乾淨。”
“我懂了。”小趙‘校尉’聽到這裡終於也醒悟。“大哥的意思是,借我們面生,出去做個黑臉,立個威風……而這些生意都有自家兄弟的摻和,所以才說是得罪人的差事?”
“不錯,我的本意是,小張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敢下手,小趙雖然臉生,但一打聽都知道是我的梯己人,你們倆出面,帶人將其他三個坊的零散生意給掃了,該抓抓,該打打,該掀攤子掀攤子,三個坊掃一圈後,威風立起來,讓青魚幫的孫倭瓜曉得我的決心了,我便好出面鄭重其事與他說個正經的道來。”馮庸終於說出了要求。“不過你們放心,斷不會讓你們白做惡人的……你們若應下,今日你們走時我便給你們每人二十貫辛苦錢,而若是做的妥當,事後再給你們每人二十貫。”
孬好是經歷過幾回生死的,得罪人不得罪人張行是混不在意的……或者說,人家馮庸也正是以爲他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不在乎這些,才找他來的……但同樣的道理,錢不錢的,張行此時也不甚在意。
要是想來釣他,還真不如人家白巡檢來一句‘我家的書以後許你藉著來看’更有效力。
所以這件事,於馮總旗而言算是合合理,對張行來說算是可有可無。
但怎麼說呢?
正因爲是合合理與可有可無之事,那麼人家上司姿態做的這麼足,恐怕也不好拒絕。
就在張行胡思想的時候,小趙果然忍耐不住先開口,卻又語出驚人:“大哥……我不要這四十貫,我還能再給你十貫家底,只讓小玉從了我……如何?”
馮庸微微一愣:“我還以爲你只是無聊與調笑……卻是真看上了嗎?”
“是真看上了,我還想請嫂嫂到時候開釋的奴籍。”小趙滿臉通紅,同時低了聲音。
“小趙。”馮總旗見狀非但沒有點頭,反而微微搖頭。“我再問你一遍,你可知道四十貫文是多大一筆錢?東都這裡雖然錢越來越不值錢,但依然算是半筆安立命的資本,便是一時湊不起,買不了宅子、鋪子,掛在我這裡,尋個鋪子、生意,也是妥當的,你卻要換一個使?你可想好了嗎?”
“我決心已下。”小趙回頭看了眼閉著的房門,聲音愈發低沉,臉也愈發紅了起來。“只要大哥將小玉許了我,刀山火海我都願意替大哥去走一趟……”
“沒讓你去趟刀山火海,人手給你們配齊,只是要得罪同僚和一些場面人罷了。”馮庸瞥了一眼一直一聲不吭的張行,對小趙嗔怪道。“而且你把話說這麼開,讓人家小張怎麼辦?”
小趙趕來看張行。
張行心中無語,卻也只好替這位趙‘校尉’來向馮總旗討個準話:“如此說來,旗主是已經應許了趙校尉嗎?”
“那是自然。”馮庸捻鬚而笑。
小趙當即大喜,而張行也想不到什麼理由來做惡人,稍一思索便點下頭來。
就這樣,事談妥,酒席散掉,小趙又去與小玉盤桓不提,那馮總旗的夫人果然過來親手給張行送了一包銀子……不多,十三兩……沒辦法的,這年頭白銀兌換銅錢的市價比價要高許多,但據說這些日子漲的更快,年初二十貫還能換十五六兩呢,轉眼間就只值十三兩了。
張行將褡褳掛在腰間,將銀包塞懷中裹,打個招呼,便請人幫忙放了梯子,從水街那邊往歸修業坊。
到此時,外面已經是暮茫茫一片,便是水街都安靜了不,想來除了幾個指定的夜市,其他各早已經淨街,但無所謂,張行一淨街虎打扮,誰也不懼,只是提著燈籠,踱著步,便回到了修業坊坊門,然後稍微呼喊了一下坊吏劉老哥。
劉坊主也不敢開坊門,竟也放下一個梯子出來,讓張行攀附過來。
張行提著燈籠,單手攀梯,臨到牆頭,掛上燈籠,借了劉坊主一把手,便直接翻了上去。然後又等到對方收梯放好後,纔打著燈籠往自己的小院而去,而人家劉老哥明顯周全,大概是看到張行喝了酒,又跟著送了幾步,一直到院門前才停住。
但也就是此時,來到院門前的張行非但沒有開門,反而猛地回頭,盯住了就在後的劉坊主。
劉坊主被盯得發,一時也怔在原地,半晌方纔乾笑著出聲:“張校尉這是喝迷瞪了?要老哥我給你開鎖?”
