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葷兩素，外加一碗蒸丸子。

母倆一人一小碗米飯。

王靖的媽媽陶慧君，今年四十六了，但看上去還不到四十歲，雖然并不如兩個兒那般的漂亮，但人到中年，看上去仍是秀氣中略帶驚艷的一個人，格溫平和，平常話不多，有一手好廚藝。

相比之下，王靖雪的子有些強勢，王靖就比較像。

甚至，連母兩人吃飯的作都幾乎是一套程序培養出來的，一小口、一小口的，細嚼慢咽……一碗蒸丸子幾乎大半都進了王靖的肚子，但的卻始終是干干凈凈的，不見毫油膩。

吃飯期間，母倆誰都不說話。

等到吃完了，陶慧君給兩人各盛了一碗湯，自己卻只是端起碗來喝了一小口，然后便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兒喝湯。

“還有三四周就要期末考了吧？開始復習了？”開口問。

“嗯。”王靖點了點頭。

陶慧君就笑笑，不說話了，拿湯匙喝了兩匙湯。

“吃撐了！”王靖小孩子一樣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甜甜地笑著埋怨，“媽你以后不要給我蒸丸子，每次我都管不住自己，會吃那麼多，以后會胖的！”

陶慧君就笑笑，說：“不會胖的，你跟你姐都像媽媽，你看，媽媽就沒胖。”

王靖就搖頭表示不信，“上次姐姐回來都說我快吃小豬了。”

陶慧君笑笑，頓了一下，說：“小，今天上午，你爸回來了一趟。”

王靖聞言突然張起來，“是不是……又要鬧什麼？”

陶慧君笑著搖了搖頭，手過去隔著桌子握住兒的手，說：“你爸主要是跟我說了些跟你有關的事。”

這一下，王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果然，陶慧君收起笑容，緩緩地說：“媽知道你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所以，媽媽跟你爸爸說好了，我們只提供一些參考、一些選擇，我們并不強迫你非要如何，好不好？”

王靖怯怯地看著。

陶慧君嘆了口氣，收回手去，問：“你覺得……那個趙毓敏怎麼樣？”

果然！

王靖猶豫了一下，說：“媽，你們真的不會強迫我？”

陶慧君突然笑了，“這都什麼時代了？就連媽媽和你爸爸結婚那時候，都已經是自由了，何況到了現在？媽媽又怎麼可能會勉強你？”

“可是……”王靖言又止。

陶慧君說：“把趙毓敏介紹給你，幫你們撮合一下，是媽媽同意了的。”

王靖很吃驚地看著，“怎麼會？……為什麼？”

一直以為那都是爸爸的想法，知道媽媽是很疼自己、也很愿意寵溺自己的。

陶慧君眼角帶笑，表卻很認真地說：“如果拋開見，你告訴媽媽，那個小伙子到底怎麼樣？”

這下子王靖張口結舌。

趙毓敏怎麼樣？

沒有深接，當然無從去評判一個人到底怎麼樣。但僅從目前的所知所見來說，這個人，英俊，瀟灑，帥氣，溫，，上有一明顯的英倫紳士風范，氣質極佳，為劍橋大學三一學院畢業生，顯然學問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家里應該有錢。

如果單純從擇婿的角度來看，他上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讓人挑剔的明顯缺點，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閃點，足以讓這世上絕大多數孩子目眩神迷。

王靖言又止，低下頭去，撅起來。

陶慧君噗嗤一笑，“沒話說了？”

頓了頓，道：“所以，那天他跟著你爸到咱們家來了一趟之后，我又通過各種關系了解了一下，就同意了你爸的建議。我覺得，他適合你。”

王靖皺起眉，抬頭看了一眼。

陶慧君繼續道：“媽媽不想告訴你和婚姻不是同一件事，就算不是，我也不認為我的兒沒有去爭取的權力，事實上媽媽覺得，有的婚姻，才能真的幸福。不過……如果你連接一下都不愿意，怎麼確定自己不會喜歡上他？”

