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鐘延進了榮安堂的時候,蘇綠檀正坐在門口打絡子,被他嚇了一跳。
把手裡的線珠子都扔到笸籮裡,蘇綠檀迎上去道:“今日怎麼回的這樣早?”
鐘延怪道:“今日不該早回麼?”
蘇綠檀自然而然地挽著他的手臂,往屋子裡走,嘟噥道:“府裡上下都知道你今兒進宮了,我打量你今天不回來的。”
鐘延顧著聽蘇綠檀說的話去了,也忘了把手出來,問道:“怎麼府裡上下都知道了?”
蘇綠檀道:“老夫人宣揚的唄。聽說好多位大人都進宮了,那些誥命夫人們,有的上午就已經派人來府裡把帖子下到千禧堂了。然後就都知道了。”
鐘延扯了扯角。不是還不知道他升了什麼嗎?
蘇綠檀坐在羅漢床上,主先放開了手,端起茶杯道:“你就這麼回來了,老夫人沒派人攔你?”
鐘延這才解釋道:“下午和兩位皇子一起去了騎場,上髒了,預備洗浴了先去見太夫人,再見母親。”
蘇綠檀吸了吸鼻子,道:“難怪說聞到了一味道。”
鐘延面頰微紅,有點兒尷尬,大男人嘛,騎馬跑了那麼久,總會有些汗臭味兒的。
蘇綠檀瞧著鐘延神不大自然,上前去再次挽著他的手,笑了笑道:“夫君還是那麼有男人味兒,比文弱書生可有魅力多了。”
鐘延低頭瞧著蘇綠檀的手,環在他的臂彎裡,一點兒嫌棄的意思都沒有。
蘇綠檀推著他往裡走,道:“是回來拿服的吧?走,我給你挑去。”
兩不自覺地就往前邁出去了,鐘延一路被推進了室。
蘇綠檀蹦蹦噠噠走到櫃子面前,駕輕就地打開中間的屜,挑了一件有暗紋的玄束腰長袍。
抖落開比劃在鐘延口前,蘇綠檀道:“這件還是今年春天新做的,就穿過兩回,就這件吧,看著神。好不好?”
鐘延盯著蘇綠檀認真的眉眼,道:“好。”
蘇綠檀又給他找了的出來,全部搭在手臂上,道:“你服髒了,我替你拿去浴房,順便讓丫鬟給你燒水,你等著。”
鐘延乖乖地站在原地,看著蘇綠檀歡快的腳步和窈窕的背影,角抿了個笑,半天才淡下去。
過了沒一會兒,蘇綠檀就回來了,撥簾進來,微微彎腰,低著腦袋,又直起子,姿勢像人出浴,出水面一樣。
鐘延看的愣了神,直到蘇綠檀喊他坐下等,才回神過去坐下。
兩人一起坐在榻上,蘇綠檀笑道:“太夫人知道夫君升了,肯定高興死了。一等上任,皇上的賞賜來了,還得開祠堂祭祖呢。”
鐘延眉眼略彎,繼續聽著蘇綠檀愉悅道:“老夫人肯定也高興的,還有大伯母和弟妹,鐘家人都高興。”
“那你呢?”鐘延突然問道。
蘇綠檀抬眸看他,眨了眨眼,泛了個笑容道:“我也高興呀。”
鐘延淡淡地“哦”了一聲,既然高興,為何還沒問他到底升了什麼。喝了口茶,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蘇綠檀托腮,也不笑了,歪著頭問道:“夫君,你好像不是很高興?”
鐘延道:“不是。”
蘇綠檀追著他的目,問道:“不是很高興?還是不是不高興?”
鐘延放下茶杯,道:“高興,當然高興。”
蘇綠檀輕哼道:“騙人,你開不開心,我看得出來。”
鐘延抿著,沒做聲。
蘇綠檀瞇眼笑著湊過去,仰面看著他道:“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你獎勵,所以不開心呀?”
鐘延移開眼,道:“胡說什麼。”
蘇綠檀眼波流轉,把額邊的碎發拂去而後,聲音道:“其實我給夫君準備了賀禮的。”
眉頭一抬,鐘延問道:“是什麼?”
