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宴苦笑,他非常清楚師兄最厭惡的是哪種人,當年就算提到小師叔,也不會有半點好,趕轉了話題,說道:“我本以為今日諸峰會問起碧湖峰的事。”
元騎鯨冷笑說道:“掌門師弟不讓問,誰人敢問?”
遲宴有些不安說道:“就算不問,總還是要給個答案。”
元騎鯨說道:“就說雷師弟在朝歌城被不老林與冥部聯手襲,了些傷,正在調養。”
遲宴沉默著點了點頭。
他自然知道這并非真實況。
碧湖峰峰主雷破云瘋了。
當他從天峰送到上德峰來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元騎鯨走到府最深,來到井前。
上德峰頂距離地面不知幾千丈,就算山壁里蘊著些水,也不可能起。
這里居然有口井,真是極怪異的事。
井口很黑,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整座青山宗,只有真正的大人們才知道,這口深井直接通往地底的劍獄。
那座劍獄里關押著誰都不愿意面對的妖魔,還有那些背叛者。
一道極其凄厲的聲音從黑暗的井底響了起來。
聲音起應該極為遙遠,聽著有些含混,但其間藏著的怨毒與瘋狂之意卻是無比清楚。
“就算沒有一,那二呢!”
那喊聲幽怨至極,如鬼泣一般,令聞者心生畏怯。
遲宴晉游野境界多年,可稱劍仙,但聽著這道喊聲,臉依然變得有些蒼白。
也可能是因為,不久之前劍獄最深的這個瘋子,還是青山宗地位極高的碧湖峰峰主?
他問道:“到底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把雷師叔關著,他總是喊著那句話,也不明白是何意思,如何去查?”
“為什麼不能一直關著?不管他為什麼會發瘋,也不管他當時出手的時候是不是真的瘋了,但敢對掌門不敬,便有被關的道理。”
元騎鯨看著井底,聽著那道凄厲的喊聲,臉很難看。
“沒有一,二呢!”
“沒有一,二呢!”
遲宴聽不懂這句話。
整座青山宗都沒有幾個人能聽懂這句話。
他聽得懂。
他甚至知道,可能就是因為這句話,雷破云才會發瘋。
可如果是掌門讓他發瘋,為何不干脆讓他去死?死人才永遠不會說話,不管是真話還是瘋話。
掌門為什麼還要把他送到上德峰?難道真是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是……
你想用這個瘋子來試探我什麼?
……
……
井九了微微發熱的手鐲,走進了那座幽靜的小樓。
這座小樓在南松亭后,由山路行七里,忽然出現在眼前,仿佛一道屏障,隔絕了兩個世界。
他知道手鐲為何會發熱,因為它前幾代主人的畫像,如今便在這座小樓里。
這座小樓供奉著青山宗歷代掌門以及重要人的畫像。
兩忘峰代表青山宗對外征戰,是拋灑熱最多的一座山峰,歷代峰主自然有資格被稱為重要人。
不過修道者壽數綿長,就算兩忘峰主大部分的結局都是戰死,小樓里攏共也只有七幅畫像。
依照手鐲的意愿,井九把那七幅畫像都看了遍,至于更顯眼的那些歷代祖師像,他卻沒有去看。
長廊走到最后,他停在了一幅畫像前,那幅畫像看著還有些新,應該掛上去沒有什麼年頭。
是景真人的畫像。
井九靜靜看著畫像里那張似真如幻的臉,看了很長時間,說道:“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
走出小樓,便離開了凡世,來到了青山宗門。
井九抬頭去,只見青山諸峰皆,只剩下九座山峰立在天穹之下。
云層在峰間并不流,靜懸如傘亦如蓋,最薄仿佛一張紙,景麗至極。
呂師在樓外等著他,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微笑,心想終于看見這年有些反應了。
然后他想起自己當年初門見到九峰時,也是如此怔然,不心生慨。
這些年他始終無法進游野境,壽元有限,前景無明,只好離開九峰去外門做了個授業仙師。
若不是機緣巧合聽到那段話,在云集鎮周邊耐心尋找,終于在那個小山村里看到柳十歲和井九,或者他今后的生命便會一直在南松亭里度過。哪會像現在,他因為立下功勞被賜上等丹藥,更能回到上德峰繼續修行,說不得還真有突破游野境的那天。
“井師弟,你在想什麼?”呂師微笑說道。
只要進門,便會以師兄弟相稱,因為都是第三代弟子,至于師承,則是承劍大會之后的事,當然,你也需要被某座峰上的師長看中才行。
呂師出上德峰,自然希井九以后能夠去上德峰修行。
井九說道:“景真人是飛升,又不是死,為何他的畫像也會被掛在樓里?”
呂師呆住了,哪里想到他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心想井師弟果然與俗輩不同,不知有多弟子曾經在那座小樓里瞻仰歷代祖師像,誰會想到這去?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只好回以苦笑,然后正說道:“我將回峰靜修閉關,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師弟保重。”
井九看著他說道:“我覺得你不會有問題。”
呂師再次苦笑, 心想井師弟真是位妙人。
……
……
九峰之間有條溪河,河畔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建筑,小院或者高樓,崖壁間還有很多府。
三年一次的承劍大會前,被招門的年輕弟子們都會在這里學習劍道。
不知道是因為弟子們經常會在溪畔洗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條溪河有了一個名字:洗劍溪。
而青山弟子的這個修行階段則被稱為洗劍。
在這里弟子們需要接連突破知通與守一兩個境界,直至到第三層大境,才有資格參加承劍大會。
如果在承劍大會上被某座峰上的師長選中,那名弟子便能為親傳弟子,接到青山宗真正的劍訣。
當然,那名弟子也可以報名進兩忘峰——如果兩忘峰上那些眼高于頂的師兄能看得上你的話。
兩忘峰在青山宗里的位置非常特殊。
這座山峰沒有傳承,也沒有師長,但峰上的弟子可以接所有九峰師長最耐心與最嚴格的教育。
因為兩忘峰便是青山宗的劍。
除了修行,兩忘峰弟子最重要的事便是代表青山宗與外界對戰,與那些恐怖的妖魔、冥部強者廝殺。
為兩忘峰弟子當然極為兇險,但在不停地戰斗里進益也會很大。
更重要的是,這本來就是極大的榮耀。
如果不管在洗劍溪畔如何苦修,都無法突破那兩個境界,不能參加承劍大會,更無法被諸峰選為親傳弟子,那怎麼辦?
這種況很發生,但不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井九來到溪畔,面對那位來自昔來峰的師叔時,聽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但落在別人耳中,這話便顯得有些驕傲。
那位適越峰的師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愧是井九,這真是最完的答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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