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心底一驚，麵上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楚行又看了兩眼，把完手的巾遞給一旁下屬，轉頭同路明淡淡道：“今年就還是給曹東。”

    路明的表明顯著想說點什麽的意思，張開後又停住，然後閉上，隻點點頭。轉離去時又被楚行住：“蔣小姐看起來有些累了，你幫我把送回家。”

    路明應了一聲，把目轉到自始至終立於一旁靜默不語的子上：“蔣小姐，請跟我來。”

    那個被稱作蔣小姐的子看了看楚行，又看了看罌粟，然後微笑了一下，略一點頭，順從地跟著路明離開。

    自始至終楚行都沒有開口說明這個子的份，罌粟也就不能主去問。從後麵看著那個蔣小姐走路的背影，每一小步都仿佛確量出來的一般，步伐一致而恰到好。上的質地也很好，即使離開數米遠，也還是能看分明料上的澤亮度。再加上剛才靜立於一側的站姿和態度，很像是一個在深閨中才能養出來的子，優雅秀麗，端莊淑然。

    罌粟自認早已把C城的名人名單背得滾瓜爛，此時仍然想不出這個子的名字。垂著手站在一邊，看楚行試槍的時候揣著心思飛快思索，冷不防楚行突然開口：“曹東開給你多錢，讓你幫他說這些好話？”

    “什麽？”

    罌粟隨口應了一句，等回過神真正品味出來這句話的意思，渾一震，猛地抬頭去看他。

    等把子彈利落上膛，瞄準，楚行才微微偏過臉，有些好笑地瞧著：“怎麽，你還真想過這種事能瞞得過我？”

    罌粟渾僵，片刻後才緩緩垂下眼，低聲說：“不敢。”

    “這種事都敢背著我做出來，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嗯？”

    罌粟跟在他邊這些年，自然能聽出他口氣中的危險意味。然而楚行的心思向來捉不定七竅八通，就算聽出來，也找不到完安全的回答。沉默了片刻，才揣著開口，十足小心翼翼示弱的語氣：“您才是我的靠山。再怎樣我也隻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當然什麽都不敢了。”

    楚行看一副唯恐自己找算賬的模樣，慢慢哼笑一聲：“你知道就好。”

    罌粟神經繃，聽到楚行又問道：“曹東私底下給了你多錢？”

    “……一百萬。”

    “曹東一正一反比江建明高出兩個點，拿一百萬就能把你給打發了，他這買賣倒是一點兒都不虧。”聽到他涼涼道，“我要是不把合約給曹東，你打算怎麽收場？”

    罌粟垂首靜立，噤聲不語。

    如果真的要算賬，罌粟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楚行拆穿這些暗地裏搞的把戲。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鬧出一兩件逾矩的事，掀的風浪小了，楚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不知，若是弄得人眾皆知告發到楚行麵前，基本上就是靜等著楚行震怒置的節奏了。

    第一次罌粟做得太出格，是跟另一人合謀，想趁離枝出任務時把悶死在溫泉會館的桑拿房中。事敗後，險的離枝將倆狀告到楚行麵前，那次罌粟被紮紮實實地杖責一頓，然後在空無一的屋子裏關了三個月閉。離枝卻仍嫌懲罰過輕而不滿，罌粟不知楚行如何平息下去此事，隻知道等從閉室放出來，就看到離枝開著一輛跟一模一樣的跑車招搖而過。

    第二次則是罌粟嚐試不聲拆分離枝的權力，卻被離枝偶然察覺，這一次導致的後果更是徹底，罌粟當場被離枝命人擰斷了一隻胳膊，押到楚行麵前後，楚行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靜默片刻後沉沉開口：“你不適合做這些事。以後你的事都給離枝去辦。你繼續跟在我邊。”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所有功績過錯都抹殺。

    罌粟站在那裏靜等發落，見楚行遲遲沒有發話，就知道這一次又犯了大忌。

    之前手離枝的管轄範圍，畢竟還與楚行無關。現在手曹東的事，不被楚行知道的話還好，被楚行知道了，大概在他的眼裏，這種行為無異於拿著楚家的錢來中飽私囊，既犯了僭越的忌諱，又是約的背叛表現。

    楚行看人的最基本標準便是忠誠。幾年前罌粟曾見他親手理過一個欺上瞞下的高層。那時正值冬天，室外雪花漫天飄飛，室則是手起刀落，手法簡潔幹脆。但此刻楚行長久不出聲，罌粟從心中開始生出一點約的惡意。這次逾矩的程度，既談不上太過分，又到不了足以輕描淡寫拂過去的地步。楚行若是再把杖責閉這種事擺出來，那不僅沒什麽新意，也沒什麽效力。

    但除此之外，罌粟替他想不到還能有什麽更管用又足以殺儆猴的懲罰。

    單論懲罰方法的話，楚行以前倒是教過，若想震懾人心，從一個人最害怕的地方著手，會事半功倍。

    罌粟自己也的確被楚行這樣敲打過，並且也的確害怕過。半年前楚行把始終心積慮保護和執掌的所有權力都收走給離枝時，就是這些年來驗過的最膽戰心驚的一次。但如今害怕的事已經過了，一個人無牽無掛地站在這裏，自認是暫時找不到什麽值得害怕的東西的。