“或許，媽媽只是說或許，當你真的開始和那個小伙子開始接了，很快就會發現他上有著各種各樣讓你無法接的缺點、不足，到那個時候，你說你不喜歡他，媽媽當然是百分百支持你的！對不對？”

“但是，如果當你接近他，發現他居然就是你喜歡的那一種呢？如果你真的開始喜歡上他，上他了……那不是更好嗎？這個世界上的，從來都不是只有青梅竹馬或者一見鐘的，不是嗎？”

“所以，相信媽媽的眼，和他接一下、了解一下，好嗎？”

王靖抿著，不說話。

事實上，無話可說。

盡管并不想去跟那個人有什麼接，但心里卻不得不承認，媽媽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

陶慧君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湯，隨后，王靖也拿起湯匙，開始小口喝湯。

最終，王靖先喝完了。盡管上干凈得很，還是拿起餐巾，然后才站起來，說：“媽媽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

陶慧君點點頭，卻又突然住：“小……”

王靖站下，回頭看。

猶豫了一下，說：“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對吧？”

王靖抬頭、又低頭，不說話。

陶慧君又問：“是對門的小謙，對吧？”

王靖臉上出小吃一驚的模樣，卻仍是低下頭、不說話。

于是，陶慧君想了想，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道：“最近兩年，你爸的心思都在那個人上，你姐的心思都在音樂上，他們或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媽媽不是他們。媽媽知道你最近兩年開始喜歡晚飯后到樓頂去待一陣子……就是和他一起吧？”

王靖猶豫了一下，沉默地點了點頭。

陶慧君也點點頭，“嗯，媽媽沒有什麼非要拆散你們的意思，或許你爸爸你姐姐都不會同意，但媽媽不會。媽媽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太年輕了。年輕，就意味著，你所見識過的這個世界，還太小了，就像一只小青蛙，還沒來得及蹦出井口、去見到更大的天地。所以，不要過早把自己的心門關上，給這個世界上其他優秀的男孩子一點機會，好不好？”

王靖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等陶慧君說完了，終于抬起頭來，母倆目對視片刻，又低下頭

去，轉就要回房。走了一步，卻又停下。回過來看著自己的媽媽，突然鼓起勇氣，問：“媽，你也覺得我跟李謙……不合適，是嗎？”

陶慧君聞言愣了一下，似乎是在訝異兒突然的勇氣。但很快，笑了笑，溫地問：“要聽真話嗎？”

王靖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陶慧君想了想，收起臉上的笑容，點點頭，說：“他配不上你。”

頓了頓，又說：“現在配不上，未來，更配不上！”

王靖聞言不由得激憤起來，忍不住問：“為什麼？哪里配不上？”

陶慧君突然又笑起來，似乎是很喜歡看自己兒發怒的樣子一般，略顯調皮地與兒對視著，說：“這麼說，你是想告訴媽媽他長得很帥嗎？”

王靖訝然，卻無言以對。

這當然不是李謙的全部，但是至在當下，心里那個喜歡著的人，卻又有什麼可以拿來炫耀或與人對比的呢？

陶慧君接著說：“媽媽知道他長得很好看，他媽媽就很漂亮，尤其是咱們剛搬來那時候，媽媽第一次看到，那時候你才一歲多，媽媽抱著你，抱著李謙，我們在樓道里遇到，打招呼，我回來就跟你爸說，咱們對門李老師的妻子，真漂亮！媽媽自認比不上，嗯，如果單純只論相貌，媽媽承認，李謙和你，是很般配的一對。但是……有用嗎？”

王靖低著頭，仍舊不說話。

很想說，李謙不只是長得好看啊，他上有很多優點啊，甚至想把李謙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提高了整整一百分拿來說一說，但是，心里明白，那些……沒用的。

果然，陶慧君接著說：“這個世界有一個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的道理就是，長得好看的人，的確是有優勢的，他們總是能夠比別人多得到一些機會，包括一些很好的機會，但是，僅此而已。”

