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被地龍烘得暖洋洋,讓人直犯困。這會出來外頭的冷風一吹,蘇妧披著大氅都立刻清醒了。
東宮管事的想的,不僅為貴客準備了宴席,連帶著那些主子邊有麵的丫鬟仆人也有專門的酒席可以吃。
這會天寒地凍的,蘇妧也是諒素心和明心,讓這兩人也都過去吃點東西,自己在園子裏走走就行。
可兩人堅決不同意,怎麽說都不放心留一個人;最後還是好說歹說,商定兩人一個個去吃,吃完了再來換另一個人,反正酒席那邊的菜都有熱爐子溫著。
素心和明心商量了下,素心先去吃,吃完回來換明心。
素心離開後,蘇妧帶著明心主仆二人在這東宮的後花園閑散漫步起來。
冬日裏大多花木都已凋零,但東宮是太子的住,自然聚集了天下的奇珍,仍然還有一些在冬日凜然綻放的花朵,冰淩、山茶、臘梅各有千秋。
其中東北角的一方紅梅實在是漂亮極了,尤其是白茫茫的大雪天,極素的白和豔麗的紅相互映襯,當真是“獨立千林眾葩,正由風骨傲煙霞”。
蘇府也有梅花,可遠沒有這裏開得好。
蘇妧看的心,想折一枝但又覺得於理不合,便想湊近了多看看。
誰知剛往梅園那踏了一步,還未走到跟前,就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隻狼犬,像是被人侵犯了領地,散發著狠厲不爽的氣息,一陣狂吠後,衝著蘇妧就撲了上來。
蘇妧被這兇神惡煞的狼犬嚇得魂飛魄散,明心拉著就要跑,可們兩個小姑娘哪裏快的過型健碩的狼犬;見跑不掉,明心隨手從地上撿起個石頭朝狗丟了過去,試圖嚇走它。
可不丟石頭還好,一丟石頭,這狗瞬間更為兇狠,甚至開始咬人,明心的已然被咬到了一下,蘇妧雖然沒被咬到,但急之下不小心扭到了腳,腳踝那裏一陣陣發疼,走都走不了。
好在主仆倆的尖呼救聲吸引了東宮的宮人,趕忙有人上前牽製住了這隻狼犬。
東宮管事的一個姑姑認出蘇妧是平侯的千金、慶寧郡主的兒,毫不敢怠慢,忙扶了人起來讓旁邊的小太監去宣太醫。
蘇妧已是嚇得魂不守舍,整個人還在瑟發抖,話都說不出;
明心被東宮的宮帶著去上藥和包紮傷口。
後院的這些靜吵到了另一個主子。
劉曜是聽到赤利的喚,以為又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把它當家狗逗著玩,便想出來把狗牽回去,沒想遠遠地看到花園那邊一團,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本來不想管,但今日是母妃的壽辰,若出了什麽事,丟的是東宮的臉麵。
管事姑姑正想著要不要派人知會太子妃和慶寧郡主,就忽然看到了這位爺。忙行了一禮,“殿下。”
圍著的一群人也都跪了一片。
劉曜掃了一眼四周,“出什麽事了?”
管事姑姑將事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劉曜這才注意到後的石椅上還坐著一個鬢釵散的小姑娘,哭得一一的,整個人還瑟瑟發抖。
至於嘛……
赤利有這麽嚇人嗎?
看著腳邊衝他吐舌頭的某狗,劉曜默默收回了這句話。
蘇妧毫沒注意花園裏多了個人,滿腦子都是剛才被那隻狼犬追著咬的畫麵。
一旦想起便覺得瑟發抖,重生歸來才幾天,要是就這麽被一隻狗咬死了、把這輩子就這麽完了,恐怕幫重生的那位大羅金仙知道了都要吐了。
再有,剛才東宮的人衝上來的時候,聽到有個小太監說這是六皇孫殿下養的狼犬。
那一瞬間,蘇妧除了害怕,還蹭蹭的冒火氣。
上輩子被他氣的病死,這輩子要是被他養的狗咬死了,那他最好保佑別有第二次重生,否則非撓死他不可。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思緒裏,毫沒注意外界的變化。
等稍稍回了下神,立刻就察覺出了好像哪裏不對。
順著那道放在自己上的視線探過去,然後冷不丁的落了那雙深邃幽亮的黑眸。
四目相對的瞬間,蘇妧嚇得整個人從石椅上彈了起來,但還沒站穩腳踝那裏又疼得倒吸冷氣。
一個站不穩瞬間連帶著整個人都向前撲倒,蘇妧撲騰了兩下,然後下意識捂著臉,一邊又替自己默哀。
被他的狗嚇沒了半條命就算了,這會子還要在他麵前摔個底朝天,重生回來到底是幹什麽來的?
丟人嗎?
