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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裡青》 chapter17

陳清霧睡到上午十一點, 被廖書曼打來的視頻電話吵醒。

那紙條在了自己房間的門把手上,廖書曼去起床一眼就能看見。

廖書曼自然是來興師問罪的,說越來越大,昨天不過說了兩句就連夜離家出走, 說的也不是重話, 哪至於反應如此激烈。

陳清霧困得要命,隻敷衍著認錯。

視頻那端響起了門鈴聲, 廖書曼說道:“我先不說了。——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 聽到沒?孩子半夜一個人開車多危險。”

“沒一個人……”陳清霧迷糊說道。

“還有誰?”

“淵哥哥送的我。”

廖書曼似覺得匪夷所思, “孟弗淵?他今天下午的飛機呢,還大半夜開車送你?”

陳清霧一下清醒,“……他今天下午就走?”

“對啊。”

“從哪裡走?”

“南城飛北城轉機。”廖書曼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說道,“你看看你多任, 給人添了多大的麻煩。”

“淵哥哥他……現在回南城了嗎?”

“這我哪知道……”

似是那端客人已經進門了, 電話一時掛斷。

陳清霧睡不著了, 趕坐起來給孟弗淵發去消息:淵哥哥你是下午的飛機?

沒有想到消息竟是秒回, 孟弗淵說是。

陳清霧:怎麼不早說。

附一個哭笑不得的表包。

昨天聽孟弗淵說出差改期, 就想當然以為至要等端午節後。

陳清霧: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會麻煩你的。

孟弗淵:沒事。

陳清霧:你是南城飛北城轉機是嗎,那你現在……

孟弗淵:改簽了行程,下午從東城直飛。

陳清霧發去了一個以頭搶地的表, 回復道:真的是太給你添麻煩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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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弗淵:你可以請我吃飯。

陳清霧:一定請!

聊完微信,陳清霧又倒頭躺了下去。

但莫名睡意盡失。

總覺得,這段時間孟弗淵對的照顧, 已經遠遠超出所能回報的。

捫心自問, 假如是自己下午就要乘機出國, 還是長途飛行,自己絕對沒那個力和耐心,凌晨開四小時夜車去送人。

把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相的種種捋了一遍。

越捋越,越捋越沒睡意。

/

另外一邊,廖書曼開門沒見到孟弗淵的影。

還沒問,祁琳率先說道:“弗淵今天不來。他公司有事,昨晚臨時先回去了。”

廖書曼一聽更是過意不去:“他哪裡是公司有事,是昨天晚上清霧跟我吵了架,連夜回東城了,還麻煩了弗淵開車送。”

祁琳笑說:“居然是這麼回事?我就說什麼事這麼急還至於連夜趕回去呢。”

廖書曼說:“清霧不懂事,真是給人添麻煩了。”

“那有什麼的。清霧是妹妹,他做哥哥的多照顧是應該的,總不能讓人孩子一個人半夜開車吧……”

孟祁然在旁聽著,心生異

那種微妙的覺很難形容,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倒不為孟弗淵連夜送陳清霧這件事,他作為兄長,有些事落在他頭上,他從來都是義不容辭的。

片刻後,他終於捋清,那不對勁的是什麼:

送人又不是什麼壞事,孟弗淵為什麼要撒謊?

/

陳清霧中午隨意吃了頓外賣,休息半小時,便起床去幹活。

趙櫻扉端午回家去了,在東城沒其他關系切的朋友,此地去市中心又遠,自然提不起興趣社

眼下還有一堆瑣事,最麻煩的當屬給之前的作品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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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陳、布、拍攝……一下午時間匆匆過去。

正準備出門去附近大學城吃晚餐,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以為是快遞員,陳清霧往外看去。

頎長影,穿深藍T恤,灰和運鞋,單肩斜背一隻黑背包,分明是孟祁然。

孟祁然目掃來一眼,因那種自帶冷淡倨傲的英俊長相,總覺得他認真看人的時候,帶著兩分無法與之對視的銳利

陳清霧轉收拾地上的燈箱,“你怎麼來了。”

“給你的禮,你隻拆了一件。不喜歡嗎?”

“我不缺東西。你拿回去吧。”

“我送出去的禮,從來不會再拿回來。你要是不喜歡就扔了。”

孟祁然走了過來,看了看在做什麼,倏然手,奪過手裡燈箱的電源連接線,蹲下去,一圈一圈折疊,最後取一捆綁帶扎了起來。

陳清霧幾度準備拿回來,都被他輕輕推開。

直到完,他方才低聲說道:“蠻絕的,陳清霧。”

陳清霧一下頓住。

“不讓我靠近你,不聽我說話,不收我的禮……真就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了,是嗎?”