“現在，我們只說現在。如果你不去北京，不考電影學院，那麼媽媽認為，你可以考上全國任意一所大學，以你的聰明，當然，還有漂亮，在畢業之后，你會有一份很好的前途。那麼，他呢？他行嗎？……而如果你去北京，去考電影學院，媽媽不敢確信你一定能如愿的考上，但是媽媽知道，你有這方面的天賦，你，還有你姐姐，在未來，你們都會在各自的行業里取得一定的績。那麼，他呢？”

陶慧君攤攤手，“所以，現在你能告訴媽媽，你和他，般配嗎？”

王靖抬起頭來。

“可是，我喜歡他！”堅定地說。

陶慧君有些訝異，顯然，沒有料到兒居然會直接的回答自己。

而且，這是一個足以推翻一些的答案。

于是，沉默片刻，然后才說：“可以。你可以喜歡他！但是，至在……在你大學畢業之前，不要把自己真的給他，給自己選擇其他人的機會，也給其他人展示自己的機會，好嗎？如果等到將來，你都大學畢業了，開始工作了，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了，你還是堅定地認為自己仍舊喜歡他，那麼，媽媽會祝福你，好嗎？”

王靖沉默片刻，終于緩緩地點點頭。

然后，抬頭與媽媽對視著。

“我喜歡他！我不會變！”說。

陶慧君笑一笑，“如果未來真是如此，固執，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不過，相信媽媽，這個世界上既英俊又有能力給你更好的、更好的生活的男孩子，太多了。當你走出去、當你用心去看、去觀察、去，就會明白，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并不是一句虛言。”

王靖抿了抿，低下頭，扭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餐廳里，看著兒倔強的背影，直到房門被輕輕關上，陶慧君緩緩地嘆了口氣。

“真希我看走眼了。”喃喃地道，“真希李家小子能多一點打我和你爸的本錢。”

…………

“喂，小？有事？”

“姐，我該怎麼辦啊？”

“……”

“爸爸給我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剛才媽媽跟我說，也同意。”

“下午的時候，媽給我打電話說過了。”

“那……我該怎麼辦？”

“不喜歡他？”

“不喜歡。”

“連接一下都不愿意？”

“……不愿意。”

“媽媽說，那人不錯。”

“我知道。可是……”

“苦惱了？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不想讓任何人來替你做主，哪怕那個人是媽媽？”

“嗯。”

“那就來順天吧！想想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

“嗯。”

“對了，對門那小子一直都在打你的主意，你留點神，那小子從小就鬼主意多，你別讓他騙住了。記住，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的花言巧語，男孩子也一樣。”

“呃……”

“呃什麼？就這樣吧，等你到了順天，爸媽就管不著了。對了，至于那個什麼敏……我建議你還是可以去見一見聊一聊的，畢竟，連媽媽都覺得他不錯，肯定還是有點過人之。如果見了還是覺得不喜歡，那就別再搭理就是了。小……小？”

“嗯，我聽著呢。”

“嗯，那就這樣，我掛了。等你期末考完了，我回去接你。”

“嗯。拜拜。”

“拜。”

電話掛斷，王靖無力地把自己摔到床上。

“他們都不喜歡你啊，怎麼辦？”喃喃自語地道。

抬手舉起手機，點開“短信息”，在積攢了足足幾百條短信的“李謙”兩個字上點了一下，想了想，輸了“樓頂”兩個字，手指懸在發送鍵上，猶豫了半天，卻又把兩個字都刪掉，苦惱地丟開手機，捂住了臉。

片刻之后，松開手，翻坐起，從桌子上拿過隨聽，在書桌上的小書架上找到周嫫的《空想家》放進去，按下播放鍵。

“……

風不是風，云不是云，

我的是不是你，

沒有關系，

反正都是路過而已。

花不是花，泥不是泥，

沙漠里跳舞的你，

乍近乍離，

我需要多一點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