    楚行盯著，手中慢慢撚著一排子彈，過了半晌終於開口：“行了，你先回去。後天有場小聚，你跟我去。”

    罌粟回到自己住，反手關門，鎖，打開電腦，上網，把郵箱中收到的新郵件都徹底刪除。又把電子設備上有關曹東的通信記錄全部刪，等一切完畢，又把手邊的書架拖過來，把第二格第一本書出來，打開封皮，便看到一張支票靜靜躺在扉頁之上。

    支票上畫著一串阿拉伯數字，第一位數為3，後麵跟了六個0。

    昨天被楚行去泳池前，趁管家沒跟著的空當又拐回來一趟，因為時間匆忙，隻來得及把這張支票藏在這裏。

    罌粟把支票在手中出神片刻，又很快回過神來。把一麵方形化妝鏡從旁邊櫃子裏出來，打開，微一用力，金屬麵和鏡麵就被分離開。

    把支票塞進去，又合上鏡子放回原，閉閉眼微出了一口氣，這才發覺上已經被汗沾得黏膩膩。

    罌粟起去了浴室，服邁進浴缸裏時，從對麵的鏡子中能看到本來白皙的皮上青紅大片，瘀痕廣泛而錯，上至鎖骨，下至。

    每次事，楚行都很喜歡把各種姿勢。等盡了興，又喜歡這樣拿。如果罌粟扛不住痛有所掙紮，到頭來瘀青的痕跡反而會更深一些。但同時楚行每次又都奇詭地記得分寸，每次都避開需要暴的部位，就連有兩次將手腕綁在床頭整整一晚，也是挑在冬天的時候。

    如此一來，別人看到神萎靡不振隻當是睡眠不好，沒人知道裳底下的跟表麵看到的完全是兩個模樣。

    罌粟在水中泡了兩個小時，才慢吞吞地邁出浴缸。

    把一旁的藥膏拿過來，對著鏡子往瘀青上塗抹，但指尖接到皮的前一刻又停住。聞著藥膏那濃鬱的中藥味道，皺眉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把藥膏扔到一邊，穿好服出門買晚飯。

    罌粟自從來到楚家，就沒有再自己做過吃的東西。十二歲之前還懂得如何做番茄炒蛋，到現在隻會煮一鍋開水，甚至已經差不多忘了該如何加泡麵。

    這功勞要算到楚行的頭上。當年罌粟被楚行挑中跟在邊時十二歲，正是長個子的發育期。十二歲的小孩已經懂得什麽作禮貌，每天跟楚行麵對麵一起吃飯，總是不好意思吃多，一日三餐都隻能達到六七分飽。有天下午罌粟終於得不了，趁廚師外出采買，管家在花園，傭在樓上，沒有一隻眼睛盯著的時候，自己到廚房，幾分鍾下了碗清湯掛麵。

    罌粟不敢把麵端到餐廳裏去，躲在廚房裏剛剛心滿意足地吃下第一口，就察覺到的黑流理臺麵上倒映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一扭頭，就看到楚行臂彎中挽著一件風，正微微彎腰瞅著，角微勾，眼睛裏全是好笑。

    罌粟從見到楚行的第一麵起，一直都有些畏懼他。乍一見到他毫無預兆地站在後，當場嚇得一口湯全嗆了出去。

    楚行一邊蹲下輕拍的背，一邊笑著問：“清湯掛麵好吃嗎？”

    罌粟違心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在他的眼神底下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你想吃什麽好吃的？”

    十分鍾後，楚行領著罌粟進了楚宅附近的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大塊油蛋糕。他用刀叉把蛋糕平均分四塊，再買來一杯酸，全部擺在罌粟麵前，坐在對麵看以不怎麽優雅的吃相風卷殘雲一般全部吃完。

    等罌粟終於滿足地角，楚行問：“喜歡做飯？”

    罌粟小心看著他的臉，最後誠實地說：“不喜歡。”

    楚行笑了笑，出食指，微微探，將殘留在角上的一點油抹掉，然後有些漫不經心地同道：“不喜歡的話就不要做。罌粟，記住，為一個楚家的孩子，以後即使是了，也合該讓別人做飯，而不是你自己。”

    “為什麽？”

    他想了一下，告訴：“這是為一個楚家孩子的特權，並且也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這些年楚行糾正過許多行為與觀念。他教用花訓練耐，教有些煩惱本無須在意，他還曾把滿滿一櫃黑灰調的服扔去大半，教穿漂亮的連，戴閃亮的水晶發箍，試各式各樣的鞋子，指著一堆紫花綠蕾紋邊的十幾歲孩真正該穿的服，告訴什麽事都有順序，無須之過急：“不是穿服穿出來的，等你再長大一些，有幾十年的時間去穿正裝和小黑。這些卻都有壽命，現在不穿，以後你就再也沒有機會穿了。所以有什麽可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