意外的是,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來臨,也沒有摔倒冰冷堅的石子上,而是落了帶有冷杉氣息的懷裏。
雖然也是邦邦的,但是卻很穩很有安全的力道。
蘇妧僵了一瞬,猜到了這是發生了什麽。
可是這個冰塊什麽時候會英雄救了?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得趕從這人懷裏出來,別被他誤會要刻意多在他懷裏呆一會似的。
但是還是顧著自己腳疼,慢慢的穩住子,然後往後撤了出來。
然後微微的衝這人福了下子,“多謝皇孫殿下。”
蘇妧聲音糯甜,加上剛才因為驚嚇而流淚,這會眼眶的,兩頰的,釵環微微散之下,反而有慵懶隨的嫵。
劉曜看的微怔了下,意識到自己的異常後又快速移開了眼睛。
後園的靜還是傳到了前廳。
太子妃帶著一群人來到花園正好看到這一幕。
慶寧著急忙慌的拉過蘇妧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傷到哪裏沒有?被咬到了沒有?”
蘇妧強忍著腳上的疼,“母親放心,明心護在我前,我沒被咬到,隻是腳有些扭到了。”
慶寧聽到說沒被咬到剛鬆了口氣又聽到來了句腳扭到了,瞬間火氣又上來了,“好端端的到底怎麽回事?”
蘇妧本就嚇得不輕,這會見到母親,便撲到慶寧懷裏哭訴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好的在那看梅花,不知道從哪冒出了隻狼狗。衝我又又咬。”
太子妃聞聽此事也是嚇了一跳,平侯的兒若在東宮有什麽差池,太子那邊也是難以代。
“宣太醫。”
方才的管事姑姑立刻道:“娘娘,太醫已經來了,隻是方才蘇姑娘嚇得渾發抖,又傷了腳,彈不得,才一直沒有過去。”
張氏斜睨了眼不遠的劉曜,出言申斥道:“六郎,我跟你說過多次,讓你把赤利牽住。”
劉曜難得沒頂,頷首恭敬道:“兒子知錯。”
張氏腦中忽的靈一現,“既如此,阿妧傷到了腳,宮人扶著也不方便,你將阿妧抱到側殿,讓太醫診治。”
太子妃此言一出,全場都安靜了。
劉曜抬眼,素來沒什麽神的臉上此刻居然有幾分錯愕;
蘇妧是反應最大的那個,嚇得趕止了哭聲,“不用不用,娘娘,臣無大礙,不敢勞煩皇孫殿下。”
即便本朝沒有男大防,甚至相對來說算是開放。
但要是在這麽多人麵前被劉曜抱了,在皇家的眼裏,那就絕對算是有什麽,甚至可以說是無言無形的一個默契。
不是蘇妧這樣想,其實院子裏聽到這話的其他上到貴婦下到宮人都是這麽想。
沒想到太子妃三言兩語便是要給這兩人定個親事。
也更沒想到,這蘇家五姑娘不知是真傻還是沒反應過來,居然拒絕了。
在場的閨秀一時是各種羨慕嫉妒又恨鐵不鋼。
太子妃也有些意外,但是意外過後眼裏浮現出一抹笑意,劉曜覺到他母妃若有似無的朝自己瞥了眼,別人看不懂。他看得明白。
你也有今天!
平時劉曜都是被世家貴追捧著,擲香囊、送帕的表心意,第一次有孩避他猶恐不及。
太子妃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蘇妧一點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娘娘,擾了您的壽宴,是阿妧的不是,請娘娘恕罪。”
太子妃溫和的笑笑,走上前拿出絹帕給蘇妧了眼淚,“傻孩子,不怪你,是我那傻兒子的不是。”
傻兒子本兒劉曜:“……”
蘇妧本不想拿出來出風頭的百壽圖,此刻卻是拿出來也無妨了。
主仆的心有靈犀,素心已捧著圖遞了上去。
“娘娘,這是阿妧自己準備的壽禮,還娘娘不要棄嫌。”
太子妃饒有興致的現場就拆開了。
紅底黑字的百壽圖,一百個小壽字各有千秋,字各異,無一雷同;
字中更是楷書、隸書、行書、草書等無所不有;
運筆力道不難看出正是出自兒家的手筆。
太子妃出今天因為收禮的第一個笑容,出自隴西大族、如今又是太子妃的張氏什麽珍貴件沒見過,最珍貴的永遠是用心。
太子妃點點頭,非常滿意的收下了這份壽禮,“阿妧有心了,本宮很喜歡。”
說了這一大堆,蘇妧覺得再不讓太醫看一看,的腳可能就要——
自己好了!
好在素心及時提醒,眾人將蘇妧扶進了側殿,太醫一番診脈後,說蘇姑娘是了些驚嚇,雖然被狼犬撲著摔倒,但冬天服厚,並沒摔到皮。也沒被咬到,至於腳踝,並沒有傷到骨頭,可能隻是急之下稍微扭到了,多便好。
慶寧心間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下。
蘇妙坐到蘇妧邊,臉上還掛著心有餘悸的擔憂,上卻帶點嫌棄道:“你呀,出來不我,要是我陪你不就沒事了嗎?”
蘇妧沒好氣,嗆:“你當時啃羊呢,我能得出來嗎?”
蘇妙:“……”
那確實……可能不出來。
“還有,你怎麽知道你陪我就沒事了,狗要咬我你還能幫我咬回去?”
