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的意味深長，許抒卻聽明白了。

“回去吧，這些事和你沒關係。”他臉上浮現出倦意的神，眉宇微微蹙著，從側麵看，他的睫長而，影投在高的鼻梁上，下泛青的胡茬淺淺冒出來。

五深邃，眼窩也陷了下去，興許是生病的緣故，臉比以往白，人也顯得憔悴了。

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生，“小孩，你的任務就是把心思用到正地方上，好好用功讀書，就算不是為了中華之崛起而讀書，起碼得對得起你未來的病患。”

許抒聽了這話，瞬間皺著眉頭，“我隻是比你小三歲，別我小孩。”遲疑了下，又兇地補了句，“我也不是你妹妹，非親非故的。”

話剛說出口，許抒就後悔了。

“我就是反你總是刻意強調我比你小。”也不知道哪筋搭錯了，沒好氣地補了句，“我媽比我爸小六歲，我也沒聽見我爸整天提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詭異，也徹底安靜下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許抒心都涼了一半。

渾僵，靜坐在那等著宣判。

突然周平桉輕輕抖，埋著頭低低笑出了聲，他眼睛都紅了，緩了好一會才說，“那能一樣嗎？”

他在保護小小脆弱自尊，也在不聲的拉開兩人的距離。

許抒的頭垂下去，連帶著聲音都低了，“算了，你樂意就吧。”

周平桉笑出了淚花，他不聲的抬手用指腹抹去，聲音還是沙啞，“時間真不早了，回吧。”

他們之間不僅僅是三歲的差距，可以不懂事，但自己不能。

周平桉比任何人都清楚隔在他們之間的是什麽，或許很多，或許也隻有一點。

他還沒有心，也或許是不敢心。

許抒手解開安全帶，人都下了車，手還放在車門上。

眼看著就要走，卻冷不丁地殺了個回馬槍轉過，“周平桉。”了他一聲，周平桉搖下車窗想要聽清接下來要說什麽，但隻是了聲他的名字，隨後出手在空中揮了揮。

許抒沒敢回頭，知道車子沒有開走，周平桉也還在原地。

午後的天莫名翳，上午明的晴早已不複存在，但忍著沒有回頭看，一眼都沒看。

原來歌詞裏說的是真的，天早灰藍，想告別。

他們這一別，誰也不知道下次見麵會是什麽時候。

興許很快，興許在很久之後。

周平桉單手掌著方向盤，將手探盡大口袋裏，出黑皮筋，最常見的那種，沒有任何款式，純素圈。

許抒掉在沙發底下的，他收拾桌上的包裝袋時撿到的，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他沒還給。

他反複把玩著，等那個小小的影消失在視線裏，才啟車子離去。

許抒隻顧趕路，並沒有注意到旁邊那棟洋樓二層小臺的綽綽人影。

“阿苑！”

不遠的小臺上，方頌婭換了件雙開襟中式棉外，素白的蘇繡旗袍也換了暖和的中式，簡單素氣的服襯得越發好看，烏黑的長發綁了的一辮子，半個子都靠在白欄桿上，歡快的揮手打招呼。

抬起頭，剛要對著頌婭姐回個笑臉，視線卻定在旁邊臭著一張臉的人上。

蔣聿泊沒好氣地衝著樓下喊，“白眼狼，你還知道回來？”

許抒咧開的瞬間收回去，變臉的速度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方頌婭可不了這倆活寶，忍俊不笑得前仰後合，幹淨清脆的笑聲如銅鈴悠悠傳出去老遠。

許抒跑進方家的房子，笑著和客廳鉤的方問了好，蹭蹭蹭小跑上二樓小臺。

幾個人又笑又鬧，聲音大到驚了鄰居。

旁邊那棟房子的保姆阿姨手裏還拿著擇葉的芹菜出來看了眼，又大著嗓門回了屋，“方家那俏丫頭回來了，連帶著隔壁小阿苑，蔣哥兒，幾個現世寶在那玩鬧呢。”

幾個“現世寶”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終於都沒忍住，一齊哈哈哈哈笑出聲。

北京家屬大院裏，幹淨漂亮的小洋樓圍連在一起，各家紛紛飄出飯菜香，幾個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傳出這老院子，天空飄落一星半點的白鹽粒，他們新奇的攤開手，雪花瞬間化了。

“下雪了。”

“雪下大了！”

“新年的第一場雪。”

“新的一年，祝小阿苑和蔣哥兒高考順利，金榜題名。”方頌婭將雙手作喇叭狀放在邊喊，呼出白團團煙霧，喊完一把攬過旁邊的許抒，“阿苑，向初雪許願！討個彩。”

蔣聿泊懶散地躺在太師椅上，愜意的往裏丟了個堅果仁，看著兩個生嘰嘰喳喳的抱作一團。

許抒斂，在方頌婭的鼓勵下也將手放在邊，朝著天邊的方向，像是用盡了全的力氣大聲喊了句，“新的一年，希我的z發芽，開花！”

“z？”方頌婭驚訝地看著，“阿苑，z是什麽？為什麽會發芽開花？”

蔣聿泊想起來了，他們鬧的不愉快的那天晚上，許抒懷裏還抱著一盆枯爛葉子。

生芽？開花？

想得！

剛還在一旁看熱鬧的蔣聿泊突然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臉紅紅的許抒，心下一，也學著們的樣子大喊大，“小白眼狼的那盆爛葉子永遠都別生新芽，開新花！”

“蔣聿泊！！！”許抒一張臉又白又紅，氣的想直接上手，可偏偏那貨胳膊長長，靈活的像個猴子，本抓不住他。“你有本事站那別。”

“欸，你不講理是吧，你打人，還要求人站在那乖乖等你手啊？”

“你站那！”

“欸，我偏不。”

北風冷冷吹在臉上，漫天雪花墜落，模糊了人的視線。

一方小小的臺，兩個十七八歲的人你追我趕，旁邊看起來穩重的高個子孩也偶爾加，他們笑的肆意暢快。

十幾歲的最珍貴，在這場紛紛揚揚的鵝大雪裏，所有的不愉快都悄然翻篇了。

悄然而至的，除了這場雪，還有他們此生隻一次的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