蘇綠檀笑道:“準備了兩樣,不過只能送一樣給夫君,至於送哪一樣,得看夫君升的什麼了。”
鐘延眉眼展開,從容淡定道:“品級上倒也不算升了,還是正三品,在左軍都督府任僉事。”
“呀?!”蘇綠檀驚呼一聲,道:“左軍都督僉事?”
鐘延轉眼看,道:“你知道?”
蘇綠檀道:“管著我們金陵的衛所,我如何不知?這職位只能是世任職吧?說來倒是合適。雖然還是正三品,卻與指揮使是不同了。”
鐘延雙眸微亮,道:“對,職位雖是流,不可世襲,但只有世能任職。”
蘇綠檀笑道:“以前在金陵,金陵衛所的大爺們在我家酒樓裡還得捧著呢,這下好了,哈哈,我的夫君是左軍都督僉事,正好管著他們呢!”
角不自覺地翹起來,鐘延道:“這個職你可還滿意?”
蘇綠檀笑瞇瞇道:“滿意滿意。夫君閉上眼,我去把東西拿給你。”
這種前奏……鐘延有點發怵,他仍睜著眼,道:“你直接拿出來就是。”
蘇綠檀噘道:“你看著就沒意思了,閉上閉上嘛。”
鐘延狐疑地盯了蘇綠檀一眼,含著點警告的意味,才肯把眼睛閉上,正襟危坐道:“快去拿吧。”
蘇綠檀起,朝妝奩那邊走了兩步,拿起一個小瓷盒,撿起一顆梅子塞到裡。走到鐘延跟前,俯下,將梅子含在口中,低頭就吻了上去。
蘇綠檀舌頭抵著梅子,把東西渡到鐘延的雙之間,還壞壞地用舌尖了他的牙齒。
的舌頭從鐘延齒之間遊過,酸酸甜甜的味道從裡蔓延開,這覺太猝不及防了,猛然睜開眼,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含笑著他。
蘇綠檀一看到鐘延的眼睛睜開了,便趕跳開一步,疾步往門口跑去,躲在簾子後面,探了個腦袋進來,道:“夫君若是做個七品小,一雙新鞋做賀禮也就夠了。但夫君實在是太厲害了,年紀輕輕就憑自己的能力做了五軍都督府的大,蠻蠻不知道送什麼好,只好把蠻蠻對夫君的崇拜和都給你。”
說完就回去了,在簾外留下一句:“夫君不準嫌棄!我先去一步太夫人院裡啦!”
蘇綠檀這才徹底溜之大吉,躲去永寧堂。鐘延就算要掐死,也總得顧及點兒太夫人的面子吧!
室的鐘延怔了片刻,把整顆梅子都含在口裡,什麼都來不及說,抬手了,便起去了浴房。
一雙新鞋啊,他也想要的。
守在外面的夏蟬了自己的眼睛,沒看錯吧?侯爺好像在笑?!
*
夫妻二人在永寧堂面的時候,蘇綠檀膽怯的很,都沒敢看鐘延。
太夫人注意到二人之間的曖昧氣氛,也沒點破,問了鐘延好些話,聽他代了一些要事,便爽朗地笑了幾聲,道:“明日我同你母親說宴客的事,過幾日你休沐了,就開祠祭祖!”
蘇綠檀道:“太夫人,我跟侯爺還想請自家人吃頓飯,近來螃蟹,您若不怕鬧騰,也一起去熱鬧熱鬧,好不好?”
太夫人慈和笑道:“好,說來我今秋也沒沾過螃蟹。”
蘇綠檀見羅氏答應了,雙眼發亮道:“明天是個好日子,擇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日好不好?”
太夫人道:“好,都隨你們,到了時候著人來請就是。”
蘇綠檀挨著羅氏撒了,綿的聲音像一隻小貓,太夫人憐地了的臉頰,語氣溫和道:“你婆母那裡還得著人去一趟。”
正提起趙氏,人就來了。
鐘延在榮安堂跟蘇綠檀膩歪一陣,又沐了浴先過永寧堂來,趙氏早就在千禧堂裡按奈不住了,就自己主到了這邊。
趙氏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朝羅氏請了安,便對鐘延問東問西,問他升到什麼職位上。
鐘延道:“左軍都督僉事。”
趙氏忙追問道:“是幾品的?從二品還是正二品?”