蘇妙:“……我可以幫它咬一口!”
蘇妧:“……”
小姐倆的話語有趣好玩,房其他人聞言都掩笑了笑。
夫人們一臉慈,閨秀們也是被逗樂了。
誰沒個說知心話的小姐妹,越是關係好說起話才越不需要顧忌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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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時候,陳氏坐到了長房的馬車上,不過倒不是不了蘇婧,是來看蘇妧的。
“阿妧腳還疼不疼?”
蘇妧搖搖頭,一臉乖巧,“不疼了。”
“好好的出趟門,怎還遇到這種事?”
慶寧無奈道:“早知便不讓你離席了。”
蘇妧嘟了嘟,沒有說話。
晚上,白天的事傳到了蘇恒和蘇硯耳中,連蘇忱都嚇了一跳,趕來看。
蘇妧對著爹爹叔叔哥哥再三申明自己真的不疼了。
三個男人鬆了口氣。
蘇忱:“沒事就好,近日都好好臥床養著,沒事別跑。”
蘇妧微汗,“二叔,我……沒事,不需要養著。”
蘇忱:“太醫不是說還到驚嚇了嗎?你別當到驚嚇是小事,那些被嚇瘋嚇傻的人你是沒見過。”
蘇妧:“……”
是沒見過,可也不想見。
安拍了丈夫一下,嗔道:“你別嚇唬阿妧了。”
蘇忱被妻子一說也怕自己剛才的話嚇到小侄,了鼻子,沒再說什麽。
等到眾人散去,閨房又恢複了安靜。
蘇妧不忘問素心,“明心怎麽樣?一直護著我,傷得重不重?”
素心:“姑娘放心,冬天服厚,明心雖然被咬了一下但傷口並不深,太醫給了藥膏還開了藥方,過幾天就沒事了。”
蘇妧點點頭,“這幾天就不要明心伺候了,讓安心養著。另外,指一個三等丫鬟去照顧明心。”
素心應聲是。
心裏也熨帖的很,姑娘待和明心是真的好。
吃穿用度不必說,難得的是真摯的關切和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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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因著當天是太子妃的生辰,白日裏是宴請眷們的宴會,到了晚上便是東宮自己家人的宴席。
太子,太子妃,李氏、周氏、王氏和崔氏,這都是太子的幾個誕下過兒子的姬妾,頗有麵。
接著就是太子的兒們,太子如今三十八歲,有六子三。
大郎劉暲、六郎劉曜以及劉樂是太子妃的所出的
二郎劉昀是李氏所出,
三郎劉晫和二兒劉灩是周氏生的;
王氏生四郎劉曄還有崔氏的五郎劉暻、大兒劉萱。
太子理完朝政回宮也是聽說了白天的事,蘇恒是肱之臣,太子不免多問了幾句,“小姑娘確切沒傷到吧?”
太子妃:“沒有,就是了些驚嚇。”
太子想想也是,那麽個狼狗,膽小點的男人都能被嚇得不輕,更何況是個滴滴的小姑娘。
想到這,太子不免橫了一眼罪魁禍首,“老六,都怪你。”
二郎劉昀聞言皺眉,下意識道:“父王,又不是六弟放狗咬的。”
太子:“……”
劉曜:“……”
大郎劉暲也不免護著弟,“父王,此事確實怪不到六弟頭上。”
前頭兩個哥哥開口,剩下幾個也象征的說了幾句父王喜怒的麵子話。
太子沒好氣的指了指大郎和二郎,“老六的脾氣,都是你倆慣得。”
劉曜麵不改,自顧自的吃菜喝酒。
其他人見狀科打諢一番,這個話題就跳了過去。
宴席散去,劉暲劉昀一左一右架著劉曜來到東宮後院的一座亭子。
劉曜:“兩位哥哥有事?”
劉暲提起茶壺倒茶,“沒事咱們兄弟仨就不能說說話?”
劉昀雖與劉暲劉曜不是一母同胞,但從小很好,從小做什麽都是他們仨一撥,其母李氏和安縣主係出同宗,格溫婉識禮,謹慎本分。
劉昀:“六弟,以後赤利還是拴起來吧,今天是幸虧沒咬到蘇姑娘,否則怎麽說都是咱們東宮理虧。”
劉曜抱著臂膀,淡淡的說道:“還不是那姑娘跑。”
劉暲聞言像是想到什麽,眼底浮現出戲謔的笑意。“我怎麽聽說母親還讓你抱那姑娘來著?”
劉昀杯中的茶水都灑了出來,瞬間睜大了眼,“什……什麽?”
劉暲抿了口茶,輕聲歎道:“那姑娘下午扭了腳不方便,母親就想讓咱們六弟把人抱到側殿,好讓太醫診治,結果……”
劉昀不滿劉暲故意吊人胃口,“結果怎麽樣你說呀?”
“結果人家姑娘拒絕了,不要咱們六爺抱。”
劉昀先是一怔,然後毫不給麵子的哈哈大笑。
劉暲起初隻是勾著角笑,後來大概是被劉昀染了,一個沒忍住也笑出了聲。
劉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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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