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太太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
那年因為懷了雙胞的緣故,疼了一一夜也沒將孩子生下來,趙善急得滿頭大汗,攥著的手掉了眼淚。
舍不得趙善,這才拚了最後的力氣,讓兩個孩子呱呱落地。
他了,以後再也不讓這份苦,一家四口好好地過日子,也舍不得他太勞累,吃糠咽菜也無所謂,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吃苦耐勞,也幫繡莊上做些活計,兩個人的日子也算越過越好。
可是朝廷到抓捕叛賊餘黨,萬一找到了他們……不敢去想後果,他思量了一夜,終於拿定主意,舉家去往西北討生活,那裏雖然貧瘠,路上也不免顛簸,但是朝廷為了耕種會招攬流民,他們也有機會得到戶籍,也就不用再這樣四奔逃。
就在他們路過翔時,著兩個稚子想起了母親,想要回去探一眼。
可沒有出口,生怕奢求會換來變故,可他看在眼裏,悄悄地讓人送信給大哥,將大哥領了回來。
燈下,兄妹相見淚眼模糊,他就倚在門口一臉笑容。
大哥悄悄地將和孩子們帶進曹家,母親在屋子裏焦急地等待,進了門就跪在母親腳下,他也陪著跪下,將私奔的錯全都攬在上。
一切沒有想的那麽可怕,母親訓斥了幾句,隻已經幫退了親,如今到了這步田地,帶著孩子跟趙善離開也好,母親為準備了盤纏,三位嫂子連夜準備了許多孩子的,囑咐到了西北安定下來,要想法子送信回家,們湊在一起哭了半晌,有喜有悲,喜的是家人願意接納趙善,悲的是他們就要分離。
大嫂、二嫂都跟誇趙善,如果不是趙善,他們可能都要在黃泉路上團聚,城中被捉到的眷,有一些死狀十分淒慘,叛軍玩弄過了之後,將們赤條條地掛在樹上,一把火燒死了。
趙善坐在門檻上默不作聲,即便救過人,他還是覺得洗不清上的罪孽,如果一切能重來,他當年絕不會在趙家村加叛軍。
那時趙善以為叛軍隻是為民請命,隻要朝廷答應開倉賑濟,他們就會罷手,卻不想一切並不是那麽簡單,叛軍首領趙衝野心,想要推翻朝廷做個草皇帝。
叛軍進了翔城後,四燒殺搶掠,他見叛軍如此殘暴,徹底起了背離之心,本要悄悄地從叛軍中溜走,卻沒想遇見了傷的曹四老爺,他將曹四老爺救下,準備再找機會離開。
也是那時候,叛軍搜查曹家,曹四老爺怕眷藏的道被發現,而出,吸引叛軍注意力,卻因此被叛軍圍攻,趙善想要營救卻已經晚了,曹四老爺臨終托付趙善幫他保護曹家人,而趙善也是一諾千金,為救曹家眷幾次遇險,最終保住了所有曹家人的平安。
這些都看在眼裏,在心中趙善就是最出、最值得依靠的男子,趙善卻覺得如果沒有這次相救,他可能一輩子都難以原諒自己做過叛軍,不得就會自戕謝罪,他並沒有將自己當曹家的恩人,反而激曹家人帶他出了苦海。
事直到這裏還都是圓滿的,他們還都是有有義,活生生的人。
如果和趙善就此離開曹家前往西北,可能沒有人會下地獄變惡鬼。
可人生就是如此,不會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
那一,曹大老爺帶回了消息,朝廷赦免了部分叛軍的死罪,將他們發放邊疆充作軍戶,這舉表明朝廷不會為此事牽扯太多人。
曹大老爺已經仕,他想要出麵為趙善作證,當年趙善不但離叛軍,還冒險救人。
趙善本非叛軍中有名的將領,就算朝廷依舊判罰下來,也不會太重,雖然要些苦楚,但總算不用遮遮掩掩的四奔逃。
趙善不想跟著他背井離鄉,如果得不到戶籍,兩個孩子這輩子也沒有抬頭之日,他決定留在曹家,讓曹大老爺繼續打聽消息,看看有沒有可能罪。
也就是這時,曹大老爺讓人清理道時發現,道被人了土,有人埋了東西,曹大老爺與曹二老爺一起將東西挖了出來,那是些很重的大箱子,箱子裏裝的都是烙了款的稅銀。
叛軍起事之後,曾劫走了一批稅銀,朝廷一直在追查這筆銀子的下落,朝廷懷疑叛軍逃離翔時將銀子運走了,可抓住了趙衝卻沒有見到那銀子的蹤跡,之後的審訊中,也始終沒能找到一條實靠的線索。
終於就在前不久,趙衝供述有人與他裏通外合將銀子藏了起來,將來叛軍會再次起事,那些銀子他們會用來招兵買馬,總有一砍下狗皇帝的頭。
這筆銀子出現在誰手中,誰就是勾結趙衝的人。