鐘延道:“還是正三品。”
趙氏不大滿意地嘖了一聲,低聲道:“這不等於沒升麼?”複又問道:“僉事是做什麼的?指揮使好歹還帶著兵,神氣面,要不讓皇上再把你調回去?”
鐘延扯了扯角。蘇綠檀也憋著笑。
羅氏沒好氣地瞧了趙氏一眼,責備道:“不懂就別胡說!調回去,你說調就調?有功夫回去多讀讀書!”
幾十年都沒怎麼讀書,趙氏嫁到京城沒被嘲笑過,這是的痛腳,眼下又被羅氏當著兒子兒媳的面斥責,絞著帕子不樂意道:“朝廷裡那麼多,兒媳哪裡各個都知道清楚?好歹閣老們認不錯就是了。”
羅氏瞪了趙氏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出口。”
要不是家中與外面走不多,羅氏年紀又太大了,都不放心把宅的事給趙氏。
趙氏不高興了,指著蘇綠檀道:“我就不信也知道!”
無辜被牽連,蘇綠檀看著聚集在自己上的目,坦然道:“不巧了,兒媳知道。”
趙氏甩個眼刀子過去,道:“就算你知道,那也是持譽提前告訴過你的。”
鐘延沒忍住回了,道:“我沒告訴。”
趙氏不服氣道:“那怎麼知道?”
蘇綠檀揚眉道:“我多讀書呀。前有十二朝,每制都不同,大業多承前朝舊制,後因時事變,朝廷也都頒有律令公文,多關注一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何況夫君下轄金陵衛所,我出生生長之地,自然知道的更加清楚。”
趙氏竟無言以對。
鐘延看向蘇綠檀的眼神也多了些贊許之。
羅氏也笑道:“多讀書是好事,子聰慧明智了,于家族和睦大有裨益。”
鐘延看了看母親和媳婦,太夫人說的再正確不過了。古人說娶妻娶賢不是沒有道理的。
趙氏氣鼓鼓的,羅氏也不想繼續落面,便開口提了宴客的事。
趙氏雖然有些惱了,到底還是拎得清輕重緩急,一心一意同羅氏一起商量起宴客的事。
大上商議定後,羅氏道:“這回不比從前,來客眾多,你一人忙不過來,指三房不如指自己的兒媳婦,就讓蠻蠻替你分一些憂吧。”
趙氏心頭一,道:“這……”
在鐘家,趙氏最到踏實的就是宅之事全部由抓在手裡,如今按照羅氏的意思,竟是要放權了?很不高興。
蘇綠檀更不高興。
上上下下多號人,外來賓客不知幾何,應付起來不知道多累人。而且宴客花的都是鐘府總庫房的銀錢,蘇綠檀絕對不會一分一毫別人的錢。
怎麼說都是虧本的買賣。
蘇綠檀眼看趙氏比還不開心,先一步開口,道:“太夫人,孫媳婦不經事,怕是幫不上什麼大忙。婆母若實在沒有人手,把我幾個聰明的丫鬟借過去使一使便是。”
趙氏松了口氣。
羅氏心疼地看向蘇綠檀道:“正是不會才該好好學。”轉念一想,又道:“罷了,你們都還年輕,等有了孩子再學不遲。”
趙氏又提不上氣兒了,等蘇綠檀有了孩子,鐘延肯定一門心思撲到孩子上,然後宅也不歸管了?這不是人財兩空了?
羅氏懶得搭理趙氏這點小九九,只疲憊地沖揮揮手道:“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你快回去忙著吧。”
趙氏口突突跳著,應了一聲起行禮,便回去了。
羅氏瞧著剩下來的夫妻兩個,對鐘延道:“持譽你先回去罷,留蠻蠻陪我說說話。”
鐘延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便也行禮退下了。趙氏的小算盤,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等人走了,羅氏憐地看著蘇綠檀,朝招招手道:“傻孩子,還不過來。”
蘇綠檀慢慢地走過去,挨著羅氏坐,靠在的肩頭,撒道:“太夫人。”
羅氏拉著蘇綠檀的手道:“你這蠢笨的丫頭,不趁著我在的時候把宅庶務抓在手裡,將來有得苦頭你吃!”
