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擺了一扇梨木九香探寶屏風,后堂置矮幾,太師椅,是專門用來說話的地方。
跟在一行人后的軍醫一臉擔憂,思量片刻,開口道:“殿下上的傷還未好全…”
王嬤嬤訝然:“傷?什麼傷?”
軍醫憂心忡忡:“殿下子骨強勁,才有力氣一路支撐回來。”
不過本應該十天的路程,被信王殿下生生減至五天,軍醫雖滿腹狐疑為何這樣急,細細想來,定是有其中緣由,也并未詢問出口。軍醫開口道:“殿下了箭傷,傷口沾毒。”
王嬤嬤大驚失:“你說什麼?”
軍醫解釋道:“不過已然好些了,大部分都已經被刮了出來。還有一小部分,需時日才能排解出來。”
他心擔憂,看了眼窗外連綿昏沉的天,傷口最忌昏暗的天氣,只怕是…
忽的,前半刻還好端端的信王面發白,高大的軀直直倒下去。
軍醫眼疾手快,立即吩咐:“快傳小廝進來!取來金瘡藥,紗布,骨刀!將殿下移到榻中,暫且安置。”
丫鬟捧著皿進來,王嬤嬤焦急起來,道:“回來時不是還好好的!怎得不過片刻便倒下去了?”
軍醫邊手中作,邊解釋道:“傷口還未愈合,最忌諱著氣朦朧的天氣。怕是殿下一路顛簸,回來時吹了風。”
“暫且無大事,我把這余毒出來,殿下便能康健。”
室。軍醫將李邵修的鎧甲去,出傷口。江安別過眼,從那口前近乎潰爛的傷口移開,心里一陣陣疼痛。
骨刀深三分,榻上男子面容蒼白,是安從未見過的脆弱神。只覺得眼眶酸,這銷毒之痛,怕是一般人難以忍。
鮮紅的溢出,染紅了紗巾。
沙場確實刀劍無眼。殿下在沙場征戰,保佑的是大夏天下的子民。戰時用將軍,戰后卻棄將軍如敝履。這偌大夏朝,也不過如此。帝王堂前獻出的人如云,而替陛下上疆場的,重傷的人,卻只有將軍。
江安不由得聯想到了阿公。他年事已高,卻依舊在邊關守城。阿公說過,他在,城便在。將軍是和邊城連在一起的。
新傷加上舊傷,榻上人起了高熱,冷汗順著耳后滴落,眉峰皺著,骨節分明的手掌攥住布帛,青筋畢。
軍醫收了刀,只道:“傷口要每晚拭,細心照料。沒隔兩天,上一次新藥。”
江安抑住心頭的疼痛,點頭回道:“是。”
—
夜深了。喧囂的堂前,沒人再說話,一片安靜。
李邵修冷汗涔涔,皺的眉擰一團,汗水蜿蜒而下,順著清晰的下顎骨線落,大團的汗水與水沾里。
夢中,目所及是海尸山,滿天猩紅。旌旗飄舞,殺,殺,殺!
父親漠然的目,母妃笑的凄涼,靠在門邊,幽怨的視線過來:“都怪你!全都怪你!”
是啊…全都是我的錯。母親。
求您不要責罰胞弟…
后開,胞弟溺水而亡。小小的一團,青紫的臉,在他懷里。怎麼會如此?難道他真的是克父克母克親人的災星?
他尚年,親眼看著母妃瘋魔,自己卻無能為力。
母親……
口一陣近乎麻木的疼痛令他蘇醒,如同瀕死的人剛剛被打撈出來,李邵修徒勞的大口呼吸著空氣。
目所及是潔白的紗帳。云錦紋,屏風,這是信王府。
夜深人靜。
李邵修睜開眼睛,眼底已經一片清明。
側眸,他瞧見了江安
安半跪在地上,趴著床榻,輕闔著眼。濃的睫撒下一圈淡淡影,睡的及其不安穩,一頭如瀑的青披散在肩頭。
李邵修的手掌,落在一縷發上。冰涼的。
趴著的姑娘逐漸蘇醒,迷朦含霧的眼睛看清楚眼前人之后,迸發出了一點遮掩不住的驚喜。而后,又擔憂的問道:“世叔,您傷了,疼嗎?現在好些了嗎?”
說著,飽含擔憂的簇簇淚花如珍珠一般滾落下來。
滴落的那一點,正巧砸在他的手背上。
第10章 世叔醒了
沐浴
李邵修見過許多人笑。他們笑容諂,端著假面,或是求一道簡單好走的仕途,或者是妄圖把自己的兒塞信王府中。
李邵修一眼便能看他們的本質。無非是貪圖富貴的凡夫俗子。
他亦見過許多人哭。他們流著虛假的淚,或是為作犯科的親信而求,亦或是想著求取憐憫而一飛沖天,不外乎想借仕往上爬的一屆庸流。
對于這些人,他只高高在上,帶著耐心,微笑著看他們心懷鬼胎的演戲。然后挑選合適的時機,向那些人宣告死亡的宣言。看著他們怯懦而又痛苦的掙扎。
可面前的姑娘,既不求財,也不求仕。為何而落淚?
李邵修心中漾起一抹令他自己也無從捕捉的疑。
見李邵修已經蘇醒,江安局促的拭了眼里的淚。向外傳喚:“王嬤嬤,綠瓶,紅掌,信王殿下醒了。拿藥上來。”
忽然來了一群婢子,拿著藥與手帕,團團圍住榻子。
那小姑娘被到了人群外頭。
王嬤嬤喋喋不休:“我的殿下啊,您可算是醒了。您睡了一整天一整夜了!老奴好生牽掛,好在老天有眼,菩薩保佑,您真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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