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太出來了。雖有寒風呼嘯，但日頭暖洋洋的。街道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三兩群的，有在麵攤上吃面的，也有在街上閑逛的。

沒多久，街頭驀然出現了一道惹眼的影。

眾人定睛一。

只見是個亭亭玉立的，穿著鵝黃的羅和茜的披風，襯著一張不施黛的俏臉，宛如冬日裏的一抹明艷的亮。

「啊，是崔家的姑娘！」

很快的，有人認出了崔錦。而這道輕呼聲一出，街道上的人也開始議論起來。

「就是被孫大郎附的崔家姑娘？」

「是，就是。聽說當時崔家姑娘變了酒鬼哩，真的跟孫家大郎生前一模一樣！無論是作還是神態！那孫家三郎也因此才認罪了。當時孫家可熱鬧了！」

……

眾人起初只是竊竊私語，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還有肆無忌憚的目。

然，作為被議論的崔錦卻仿若未聞，腰板得筆直，步伐也不曾有一慌促。不過後的阿欣倒是沒這份功力，張地抱了懷中的包袱，低垂著頭，地跟在崔錦後。

就在此時，有人上前，攔住了崔錦。

那人打從聽了崔錦被孫家大郎附的消息后，便對崔錦好奇得很，在崔家門外守了幾日，卻連半個人影也沒見著。

「崔姑娘走得這麼急，上哪兒去？」

「莫非這次又被誰附了？」

有第一個人湊前了，第二個人也圍了上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崔錦前就站了七八個人，其中還有人迷迷地看著崔錦。

此時，方不不慢地開口。

「雖不知為何孫家大郎附於我，但想來是聽了鬼神的旨意。又興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憐我父親獄，遂賜我解救之法。鬼神無不在，還請諸位虔誠以待。」

眾人皆信鬼神。

能得鬼神庇佑的人，是值得被尊重的。

而如今崔錦得了鬼神庇佑，如今又說出一番這樣的話來，前的人不都出了愧，下意識地便往後退了數步。

崔錦不聲地給阿欣使了個眼神。

阿欣立馬擋在崔錦前，微微揚起下，用清脆的聲音說道：「你們圍在這裏是幾個意思？見我家姑娘是個薄弱子便起了欺負的心思了？快讓開快讓開，我們姑娘有要事要辦呢。我們家姑娘鬼神庇佑一事，燕城來的貴人已經知曉，如今特地傳召我家姑娘。你們一個兩個擋在這裏，若是事被耽擱了，你們有一百條命也擔當不起！」

此話一出，七八人面頓變。

崔家姑娘竟然被燕城來的貴人召見了！那貴人是何等人！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他們就各自退到一旁，連周圍聽的路人也不用帶了敬意的目往後退了幾步，原本有些擁的街道瞬間變得寬敞起來。

崔錦依舊面不改。

邁開步伐，直背脊，緩緩地往趙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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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傳十十傳百的，崔錦被貴人召見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傳遍了整個樊城，包括趙知府一家。當崔錦出現在趙府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來迎接了。

崔錦認得的，是趙府的總管，喚作趙凡，是趙知府的堂弟。

見過趙凡幾次，只不過每一次都沒有什麼好臉。而如今這副恭敬中帶有諂的神，委實讓崔錦覺得好笑。不過好笑的同時，也清楚地到了貴人二字的威力。

只是一次召見，竟讓趙知府將總管派出來了。

這樣的禮遇，怕是樊城中的富商也沒有的。

「崔姑娘，這邊請。」

趙凡側，略略領先了半步帶著路。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崔錦，雖是布裳，但勝在臉蛋白皙，五緻，如今還未完全張開，已是容貌妍妍，當真沒有想到燕城的貴人喜歡這種於青與之間的姑娘。