所有人都覺到了災難慢慢降臨在曹家頭上。
趙善救人、曹家遮掩趙善的行蹤,讓曹家與叛軍的關係難以清,如果事發在一年多以前,尚有辯解的機會,可朝廷追查這麽久……銀子在曹家出現,誰會相信曹家半點不知。
畢竟曹家在翔這一戰中,收獲良多,曹家幾位老爺和眷也都活了下來,再這道原本就是他們的藏之所。
而且曹大老爺發現,趙善和銀子的出現,竟然與趙衝的法不謀而合。
這筆銀子會不會是趙善所埋,趙善也許並非要離開叛軍,而是看大勢已去,要想方設法暗中藏匿起來。
當所有人開始懷疑趙善,為趙善辯解的話就顯得蒼白無力。
趙善坦坦沒有回避這件事,更沒有逃走的心思,他反反複複將救曹家的經過了一次又一次,他相信曹家最終會明白他的都是實,直到最後一刻……
一切都來得那麽突然,如同暴風驟雨般落在他們一家四口上。
所有的曹家人在黑夜中出現,將和趙善捆了個結結實實,慌地看向趙善,趙善卻投給一個安的目,那時趙善還相信曹家人明辨是非的。
然而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邊的親人都是惡鬼。
他們砸斷了趙善的手指。
就是那隻手曾將曹家人一個個從道中拉出來,也是那雙手握著兵,護送們離險境。
他們用木擊打趙善的脊背。
那寬厚的背上,如今還有為保護曹家人而留下的傷疤,每一次看到之後都會心疼不已。
也曾趴在他的背上,和他一起在路上奔逃。
可現在卻遭到他們毫不留的摧殘。
“人人都想活,我理解你們……的心思,你們怕被牽連,怕被朝廷定罪,”趙善疼極了這樣,可能是想要原諒曹家,也可能是想要激勵他自己,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放棄,因為他還有妻子和一雙兒,他必須要活下來,“但是你們相信我一次……這件事與我無關,我也不知道為何有人將銀子藏在這裏……趙衝可能隻是順……如果他真的知道這銀子的下落,早就讓人來取,哪裏會等到現在。
即便有一朝廷抓到我,我寧死也不會供出你們,我隻會……二娘,是我搶奪來的。”
他眼睛中滿是悲傷,從一個個人臉上看過,這都是他拚死保護過的人,如今他想從他們手中要一條活路。
“讓我活下來吧……我還有孩子要照顧。”
可是曹家人不信,最終將的手也用竹片加起來,聽到的慘聲,趙善才開始掙紮、嘶吼著喊:“是你們的妹妹,你們不能這樣,求求你,你們殺了我,殺了我一切就都了結了,沒有人會知道,你們沒見過趙善,趙善也不曾救過你們,就讓趙善這個人徹底消失。”
趙善對了,曹家人沒想再讓他活。
在危難時刻,趙善一條命跟曹家所有人的命比起來,太輕,太不起眼。
“用他一個人的命,換來我們全家,值得。”
值得嗎?
徐三太太想到這裏,微微一笑,一群禽何以來換一條這樣的命。
到了這步田地,他們已經決定要殺死他,卻還不肯讓他走得痛快些,他們還要拷問趙善還有沒有其他人知曉這個。
曹大老爺用刀子給趙善開膛破肚。
眼睜睜地看著,全心全意護的夫君,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而他那雙眼睛始終看著,其中沒有痛苦,沒有恨意,隻有不忍,隻有牽掛。
他是怎麽做到的。
他知道,如果他流出一點的難,都會到更大的打擊。
君心如我心,我心似君心。
他知道,在目睹了這一切之後,定然會癲狂,會仇恨,而這些會讓曹家人對下殺手,隻有他表現的平靜,才能稍稍安。
最後一刻,他還在為思量。
他地看著,四目膠著在一起,不讓去看他的慘狀。
他的鮮淌了,髒腑落了一地,他不舍地了妻子,然後闔上眼睛。
徐三太太出手掉臉上的淚水。
從他死的那一刻開始,就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為他報仇,所以掙紮著拉住了母親的角,隻為了能活下來。
甚至承認趙善該死,一個趙善比不上的家人。
茍活到現在,就是要有一讓曹家人嚐到趙善的痛苦。
所以,的報仇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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