眼圈微紅,蘇綠檀輕哼道:“太夫人壽比南山,長命百歲。”
羅氏拍拍蘇綠檀的手背道:“這回宴客你先從旁協助,等以後有了孩子,替孩子辦滿月的時候,我肯定不讓持譽虧待你。你婆母管理宅是不錯,嚴謹有序,眼界終究是低了些,鐘家的門面,以後還得你們兩口子來撐。”
蘇綠檀腦袋直點著。
羅氏笑道:“好了,回去吧,持譽今日心不錯,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蘇綠檀咧一笑,行禮告辭。
出了上房,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蘇綠檀走到千禧堂院門外,鐘延就等在外邊,立在門口拔如松。
蘇綠檀張地走過去,心道這不是要專門堵,清算那個吻的賬吧?勉強笑著問道:“夫君特地在等我呀?”
鐘延往回榮安堂的方向轉了個,道:“想問問你,祖母對你說了什麼。”
蘇綠檀與他比肩而行,低頭看著地面答道:“就是囑咐我,多對宅庶務上心。”
鐘延微頷首。
夫妻二人一路走回去,蘇綠檀生怕鐘延責問吻的事,也沒敢說話,忐忑地沉默著。
走了這麼半天,鐘延耳邊安靜的不得了,倒是有些不習慣。但想到趙氏心狹隘,蘇綠檀是定南侯府的正經夫人,嫁進來半年都沒學著管家,說起來也是委屈,難過也是正常的。
回到榮安堂,一直到二人上桌準備開晚膳的時候,蘇綠檀都沒再主說話。
鐘延舉起筷子看著一桌子的菜,也不知道從哪一盤開始下手,收回筷子安蘇綠檀道:“你是侯府的夫人,就算不管宅,你也還是正經主子,再怎麼樣都是。”
蘇綠檀茫然地抬起頭,這麼沒頭沒腦地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啊?
迷糊了好一會兒,蘇綠檀忽然明白過來了,歡笑道:“夫君是在關心我嗎?”
鐘延夾了一筷子的蔬菜,沒有答話。
蘇綠檀用筷子夾住鐘延的筷子,道:“夫君。”
鐘延抬頭看:“不是,我就是隨口……”
蘇綠檀打斷道:“你夾的是鸚鵡菜,你從前不喜歡吃鸚鵡菜的。”
鐘延一愣,如常地把鸚鵡菜夾到碗裡,道:“時蔬吃一些對好。”
蘇綠檀角勾起,夾了小半盤鸚鵡菜到鐘延碗裡,道:“那你多吃點,棒棒。”
鐘延:……
飯罷,鐘延回了書房,蘇綠檀則把明日吃酒的事吩咐了下去。
*
次日是個好天氣,千里清秋,秋雁行空,園子裡尚有孤花片葉,後山鬱鬱蒼蒼,涼爽舒適。
半上午的時候,蘇綠檀已經穿上了一銀紅緙大朵簇錦團花牡丹百褶,耳墜南珠,梳著高高的牡丹髻,頭上簪著鐘延送的羊脂玉喜上梅梢的簪子,兩邊各一支金掐玉雙頭曲步搖,步搖上綴著珠玉流蘇,腦袋一側,流蘇掃頰,活潑。
她獻計,逼他娶她爲妻.他卻在大婚之夜,紅羅帳前,將她賜給王府的下人. 她睿智,助他登上皇位.他卻在封后之時,宮門之前,賜她一夜長跪,賞一夜春雨,聽一夜纏綿聲. 她妖嬈,他便藉此命她出使雲容國,引誘雲容皇,換取相思引,只爲他愛的那個女子. 一場大火之後,她不再是她,卻依舊記著那個愛他,護他的使命.一步一步,再度淪爲他的棋子. 傾心的付出,換來的竟是一場步向死亡的盛宴;徹底的給予,得到的竟是一杯奪人性命的毒酒.恩愛,纏綿,背棄,凌辱,身亡… 容華謝後,君臨天下,只是他身邊再也不會有一個她.他這才明白真正的相思之意.這次,終於還是該他償還她了;這次,終於也該他爲她尋求相思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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