「崔姑娘是頭一回來趙府吧，我們府里有個與崔姑娘年紀相仿的二姑娘，興許能為閨中好友。以後崔姑娘不妨多來趙府走走。」

崔錦沒有接話，反而是看了趙凡一眼。

出張的神態，問：「趙總管可知貴人為何召見於我？當真是因為孫家大郎一事？可孫家大郎一事已經結束了，阿爹也平安回來了呀。」

這好端端的提起自己的阿爹，莫不是在提示什麼？說當初趙知府抓錯人了？白牢獄之苦？

他不由一愣。

崔錦此時睜著水靈靈烏溜溜的眼睛，無辜而好奇地看著趙凡。

趙凡一時半會也分不清崔錦究竟是話中有話，還是隨口一說。而這時，院落將到，趙凡也不敢過那條線，只好停下腳步，說道：「崔姑娘，貴人便在前方的院落，我也不方便帶路了，請自行前去。」

恰好此此時，院落的門被打開。

阿墨探頭出來，見到崔錦，眼睛彎出了弧度。

「崔家姑娘，跟我來吧。莫要讓郎主久等了。」

崔錦低聲應了句，便疾步跟上。待院落的門一關，趙凡若有所思地盯著院門。阿墨的臉趙凡是見過的，當初是跟在馬車旁邊的，從著與位置看來，顯然是個能在貴人面前說得上話的人。

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前來，竟驚了這樣的人，且從語氣上看來，似乎頗是稔。

看來，崔家的姑娘真的要飛上枝頭了。

趙凡大步往書房走去。

不得了了，得馬上跟堂兄商量對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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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趙凡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阿墨並非是謝五郎派出來迎接崔錦的，而是阿墨太著急了，他準備先來敲打敲打崔錦。難得郎主主召見一個姑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推到郎主邊再說。

阿墨清清嗓子，邊走邊道：「郎主喜潔，也喜靜，只要避過這兩點，郎主是個極好說話的人。」

崔錦微微一怔，心中卻是想，一言不發地就將趙平毒啞了，這是個極好說話的人？想起上回的謝五郎，不由在心底打了個寒。

不過想歸想，崔錦面上仍是帶著矜持的笑容。

「多謝郎君指點。」

阿墨見狀，心中不由添了好。這崔氏倒是個知分寸的，生得也不差，若郎主歡喜的話，打點下汾崔氏，將崔氏的父親接回燕城，到時候有了汾崔氏的份，也是能夠當郎主的妾侍的。

「郎主在裏面，姑娘請。」

崔錦輕輕頷首，接過阿欣手中的包袱，獨自一人走進。

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崔錦想起方才阿墨的話，刻意放輕了腳步。然而在屋裏轉了一圈，也沒見到謝家五郎，正詫異不已時，忽有琴聲響起。

循聲走去，穿過紗簾，又走過一段游廊，驀然間天地變得廣闊起來。崔錦不曾想到屋裏竟是別有天。層巒疊嶂的假山石前，梅樹三兩株，紅的梅花開得正燦爛。

而梅樹之下置有坐地屏風。

屏風前的謝五郎白白袍，兩膝上臥有五弦琴，指骨分明的十指在琴弦上靈活地，琴音時而低沉時而高揚，明明是不音節的曲調，可由他那般隨意慵懶地彈奏出來，卻極是風雅。

崔錦看得目不轉睛。

一個郎君竟有這般容貌，還有這樣的家世，這才是真真正正上天的寵兒呀。

崔錦施禮道：「阿錦拜見貴人。」

琴聲仍然未停，而在崔錦話音落後，五弦琴調皮地發出刺耳的聲音，手指每一分，琴音便更刺耳一分，尖利得彷彿能刺破耳。

持續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琴音方歇。

謝五郎問：「琴音如何？」

崔錦打量了下謝五郎的臉，方道：「阿錦不懂琴，可郎君白如雪，黑髮如墨，阿錦頭一回見到如此風雅的大人，不由看得如癡如醉。」

所以，醉得什麼都聽不見。

謝五郎緩緩起，循聲而去，待站定后，他微微擰眉，冷道：「你這般伶牙俐齒，是崔元所教？」

崔錦悄悄地挪步伐。

剛了下，謝五郎又道：「又想逃了？」

崔錦輕咳了聲，說道：「阿錦……阿錦以為貴人想訓斥阿錦，為表敬意，便想著走到貴人面前，以供貴人訓斥。」

不然貴人對著虛空皺眉冷眼的，虛空也很無辜的！

謝五郎眉了。

「站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