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杜宏是位好。 弘治十四年,杜宏調職山知縣,任上三年賞罰公平,斷案明察秋毫,他大興水利,扶持農桑,民如子,一手道德文章更是做得花團錦簇,妙筆生花,他的聲甚至傳了京師大佬們的耳中,弘治十五年,吏部尚書馬文升專門為杜宏上表一封,以彰其功。
按說秦堪落在這樣一位好的手中,實在是三生有幸,好必然是講道理的。
只可惜秦堪忘了一點,好並非每時每刻都是好,好也有出猙獰邪惡面目的時候,比如對那種害他掌上明珠傷的人……
走出山縣衙的秦堪心很低落。
並不是所有的穿越人士一出場便人待見的,至在杜知縣的眼裡,秦堪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青天大老爺下了判決,罰了秦堪二十兩銀子,鑒於秦相公已無分文的實際況,杜知縣很大方的寬限了他十天時間湊齊罰銀,否則衙門大板子伺候。
秦堪走出來的時候,分明看見那位名杜嫣的家小姐站在爹後,齜著牙恨恨朝他亮了亮小拳頭,十足的狐假虎威。
一個懷揣十二兩銀子,做著發家致富夢的有志青年,剛踏進紹興城不過兩個時辰後卻變得無分文,而且還倒欠府二十兩銀子……
杜宏是個很大氣的知縣,他不怕秦堪跑路逃債,欠府的債不是那麼好逃的,明朝嚴苛的戶籍制度把秦堪死死釘在山縣的地頭上,想逃?有本事去縣衙弄張路引先。
這個教訓告訴我們,穿越人士千萬不要對古代社會掉以輕心,躊躇滿志震虎軀散王霸的時候最好回頭看看有沒有古代手你錢包……
還有一個教訓,那就是不要招惹人,特別是追手的人,得罪這種人的下場比錢包被還慘。
生活就是這麼殘酷,不論現代還是古代,像秦堪這樣的倒霉鬼很大一部分因此而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老實說,秦堪現在有一種強烈的搶劫紹興庫的衝……
…………
…………
街上仍舊人來人往,可秦堪的心卻跟剛踏進紹興城時完全不一樣了,從明的春天直接掉進了寒冬臘月。
發家致富暫時別想,欠府的銀子以後再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今天住哪裡,吃什麼。
沒錢當然住不了房子,也買不了食,更糾結的是,城裡比鄉下難度大多了,而且秦堪也不敢冒著再吃司的危險。
生存問題很嚴峻,這是秦堪當下必須解決的首要問題。
幸好秦堪是個很隨和的人,隨和的意思是,對質條件沒有太高的要求,睡得了金屋,也住得了牛棚,吃得了魚翅,也不介意窩頭。
更難得的是,他有一種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的無畏氣概。
秦堪在紹興城轉悠了很久,路過熱鬧街市的包點攤時順手了兩個白面饅頭,最後找著一個偏僻無人的死巷角,雙手抱臂坐在巷角深。
這便是秦堪在紹興府城裡度過的第一天。
江南的春天不算冷,可是連綿不休的春雨卻夾雜著沁骨髓的寒意。
秦堪抬起頭,仰著天空中那灰蒙蒙的霧,細膩的雨溫的滴落在他的臉上,有點冷,許久之後,秦堪角竟然出一抹微笑。
秦堪是個樂觀的人,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所以前世從大學畢業出來,進了一家公司當業務員,住著最便宜的合租房,
吃著最沒營養的泡麵,短短兩年便已了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炙手可熱的白領經理。一個對命運認輸低頭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人生的逆境,生活的艱難,對他而言隻是一種修行,一種向上的力,功之時回首再看,那些逆境,艱難,已了他人生的寶貴財富。
所以,秦堪現在竟然還能笑得出,那是一種不服輸的笑容,而且他深信,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後,幸福只會眷顧那些最艱難時還能笑得出的人,因為他們值得擁有幸福。
巷角很冷,秦堪坐了一會兒便果斷站起。
無分文的時候千萬不能再病倒,否則自己真的笑不出來了。
於是秦堪活了一下手腳,趁著天未黑,朝大街慢跑而去,繁華喧囂的大街上,來往的行人客商們愕然看著一個穿著單薄長衫的年輕人在跑步,神經兮兮的像個瘋子,令路人側目驚奇。
一直跑到微微氣,覺上暖和了些,又順手從路過的包點攤上再了兩個饅頭,秦堪帶著滿足的笑容回到了偏僻的巷角,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繼續蜷下來。
“不過從零開始而已。”秦堪仰天空飄落的雨,喃喃自語。
巷口傳來脆而無奈的歎息:“你這人莫非是呆子?沒錢不知去當鋪典押點東西暫時度過難關麼?”
