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氣氛並未維持多久,蕭翀突兀問一句:「你也是一國公主,果真是毫無怨恨?」
從金枝玉葉,變了一下子跌落凡塵,還淪為妃嬪伏低做小——
他不相信,這人心裏就能如此輕易接這個事。
不給陸挽棠機會,他又手迫使抬起頭來和他對視。
陸挽棠一雙大眼睛清明亮,帶了一點可憐:「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就算叔父不曾謀逆,我也是要和親的。」
而且十有八九,還是和親到大魏,嫁給蕭翀,或者是蕭翀的弟弟。
下場,其實好不了多。如果是真正的公主的話。
蕭翀凝視半晌,似是信了,緩緩鬆開手指:「朕了。」
蕭翀沒提走,陸挽棠自然也是不能趕他。
所以,今兒便是陸挽棠服侍蕭翀用膳。
陸挽棠從前只知蕭翀挑剔,可沒想如此挑剔。
即便從前也服侍十二公主用膳,可也從未如此繃被迫過。
蕭翀十分挑食。
挑食到讓人接不了的境地。
可偏還不明說。
但若布菜不和他心意,他就用銳利的目看你,看得人心裏發為止。
陸挽棠覺得,這麼一場服侍下來,自己恐怕都要損了一年壽。
不過,被服侍舒坦了的蕭翀也是格外大方。
蕭翀直接賞了陸挽棠一隻琵琶。
一隻極名貴的琵琶。
「你那琵琶,音不夠好。」蕭翀淡淡一句,微鄙夷。
陸挽棠捧著琵琶,看著琵琶上悉的兩個小篆,忽然愣了一下。
這隻琵琶喚作「司音」,是曾擁有過的。只可惜,抄家之後,就不知去了何。
卻原來到了大魏,到了蕭翀手裏。
陸挽棠惜的了,不由得又抱幾分。
如此小作,自然落在蕭翀眼底,蕭翀笑問:「喜歡?」
「喜歡。」陸挽棠抱著琵琶,燦然一笑:「再喜歡不過。多謝陛下賞賜。」
不知何故,蕭翀只覺得陸挽棠這個笑容,竟是有些人驚艷。也讓他覺得,愉悅。
真心的快樂總是容易互相染。
蕭翀的緒在此時也是放鬆許多,言語也隨意起來:「以後還有更多好東西給你。」
只要服侍得他滿意。
陸挽棠抱著琵琶,本停不住歡喜:「多謝陛下。」
不過心中卻比誰都明白,這樣的歡喜,本就不可能再常有。
這樣的事,也不可能常發生。
有此一次,已經心滿意足。覺得於這戰戰兢兢的刺殺之路里,取了片刻的歡喜和放鬆。
而這一瞬,也是真心實意激蕭翀的。
這一次的失而復得,是心中這麼久以來,唯一的藉。
「彈一曲罷。」蕭翀看高興,便提議一句。
陸挽棠也不推辭,抱著琵琶坐下,試了試音后,便是輕撥慢捻的彈起來。
彈了一曲小調,喚作《如夢》。
這首小調,最是舒緩,仿若能人沉香甜夢境。
配合這燈火長夜,也最為應景。
陸挽棠沉下心去彈奏,倒是都忘了今夕何夕,在何。
等到一曲畢了,再回過神來,倒是哭笑不得——蕭翀竟是睡著了。
這……
陸挽棠猶豫片刻,到底沒出聲,只看了一眼旁邊的侍魏葉。
魏葉做了個噤聲的作,悄悄上前去,用薄被給蕭翀蓋上了。
魏葉作很輕,半點聲音也沒有,而且作稔,可見也不知做過了多回了。
陸挽棠猜,魏葉怕是上有功夫的。否則,怎麼也不可能半點都不驚蕭翀。
隨後,眾人就在魏葉領導下退了出去。
出了屋子,魏葉低聲說一句:「恬人就委屈委屈,去別歇息吧。陛下睡得淺,還是別驚擾了陛下了。」
最重要的是,蕭翀一旦被吵醒,那就是天崩地裂一樣。
誰也不住那火氣。
陸挽棠本也不打算今日侍寢,所以聽完之後,心裏倒是覺得,節省了自己找借口的功夫。
陸挽棠這一晚上,是摟著自己心的琵琶「司音」睡著的。
夢裏,彷彿是回到了水鄉,回到了陸家,回到了兒時母親的懷抱里去撒。
翌日,天還未亮,蕭翀那兒就已是該起了。
一大早,魏葉就領著宮們將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只等著蕭翀睜眼人。
陸挽棠也跟著立在旁邊。
畢竟,可沒有蕭翀在這裏忙活,這個做妃嬪的在一旁歇著的道理。
服侍蕭翀穿的時候,誰也沒發出半點聲音,陸挽棠也是同樣。
只是送蕭翀出門時候,陸挽棠這才輕聲說了一句:「陛下別忘了用早膳。」
上萬早朝,蕭翀才能用早膳。有時候時辰耽誤了,就索等到中午。
以往這話,蕭翀只有在孫皇后那兒才能聽見,可現在猛然一聽見,雖有些意外,卻並不反。
蕭翀心頗好的「嗯」一聲,算作回應,這才匆匆離去。
蕭翀大約是昨兒晚上睡得好,所以今日神清氣爽,這才會如此和氣。
陸挽棠送走他,自己則是去孫皇后那兒請安。
今日,剛好就是大朝會的日子。
蕭翀昨日留宿在陸挽棠這裏的事兒,自然也是不人都知道了。
孫皇后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陸挽棠一過去,孫皇后就含笑看,而後提了一句:「接下來就好好歇兩日罷。」
蕭翀在床上是什麼德行,自然知道,陸挽棠這樣小的年紀,又是第一次,肯定承不住。
雖說看著陸挽棠氣還不錯,可……
陸挽棠有些尷尬,不敢和孫皇后對視:「昨兒夜裏,陛下就是在妾那睡了一覺。沒人服侍。」
這話可夠明白了,相信孫皇后應當是明白的。
而且孫皇后必定會失和納悶。
但是陸挽棠可不打算解釋。
所以,面對孫皇后疑時候,陸挽棠只是害低頭,什麼都不說,只用小兒的應對。
孫皇后想著回頭再問問魏葉,便也沒多問。
又想,不管如何總算是對這麼個人有印象了,接下來侍寢不過是早晚的事,所以最後也沒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