陳清霧心口似被人擰了一把,酸得難以忍

孟祁然垂著眼,“對誰都能正常說話,就對我不行。退一萬步,是不是你說的,我們孿生兄妹一樣的關系不會改變。你做到了嗎?”

陳清霧無法發出聲。

孟祁然手,頓了頓,手握住了的手腕。

他依然維持蹲在地上的姿勢,稍稍地抬起了眼,,“這段時間我很痛苦,霧霧。不知道該怎麼做,想了很多辦法,結果好像還是做錯了……”

這樣低的姿態,再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疾言厲

“我知道我是一個混蛋,也有點仗著父母的默許,意圖對你施。我是中午才知道,你為了不想面對這些,連夜從家裡走了。放心,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也並不要求你現在就答應我,但至……不要再不跟我說話了。”

“我沒有不跟你說話……”

“你說的那些話,和不跟我說話有什麼區別。”

陳清霧知道自己從來也不是一個冷的人,的堅決不過是因為比祁然想得更長遠,“對不起,祁然。但我真的不想再回頭了。”

“我說了不要求你立即做出答覆,只要你別再拒絕我接近你。”

“……但你預設了我遲早會答應,是嗎?”

孟祁然沒有作聲。

“如果我明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答應你,卻又接你的追求,那我不是太不堪了嗎……”

“你絕對不能答應的原因是?”

“我說過,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一霎寂靜。

孟祁然松了手,站起,那聲音很難說是什麼緒,“無所謂。反正你又不能真的跟我絕。”

“你又知道我不會……”

“你不會。”

“不然你現在就拉黑我。”孟祁然拿起桌面上的手機,遞給,“當著我的面拉黑我。”

那手機被塞進了手裡。

孟祁然盯著,那目有種鷹隼般銳利的

陳清霧抬眼,與他對視,“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

眼見似乎真準備打開微信,孟祁然一把奪過了手機,扔回原

他方才這一瞬間隻覺得心驚,發現自己總是誤判。

現在的陳清霧總會展現出他從未見過的一面,極為陌生,讓他懷疑,過去自己是不是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過

“吃晚飯了沒?”孟祁然非常生,又非常不尷尬地轉移了話題。

陳清霧不說話,有點接不住他急轉如風的緒。

“沒有?那請我吃飯。”

陳清霧隻覺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

“我錢包丟了。”

“現在都是手機支付,謝謝。”

“真丟了。出火車站發現不見了,份證什麼的都在裡面,今晚還不知道能不能住上酒店。”

陳清霧一愣,“真的?”

孟祁然拉開背包拉鏈,“不信你看。”

陳清霧沒有真去翻他的包。

“請我吃飯,吃完我就走了,今天絕對不纏著你了。”

“那以後呢?”

“以後的事誰知道。”

“……”

“快走吧!我中飯沒吃就直接過來了,現在真的死了。”

陳清霧最後還是跟孟祁然出門去大學城隨便吃了頓簡餐。

這時候繼續強拒絕毫無作用,只會讓他更執著於一定要達目的。

所幸吃完飯,孟祁然真就乾脆利落地走了,沒再糾纏一句。

說是去找朋友投宿,明天辦臨時份證,乘高鐵回南城去補辦份證和一遝的銀-行卡。

後面幾天,孟祁然時不時會給發短信,譬如新份證上的登記照,高鐵站的午飯套餐,自己升級改造的新車……

事無巨細,也不在乎回不回。

就像從前會做的那樣。

/

這天下午,陳清霧正在頭昏腦漲地想工作室的名字,有人前來拜訪。

非常稀奇,竟是裴卲。

裴卲拿著一隻LV的手提箱,配上一有點用力過猛的正裝,那樣子像是提著鈔,要去跟黑--道大佬易人命的草包爺。

裴卲笑著將那隻手提箱放在的工作臺上,“送貨到家,陳小姐請簽收。”

“……不說明一下?”

“哦。孟弗淵給你的。”

“他回國了?”

“回是回了,不過沒回東城。北城有個投資人臨時想跟我們聊一聊,他剛到東城的機場就又飛過去了。他說箱子裡的東西不能再跟他顛簸了,不然遲早要出事,還是早點送到陳小姐手裡比較保險。”

這一番措辭讓陳清霧有點張,“……裡面到底是什麼?”

“瓷。我看包得很厚,估計不會碎。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自己打開看看吧。孟弗淵說是他自己打包的,沒那麼專業,很擔心會碎,還專門投了保。”

陳清霧按下鎖扣,打開手提箱。

整一套一共五件,但裹得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清。

裴卲掏出手機看時間,“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啊陳小姐。”

陳清霧道聲謝,“麻煩你跑一趟。”

“沒事沒事。”裴卲吊兒郎當地往外走,想到什麼似的,腳步一停,“哦,對了,方便加個微信嗎?”