“不是。”
張行等到對方開口,似笑非笑。“我是忽然清醒了,想起一些事……坊主認得我們馮總旗嗎?”
“這話說的,馮總旗正管著這四個坊,雖說一個屬靖安臺,一個屬河南縣,但到底是疊著的,如何不認得?”劉坊主當即有些無語。
“怪不得。”張行失笑以對。“我就說嘛,我那兩個夥伴從未我院子,我也未曾提及,結果馮總旗卻上來便知道我喜歡看書這事……”
劉老哥當即有些難堪,但黑燈瞎火的倒還頂的住:“張校尉何必非把這種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掰扯開?你家總旗在這四坊十數年不曾搖,是個有本事,在我們這些直接挨著的下吏眼裡更是一等一的現管人,他把人安排到我這裡,又讓王校尉他們平素順口問一句,我還能不答嗎?況且,說你看書,又算是什麼呢?你自己立的也正!再說了,今日去喝了這場酒,以後也沒人再來問我你在家幹什麼了,不如到此打住!”
“我也沒有埋怨老哥的意思。”張行搖頭再笑。“喝多了,腦子一陣一陣的,別在意。”
劉坊主趕拱手,然後提起燈籠轉而去。
而張行也立即拿鑰匙,晃晃悠悠開了門。
也就是二人一個走出數步,一個已經推開門的時候,張行忽然在門檻上回頭再問:“說起來,老哥做了多年坊主了?”
“十二年。”提著燈籠的劉坊主回頭相顧。
張行點點頭,踉蹌門,也不拾掇門外燈籠,直接就將大門掩上,然後靠著門深呼吸了一口氣,但他很快又醒悟過來,趕繼續踉蹌走了幾步,跌坐到了院中的椅子上,這才瞇著眼睛扶著頭,著滿天繁星若有所思起來。
原來,剛剛張行在門前停住,本意是想問一問對方這修業坊的灰生意分佈,既是打探報,也是想提醒一下這位坊主,做個照顧的意思……結果剛一回頭,忽然一個激靈,想到剛剛二人在牆上握手,對方手中繭子分佈居然與自己手上極爲類似,然後一時生懼,以至於酒後失態,當場了馬腳,最後生生等了好一陣子,纔拿著本就屬於題中之義,或者說雙方心知肚明的東西來做個遮掩,糊弄了過去。
當然了,在院中椅子上半真半假哼唧了片刻,耳聽著牆外腳步遠去,張行卻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畢竟,且不說人家劉坊主很可能只是早年當過兵、習過武,便是真有故事,乃至於有些企圖,那也與他無關啊。
自己怕個鬼哦!
一念至此,張行醉意涌上,連例行的打坐衝脈都沒做,便在院中微微起了鼾聲,睡了過去。
而聞得鼾聲順暢,牆外原本應該早就離去的劉坊主這才無聲而去。
PS:謝新盟主加十塊錢牛!吃好喝好!
(本章完)
章節報錯
一萬年後,冰化了。鬥羅聯邦科考隊在極北之地科考時發現了一個有著金銀雙色花紋的蛋,用儀器探察之後,發現裡麵居然有生命體征,趕忙將其帶回研究所進行孵化。蛋孵化出來了,可孵出來的卻是一個嬰兒,和人類一模一樣的嬰兒,一個蛋生的孩子。
「人為什麼要活著?活著就是為了見識!」「走更多的路,見識更多的精彩,死了也不遺憾!」地球來的小男生丁浩,帶著他的初衷,走上了一條成為《蓋世仙尊》的通天大道!
「咳咳!恭喜宿主覺醒最強宗門系統!請宿主努力提升宗門,以達成萬界最強宗門成就!」 「恭喜宿主收徒十星潛力弟子,獎勵大帝召喚卡X1...」 「恭喜宿主...」 「...」 「師尊!師兄他...他他...他餵魚、餵雞餵鴨...然後...他突破到大帝境界了!」 「稟宗主!您的親傳弟子扇了大帝一巴掌,然後...也突破到大帝境界了!!!」 「...」 「嚯!仙人做仆,大帝為奴,滿宗弟子皆是離譜!!!」 最強宗門,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