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蕓回想了下,點了點頭,又覺于夜中,林紈看不見,便又回道:“是初九來的。”
林紈命香蕓點燭,香蕓立即去尋了火折子。
暖黃的燭火將拔步床的狹小空間照亮,燭芯跳了幾下,發出“噼啪”的清脆聲響。
林紈又問:“沈小姐進宮有多久了?”
香蕓轉了下眸,回道:“應該有小半年了。”
這沈小姐,名為沈韞,是太醫沈清河的獨,自便擅醫。
林紈病后,因著子份不便,林夙便尋來了沈韞,代替男子來為林紈把脈問切,甚至是日夜看護著。
沈韞是林紈唯一的閨中友。
林紈剛重生的那一月,仍在病中,偶爾睜開了眼,也只能看見沈韞瘦小的背影在為忙來忙去。
待病好后,二人還未來得及敘舊,沈韞便被召宮中,做醫去了。
沈韞自喪母,與父親沈清河的關系不大和睦。
的醫不亞于男子,前世,沈韞深得皇家信任,被封了當朝的一品醫。
但到了太武五年,沈韞也沒逃過那場劫難,死在了那場彌漫著腥味的政斗中。
沈韞竟是比前世的,去的還早。
林紈思忖了片刻,決議盡快打聽出沈韞休沐的日子,好能見上一面。
否則,吃顧粲給送的藥,還是不放心。
更夫恰時經行過林紈的庭院,打綁敲鑼。
深夜靜籟,若是人沒睡下,這鑼聲是聽得一清二楚。
已經過了三更天。
林紈再度蜷回了衾被,闔上雙目后,強自讓自己睡下。
*
一日后。
林夙的軍隊駐扎在豫州,他整日訓兵演,已離府數月。
前陣子,林紈收到了林夙寄的信。
上面寫著,他要于今日歸府。
一聽林夙要回來,侯府上下,大到各院的主子,小到掃地的小廝,個個都張了起來。
的酷暑已近尾聲,細雨將殘余的燥熱融水波,洇在荷葉上。
林夙歸府的這日,天氣晴好,煙空水清,云俱鮮。
林紈多月未見到林夙,心中屬實想念,便起了個大早,和宋姨娘守在府門,等著迎他。
林夙生有二子,長子為林紈之父——林毓。
后來林夙喪妻,又續了弦,與繼妻生了一子,名喚林衍。
林衍之母于三年前病亡,林夙上了年紀,已年過五旬,接連喪妻,讓他沒了再續娶的念頭。
宋姨娘是林夙之妾,自太淵三年便伺候著他,算是府中的老人。
林夙雖沒將宋姨娘扶正,但府中諸人都很敬重。
宋姨娘不到四十歲,保養得宜,為人隨和,林紈正與在府門聊著,便見一車輿停在了侯府門口。
那車輿林紈認得,是輔國公家的。
林衍娶了一富庶商戶——陳氏,這林涵,便是林衍和陳氏的長。
林涵小一歲,卻比嫁的早,嫁的又是輔國公的嫡次子。
這門婚事,算是風,給陳氏長了臉。
林涵這番歸寧,林紈瞧著,就連乘的車輿,都是風風火火,疾馳而至。
和的人一樣,驕蠻跋扈。
這般想著,林涵已經下了輿,眸有些不善地打量著林紈。
今日穿了桃紅褙子,口脂和胭脂也都涂抹了鮮妍的櫻,趁得其花容愈。
雖有新婦的艷,卻顯得有些輕佻。
林紈則穿了一襲水青的罩衫,婷婷地站在府門前,憔悴的病容早已不在,眉目如畫,端淑又明凈。
林涵今日歸寧,本來心愉悅,這一見到林紈,心里就不大爽利。
眸中倏地閃過了一妒意。
這個病秧子,早就該死在床上,偏生卻活到了現在。
有翁主之位,又有祖父林夙的寵,還與鎮北世子有著婚約,段長相也比要好。
都是侯府的嫡小姐,林紈卻都要上一頭。
林涵自就喜歡與人比較,嫉妒心強,這點,隨了母親陳氏,很是反林紈這個堂姐。
宋姨娘瞧見了林涵,熱地招呼道:“涵兒回府了,你祖父今日也歸,要不你與我和你堂姐站在這,一起迎迎你祖父?”
林涵自矜嫡份,頂瞧不上像宋姨娘這樣的妾室。
并沒回復宋姨娘的話,反倒是從袖中拿出了一塊帕子,掩住了口鼻。
林涵故作婀娜地走到了林紈的前,嗲著聲音問:“堂姐的子可還好?”
林紈沒多用正眼看林涵,只是神淡然,回道:“我子很好,堂妹惦記了。”
林涵卻眉頭微蹙,用帕子繼續掩著口鼻:“堂姐的子當真無虞?可妹妹還是覺得,堂姐的上,總有子藥味,刺鼻的很。”
宋姨娘子一貫溫和,卻也看不慣林涵的這副臉,便對林涵道:“涵兒,你不能這麼對你堂姐說話。”
林涵杏眼微瞪,薄怒道:“這里還沒你這個妾室說話的份兒。”
這話剛一說完,一陣不小的風刮過,將林涵手中的帕子吹到了地上。
林涵后跟著的丫鬟們紛忙著要去撿。
林紈則不發一言,走到了那帕子跟前。
林涵的丫鬟剛要彎拾起那塊帕子,卻見林紈抬起了繡鞋,竟是用腳,重重地踩到了那塊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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