陳清霧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名片二維碼給他。

裴卲掃碼提申請,陳清霧通過。

裴卲立即說道:“方便把你同學的微信推給我一下嗎?”

陳清霧覺自己就是個工人,笑說:“可以。但是格比較怪,通過不通過不一定。”

“沒事兒,你推給我就行。”

裴卲收到趙櫻扉的名片推送,道了聲謝,這才走了。

陳清霧找來一柄工刀,開始拆手提箱裡的東西。

劃開纏了不知道多明膠帶的紙板,裡面是充氣

拆了充氣,再是泡泡、海綿和綢布。

除此之外,部還塞了一團舊報紙。

五件,每一件都這樣包了整整五層。

拆快遞都沒這麼煩過。

所有包材全部拆除,最後擺放在桌面上的,是這樣一套組合怪異的瓷

五件都是碗,尺寸、深淺和圈足高低卻各不相同。

瓷胎非常薄,青白的釉,對而看,有種半明的玉的質

碗底底部的款識,是鐵線篆的一個“英”字。

極其漂亮一套瓷,帶有非常濃鬱的個人風格,一看便知製瓷人技藝高超,審出眾。

但陳清霧窮盡自己所了解的,實在想不起這風格屬於哪一位名字裡帶“英”字的陶瓷藝家。

拿上其中一隻,不釋手地對著仔細賞玩。

看它的澤,看它碗肚圓潤的弧度,和沒有任何銜接痕跡的圈足。

這樣的瓷,還好運輸途中沒有任何破損,不然一定心痛難當……

想到這裡,陳清霧忽然一頓。

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擊中了

那時候從瓷都搬來東城,打包東西的時候,最怕壞了孟祁然送的那些昂貴漂亮又氣的玻璃杯。

因此不怕麻煩,裹了一層又一層,最後沒讓它們跟其他品一樣,放在搬家卡車的車廂裡,而是單獨放在一隻紙箱裡,自己坐在副駕上,抱了一路。

那種小心翼翼又極其珍視的心理應不會陌生。

是什麼樣的,才會不辭辛苦,千裡迢迢地親自運送一套易碎品而毫無破損呢。

當某種可能浮現之後,似乎,過往的所有蛛馬跡全都能串聯起來了。

送打火機、點石榴、買過敏藥、航班升艙、尋找工作室並墊付資金、幫介紹第一筆訂單、害怕從梯子上跌落、在哭的時候擁抱安、小指上的尾戒、對專業表現出極大興趣、帶吹風、大清早同去看開窯……

以及,凌晨開四小時車,帶離家出走。

還有,知道喜歡小蒼蘭。

還有,那位員工斬釘截鐵地告訴,孟總隻喝霧裡青……

陳清霧陡然坐立難安。

想用更多的細節去否定這種荒謬的猜想,但那些約閃躲的目和呼吸,那些每每像是心臟的話語,卻反而似乎進一步佐證了猜想。

陳清霧像是燙手一般地,將手中瓷碗放回到臺面上。

找到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後倉促地吸了幾口,意圖使自己冷靜下來。

沒用。

在工作室裡焦慮地轉了一圈,隨後果斷地拿過手機,給趙櫻扉發了一個“SOS”。

趙櫻扉:怎麼了?!!!

陳清霧:在忙沒?能不能過來一趟。

趙櫻扉:等著,馬上就來。

二十分鍾不到,趙櫻扉趕來了。

陳清霧正坐在門口臺階上煙,抬眼看向氣籲籲的趙櫻扉,“完了……”

“什麼完了?到底怎麼了?”

“我……我該怎麼說?”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啊!你快點!你要急死我嗎!”

陳清霧站了起來,陷如何措辭的斟酌中,直到趙櫻扉仿佛急得快要打人,才開口:“你有沒有那種特別尊重的長輩或者前輩?為人正直,能力卓絕,不管遇到什麼事,你覺得有他就穩了。”

“有啊。我導師。”

陳清霧張張口,“……你導師多大了?”

“五十九歲。”

“……”陳清霧有些無語,“年輕點的有嗎?”

“我師姐吧。”

“……要男的。”

“勉強算有一個吧。怎麼了?”

“你就假設,你突然發現,這個男的可能喜歡你,你會怎麼辦。”

“他有家室的。這樣好惡心。”

“……趙小姐你故意拆我臺是嗎?”

趙櫻扉很無辜,“你能不能直接說,別打比方了。”

“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趙櫻扉頓時來了興趣,“趕說!”

陳清霧張了張口,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說出口,好像害怕語言有靈,出聲就真的應驗了。

“……你就假設那位有家室的前輩,他沒有家室。然後你發現他可能喜歡你,你會怎麼辦?”

趙櫻扉很是嫌棄拐彎抹角,“你直接說,有個你很尊重的前輩喜歡你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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