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遙重新回到書桌前,隨意翻開一本,仔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在一子撲面而來的書墨味中間,夾雜有淡淡的,與之不同的香氣。
和春杏都不用香,這味道,必然是昨夜翻過這書的人留下的了。
只是對香料香之類的味道向來就不敏,一時分辨不出這是什麼味道,更不要說是想起這魏國公府上,有哪個婢上帶著這種香味了。
春杏湊了過來,只是用手扇了扇,將味道扇至鼻前,便道:“是木梨香!”
“什麼?”
“這香是城東紫香鋪老板娘制的,三十錢才得一兩,金貴得很。”
晏遙佩服之余,又繼續問道:“你知道的這樣詳細,可曾在府上之人上聞到這種味道?”
“有啊,這香就是……”春杏說到一半,臉驟然一變,目也變得有些飄忽,吞吐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這香就是白鷺在半個月前買的,那時在我們炫耀了好久,我這才知道的……這樣詳細。”
“小姐,可是白鷺,不是已經……”
斷去雙手這樣的事,對春杏而言,畢竟過于殘酷,說到這兒,亦有些不忍。
晏遙見了春杏的神,便知道心里在想些什麼,可卻不是個會寬人的,只得先將話匣子引到別去,說道:“我知道了,也許是曾將這香料分與別人也說不定。你日后替我留心著些就是了。”
春杏點了點頭,依言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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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沒了雙手,做不了活計,沒過幾日,便被遣送回了老家。
因是犯了錯才遣送的丫鬟,按理,魏國公府是不該給付安家費的,后來還是晏蕓人塞了些銀兩給,說是“念在往日分”,言語之間,卻無半點懊悔疚之意。
說到底,對白鷺的“可惜”,更像是舍不得一件趁手的工,可這工若是殘了壞了,便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更何況,最后給的補償,也足夠白鷺過上個大半輩子,晏蕓覺得自己這個主子當的,已算得上是“寬厚”。
白鷺走的那天,春杏恰巧經過后門,就這麼眼見著哭著鬧著被攆出門去。
有的事耳朵聽了,與親眼見了,到底是不同的。
平日里最是討厭白鷺的明世故,仗著有晏蕓撐腰,暗地里對著們這些下人頤指氣使,凈擺出一副主子的樣子。
可如今親眼見到白鷺的下場,春杏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的。
回到西院的時候,渾渾噩噩的,看上去,怎麼也提不起勁。
晏遙問了幾次,也扭扭不肯說原因,問到第五遍時,春杏才低著頭,支支吾吾地問道:“小姐那日便沒有……便沒有替、替白鷺說說麼。”
白鷺主子的意思將羹湯故意倒在晏遙上,自然是不對,可也不至于就因為這樣便沒了雙手啊。
晏遙突然怔住,握著茶杯的手指,竟也察覺不出燙了。
第7章
晏遙之所以怔住,是因為這個問題,本就沒有想過。
站在事發時的角度上看,李玗這麼做并非真心“護”,而為了要給長公主難堪,那麼即便求了,他也未必會答應。
更何況,那時本揣不他的心思,整個人如履薄冰,就連自也難保……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時,晏遙的手卻是一,杯中茶水順勢晃出了幾滴落在桌上。
即便可以想出千百個理由去解釋當時的沉默,終究沒法對著春杏說出那些借口。
沒替白鷺求,說到底還是因為,本就是個人淡薄之人吧?
對那些不相干的生命,好像既無興趣,也無憐憫。
晏遙想到這里時,竟有些難過。
不知該同春杏講些什麼,沉默半晌,最后只得鄭重道:“春杏,如果換做是你,哪怕以我自己的雙手相抵,也是要救你的。”
這話是句真話,出自肺腑。
生母在有記憶以前便得病歿了,活到十六歲,過的溫只不過零星點點。
倘若誰對好,必然是要十倍奉還的。
可這話,春杏有沒有聽進去,晏遙卻不知道了。
也許是太過敏,總覺得,春杏雖是沖著點了頭,咧了笑了,之后的日子里,卻終究與不似過去那般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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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玗自那日走后,便再無了消息。
這西院也還是從前的老樣子,依舊是冷冷清清。
一切都好像與從前沒什麼兩樣——只除了一點,自從字畫的事出了紕以后,便不再筆。
如今外頭春雨綿綿,百無聊賴之下,翻開一本說香料的書,竟對這調香一事起了興趣。
上回春杏說起那木梨香,一兩竟賣得三十錢,可見這人實在是舍得在這些時興件上下本錢,這手藝若是學會了,倒也是能做一門好生意。
只可惜這兒只有本舊書,卻沒有各香料供試驗,因而饒是前前后后將那書翻來覆去看個幾回,也不過能“紙上談兵”罷了。
到了晚上,黃鶯按例端著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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