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江澤洲總覺得賀司珩今晚對他有很大的敵意。
趁賀司珩去打電話的時間,他坐在今兮邊位置,“阿珩今兒個怎麼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
今兮向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就算是當事人,也要往上再添一把火的類型。
把于素的話簡短地復述了一遍,末了問他。
“于姨覺得咱倆合適的,你覺得呢?”
江澤洲面無表:“我覺得不怎麼樣。”
今兮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又問:“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乖的。”
“我還不乖?”
“你?”江澤洲上下掃視,最后得出結論,“看著乖而已。”
“拜托,什麼看著,我就是很乖的,從里到外。”
江澤洲笑容收了,抿了點酒,再過來時目幽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那是一種只有對方懂的深意,“你要是真那麼乖,現在和阿珩在一起的人,怎麼著也不是你。”
今兮盯著他好一會兒,嗤然笑了。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當然不乖。
從來都不是乖乖。
-
四年前的冬天。
那時今兮才讀大一,每天泡在舞房練舞。
舞房一整面墻都是鏡子,敞亮的,明晰的。鏡子里倒映著的姿窈窕纖細,踮腳,后踢,音樂在白皙頸間流淌,蜿蜒出曼妙舞姿。
藍牙音響陡然掐斷。
被刺耳的鈴聲取代。
今兮緩緩停下作,汗水順著額頭往下落,息同心跳般劇烈。
走到墻邊,拿起藍牙音響上的手機,接起電話。
“天鵝公主,你到底什麼時候過來啊?”周楊那邊環境喧囂嘈雜,音浪強而有力,敲擊著人的鼓。
也有旁人說話。
“天鵝公主是誰啊?”
“該不會是你妹小橙子吧?”
“你妹!”周楊罵,踹了那人一腳,沒多久,他那邊清凈不,才苦著臉說,“阿珩擺著張臭臉,你再不來,我小命可就沒了。”
“知道了。”今兮莫名想笑。
“不過你倆這是……吵架了?”
“沒。”
“那怎麼沒一起來?”
今兮反問:“為什麼要一起去?”
這話令周楊愣住,“他不是經常陪你去上舞蹈課嗎?”
今兮云清風淡般嘲弄:“他難道不是去看小橙子上課?”
今兮和周橙是同班同學,校校外都是,校的舞蹈課一起上,校外的也是。
賀司珩學醫,課多,實驗也多,還有實習,時間排的滿滿當當的,偶爾多出來的空閑時間,大概就是醫院實習結束,回學校的那段路。
南大和南城舞蹈學院就隔了兩條街。
賀司珩偶爾會在舞蹈學院舞房外出現,他就站在走廊外。不時有學生路過,都會對他投去流連目。
學舞蹈的生眼都毒,一眼就能分清什麼男的才是極品,眼前這位,就是極品中的極品。不管是外貌,材,穿著打扮,還是上的氣場,都不像是普通家庭出的。
舞房里的生頭接耳。
“那誰啊,我看他經常來,不會是誰男朋友吧?”
“這哪兒知道,要不問問去?”
“是吧,問問去,萬一他沒朋友呢,對吧?”
“你去問,怎樣?”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
“不是你提的嗎,你怎麼不去?”
“那不是……不好意思嗎……”
生們赧地低下頭,一陣推搡中,有人手肘推了推邊上人的胳膊,“周橙過去了,不會是男朋友吧?”
“啊,男朋友嗎?”
“他倆在說話,看著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周橙笑的這麼開心,是男朋友沒跑了。”
“原來是男朋友,咱們還是散了,好好練舞吧。”
難得天空放晴,十二月的風吹在走廊外相對而站的兩個人上。
說是郎才貌也不為過。
三面墻的舞房,都反著室外的,的眼被狠狠地一刺,微瞇了眼后,拿起東西離開教室。
經過他們時,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們一個。
可余里,又覺得賀司珩在看。
到樓梯口,后響起腳步聲,隨即,手腕被抓住。
悉又沉冷的聲音在腦后響起:“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今兮回自己的手,淡聲:“怕打擾你們。”
賀司珩眉一皺,“打擾什麼?”
今兮說:“打擾你倆流。”
樓道口不時有冷風灌進來,冬天,沒有的地方,風稍稍一吹,便是冷到刺骨。
下了幾階臺階,扭頭回他,他上下,的天鵝頸高高地仰起,極傲慢的姿態,眼底滋生出料峭寒意。
驀地,說:“我還有課,你繼續看周橙跳舞吧。”
賀司珩盯著離開的背影,沉默幾秒。倏地,角勾起,眼里笑意斜溢。
“誰和你說我是來看周橙跳舞的?”他追上去,不不慢地跟在側。
“那來看誰的?”
“你說呢?”