秦堪一楞,接著便聽出來者何人。
這人,是他所有厄運的源頭。
“我還有什麼東西能典押?唯一所剩者,就隻有上這件長衫了,如果你爹不治我有傷風化罪,我倒是不介意著腚滿街跑。”
杜嫣俏面染霞,薄怒道:“呸!長得斯文清秀,怎的說起話來沒皮沒臉?”
秦堪斜眼瞟著,目沒什麼善意:“你怎麼找到我的?”
杜嫣笑道:“我聽說紹興城裡一個瘋子滿大街跑來跑去,於是出來瞧熱鬧,一路跟著你到這裡了。”
秦堪挑了挑眉:“來討債?”
“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有錢還麼?”
秦堪歎道:“我當然沒錢,如果你現在債的話,我隻能有兩個解決辦法……”
杜嫣仿佛來了興致,笑道:“什麼辦法?”
“第一,我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第二呢?”
“第二,我把債主乾掉……”頓了頓,秦堪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我個人比較傾向第二個辦法。”
杜嫣一驚,接著柳眉一豎,俯從地上拾起一兒臂細的木,然後一記手刀狠狠劈下,木應聲而斷,做完這個作,杜嫣也不說話,隻是著秦堪不住的冷笑。
秦堪驚呆了,早知這位家小姐刁蠻,沒想到居然擁有這麼高的武力值。
一個刁蠻的人,必然有著刁蠻的資本。
杜嫣冷笑:“現在呢?”
秦堪隻好著鼻子苦笑:“現在第二個辦法好象不怎麼管用了,姑娘若有雅興,我現在撞牆給你瞧瞧?”
杜嫣呸了一聲,道:“你們這種讀書人,什麼本事都沒有,就剩了。”
秦堪還沒說話,但見暮中一道銀閃過,恰好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凝目一瞧,卻是一錠銀子,約莫四五兩左右。
“在衙門是嚇唬你的,二十兩銀子不用你賠了,拿著我給你的銀子趕找家客棧打個尖兒,買口熱食吧。”杜嫣說話的語氣冷冰冰的,眼珠子瞧也不瞧他。
說完杜嫣轉便走,今日的一切不過隻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曲,捉弄人也夠了,銀子也施舍了,沒有把人上絕路,對來說,這個曲已經結束。
朝巷口剛邁出了一步,杜嫣便聽到後傳來秦堪低沉的聲音:“姑娘留步。”
杜嫣一轉,恰見半空中一道銀朝飛來,下意識手一接,原來竟是剛剛扔過去的銀子,被秦堪還回來了。
秦堪出了笑容,兩排白牙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姑娘剛才那句話說錯了,讀書人除了,尚余幾分風骨。”
杜嫣的表有些彩,從愕然漸漸變了譏誚的冷笑:“廉者不嗟來之食?”
秦堪惋惜般歎道:“這個境界有點高, 我目前達不到,其實我很想要這錠銀子的,可惜我那該死的自尊心讓我不出手來……”
杜嫣俏臉上的譏誚意味愈發濃鬱:“免了的那二十兩銀子也是我多管閑事了?”
“不多管閑事,應該說是改邪歸正。”
“你……”杜嫣暴怒,兩排細碎的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兩眼噴火似的盯著他,沉默許久,沉沉道:“你這不識好歹的夯貨,好,我也不枉做好人,你就在這裡著吧,十天后自己去衙門上二十兩罰銀,你若敢逃,我我爹發下海捕文書緝拿你。”
秦堪冷冷一笑:“用不著十天,明天我就把銀子送去衙門。”
“原來讀書人除了,還喜歡吹牛……”
杜嫣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氣衝衝的走了。
秦堪在巷角深,看著好的背影消失,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牆角傳出了耳聲,伴隨著一句句痛不生的懊悔,在這個偏僻無人的暗角落悠悠回……
“為什麼!為什麼要……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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