“……”
今兮眼眸微閃,不等回答,周橙的聲音又響起。
站在樓上走廊,俯往下喊:“晚上見,阿珩哥哥。”
最后那四個字刺的耳疼,角還沒漾出的笑被凜冽寒風一吹,僵在臉上,整張臉都是木的,沒什麼表的。
“賀司珩。”
今兮郁結如柳絮孤蓬,在腔里搖曳,一字一句對賀司珩說,
“你別出現在我眼前,我看著煩。”
這次,賀司珩沒追上。
他站在原地,清醒的眸子里,寒氣森森。
那張臉,冷罩如冰霜,坐在包廂角落里,周散發著鷙氣場,任誰看了都惶恐后怕,沒人敢靠近賀司珩一步。
周楊原本只是覺得賀司珩心不好,可能和今兮有關。
直到聽到今兮這句——“他難道不是去看小橙子上課?”
心里的石頭落了下來。
百分百是吵架了。
當時賀司珩和今兮還沒在一起,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兩個人在一起,就差那麼一層紗,看誰先捅破。
周楊求爺爺告的口吻,“小橙子跳舞有什麼好看的?他倆都認識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小橙子舞蹈比賽,就在南城歌劇院,阿珩過去,坐了十分鐘就走了,下一個節目就是小橙子,他連兩分鐘都不樂意等。”
“哪兒還會特意繞到你們學校去看小橙子跳舞?吃飽了沒事干兒嘛這不是。”
“說不準。”今兮輕飄飄地說。
周楊:“小橙子有什麼好看的,在我眼里,還是你今兮最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話說了后,后背發涼。
好在今兮不是心不好遷怒別人的格,之前答應了周楊要去他酒吧,那自然是會去的。
說:“我馬上過來。”
周楊松了一口氣。
電話掛斷,周楊又跟花蝴蝶似的飛到人堆里,他舉著酒杯和別人的酒杯相撞。
“和哪個妹妹打電話呢,回來這麼開心?”有人揶揄他。
“別瞎說,那可不是我妹妹。”
“別人的妹妹?哦豁,胃口大的啊。”
“滾你丫的,賀司珩他妹。”
“賀司珩什麼時候有妹妹了?”
“妹妹今兮啊——你個大傻。”
包廂里又熱鬧起來,音樂聲,杯聲,錯響起。
午夜十二點。
酒吧街霓虹燈亮似白晝,街頭的年輕男結伴同行,眼里臉上,放肆樂,直白明顯。
今兮從出租車下來,進了“越”。
甫一進來,便被麻麻的人群給震驚到,舞池里人頭攢,男男瘋狂搖擺,鐳燈閃爍,像是個銷金窟般,讓人沉迷樂,忘記現實。
在吧臺問酒保:“你們老板在哪兒?”
“請問你是?”
“到了。”后一道聲音響起,今兮別過臉,正對上賀司珩的眼。
他浸在昏沉沉夜中的側臉線條廓深邃又立,眼瞼懶懶地耷拉著,神閑淡又冷,“跟我過來。”
今兮怔了怔。
還是提步,跟他上樓。
中間,沒有任何流。
到包廂后,賀司珩坐在角落。他什麼也不說,沉穩又篤定地坐在那兒,仿佛知道,會坐到他邊。
今兮在門邊站了幾秒,而后走到周楊邊。
拍拍周楊邊上的的,“不好意思,能讓讓嗎?”
那的顯然是認識今兮的,因為在聽到今兮說話的后一秒,就看向賀司珩,有些疑,“你不坐那兒去嗎?”
今兮和善地笑:“不坐。”
“那行吧,我正好坐久了,去樓下蹦會兒。”
就這樣,今兮坐在了周楊邊。
周楊有些頭疼:“姑,你坐我邊上干什麼?”
金臺面上擺滿了酒杯,今兮拿了杯沒人喝過的酒,“慶祝你酒吧開業呀,喝一杯?”
周楊睨了眼不遠的賀司珩,“你倆?”
“喝不喝?”今兮問。
“行,喝——”
酒杯撞在一起,浮沫溢出來,濺到的手背上。
今兮沒在意,把杯子往邊送,又停住——
賀司珩拿走手里的酒杯,冷冷地拽著的手腕往外走。
室陡然噤聲,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周楊清了清嗓子,拿起話筒,“接著唱,別停。”又將場子熱了起來。
沒有人去在意,剛才離開的那兩個人。
賀司珩拉著今兮往外走,步履不停,找了個空包廂。被在門板上,晦暗影中,看著漸漸近的賀司珩,溫熱的呼吸絞在一起,纏綿,拉扯,滋生出無限。
“你知不知道周楊有多個朋友,非得往他邊靠?”
從那個電話,周楊那句——“在我眼里,還是你今兮最好看”開始,他就憋著怒氣,到后來,他在樓下等那麼久,帶上樓,結果不識好歹,坐到周楊邊上位置。
賀司珩忍許久的怒火,在此刻噴薄而出。
今兮仿似沒察覺,手指扯著他的襯領口。
慢條斯理地,解開他的紐扣。
第一顆。
第二顆。
手進去,繞過他的鎖骨,往后,停在他的后脖頸。
踮腳,聲音如蛇信子吐般,帶著致命的引,“他有多朋友我不知道,那你呢,你有幾個朋友?”
話止住。
賀司珩全繃。
看不清的空間里,的覺尤為清晰。
他到今兮低頭,以齒代手,解著他的紐扣,濡的。
他早就該知道。
這個人是來要他心要他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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