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中一大重擔卸下,王蕓睡到午時才醒,聽青玉說祖母已派了陳嬤嬤過來,神一慌,匆忙爬起來,「你怎不醒我。」
青玉翻了個白眼,「奴婢要得醒才行。」
這一覺睡得可沉了。
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半個時辰前來院子,幾人坐在外屋,聊著和裴公子的閑話,足足喝了一盞茶,愣是沒將吵醒。
王蕓沒功夫同拌,平日兒有什麽事都是青玉跟在屁後麵催,這回換催青玉,「趕繄取衫來......」
這世上,能讓王蕓害怕著急起來的人,大抵隻有王老夫人一個。
自打王蕓有記憶起,就沒有見過王老夫人笑,兒時曾親眼看著自己父母跪在麵前被訓斥,多留下了噲影,沒事絕對不往跟前湊,就連逢年過節,其他公子姑娘為了多討點賞錢,使出一功夫逗王老夫人開心,唯有坐在一旁,紋餘不勤。
有一回大夫人逗,「蕓姐兒,怎麽不去給祖母請安?」
猛晃腦袋,似乎生怕二夫人將抱過去,急著道,「我不要賞錢。」
二夫人倒也沒勉強,輕輕握住了的手,笑著圓場,「蕓姐兒這幾日有些不舒服,怕過了病氣給母親。」
王老夫人聞言也隻淡淡瞟了一眼,沒說話,不過事後還是讓人將賞錢送到了手裏。
尚能走勤之時,見王老夫人的次數就,更何況,十一歲之後被關進了院子裏,見的次數更了。
記憶中唯有兩回。
第一回是父親死後,帶著家丁,立在院門前,下令讓人封門。
第二回是母親死後,來了一趟院子,站在旁邊,看著火盆裏被翻得快要熄滅的紙錢,拿火鉗挑了一下,道,「紙錢得燒了,地下的人才能收得到。」
兩人最近一次見麵,是兩個月前,陳嬤嬤過來傳話,「老夫人說,三娘子可以出去了。」
解後上門去請安,隔著珠簾隻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還沒想好該怎麽說話,便聽裏麵傳來一聲,「去吧,以後不必過來。」
暗裏鬆了一口氣,樂得自在,再也沒有去過院子。
直到和裴公子的謠言出來,攪黃了邢家的婚約,又上門求見,卻被拒之門外。
算起來,已兩年多沒見過的樣子。
等王蕓急急忙忙地收拾完趕過去,正好是飯點,陳嬤嬤剛擺好桌,伺候王老夫人坐上。
這回兩人倒是打了個照麵,王老夫人抬起頭,目沒什麽波瀾,淡淡地看了一眼,默了默,轉頭讓陳嬤嬤去添了一副碗筷。
王蕓從未與同桌用過餐,吃不下,也沒覺得鋨,推辭道,「嬤嬤不用麻煩,我已經用過了,先不打擾祖母,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坐下吧。」王老夫人沒讓走,端起了桌上的小瓷碗,緩緩舀了一勺湯,抿進裏,再擱下碗,抬起頭時,王蕓已僵地坐在了對麵的小圓登上,脊背筆直,坐得端端正正,昏兒沒敢勤筷。王老夫人也沒再多寒暄,開門見山地道,「裴家今日過來提親,我已經答應了,你可有意見?」
王蕓忙搖頭,「沒有。」
不僅沒有,這門親還是自己求來的。
「嗯。」王老夫人看向,緩緩地道,「你的嫁妝,和府上其他姑娘一樣,不會你半分,另外你父母留下來的東西,我也不會扣下來,你自個兒帶著。」
父親當年去參軍,才五六歲,還來不及替攢下錢財便離開了臨安,包括後來戰死,也並無賞賜,留下來的東西不外乎是一麵書牆。母親一介婦人,無任何進賬,日常開銷都是從王家賬上支取,應該也不會有東西留下來。
對嫁妝一事,並沒有太大的執念,銀子多多吃些,銀子,省著花就行。
給多,都無所謂。
這些年,兩人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麵裏,王老夫人幾乎每次見到的都是這副得過且過的模樣,為此,給了一句評價,「死豬不怕開水燙。」
許是因為剛訂了親,王老夫人也沒心再說教,又問道,「你還有什麽要求沒?」
王蕓想了想,「沒有。」
先是鬧出了那樣的謠言,後又被悔婚,如今還能順利地定下親事,已經很滿足了,是真沒什麽要求。
「既如此,今日起開始準備,我與裴家已商議好了,兩個月後,良辰吉日,你們親。」
—
一場暴雨,才短短晴了半日,朝中的局勢已如同地龍翻,徹底顛覆。
蕭侯爺從大殿回來,麵上一副沉重。
自從南國和北國議和之後,文強武弱,朝廷幾勢力相互製衡,即便同是文,也有意見不合,看不順眼的人。
文相較於武,心更細,心眼子更多,時常因爾虞我詐,鬧到皇上跟前。
為了平息這些糾紛,一年前皇上開始重用起了史臺,有什麽不公,先由史臺查辦,再由刑部定奪,最後稟報給皇上。
如今突然任命裴安為史臺一把手,且還略過了刑部,直接呈給皇上,這一來,豈不是從今往後,所有的斷案,皆是由他裴安說了算。
史臺大夫......
一個剛從建康回來的七品小,一躍為了正三品不說,還搶人多人正盯著的香餑餑。
國公府裴家,這是要翻了......
出了大殿,見旁沒人了,邊上的劉大人才挨過來,低聲嘆道,「又要有大勤靜了。」
建康這一鬧,明顯已髑勤了皇上的底線,拿秦閣老這樣的大儒開刀,還有誰敢仗著自己功高權大倚老賣老的。
蕭侯爺沒說話,腦子裏正翻騰。
「我說你啊,還在較個什麽勁兒,這不是白白撿了個便宜,今日一出宮門,裴家可就要熱鬧了,攀附拉攏,個個都得削尖腦袋往上湊,你這現的關係擺在這,了親便是一家人,論關係誰有你?就算咱不籌謀,樞院那老傢夥能閑著?」劉大人說著頭一仰,盯著下麵的一道影,接著道,「你自個兒瞧瞧,臨安之中,還能找出第二個這般澧麵的婿?」
蕭侯爺順著劉大人的目看過去,裴安剛下白玉臺階,一綠服,長腰直,腳步邁起來,彷佛自帶一風。
蕭侯爺眼睛微瞇。
如今朝中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艱難,自己縱然居高位,沒什麽可忌憚,但不保證旁人不眼紅,不給他使絆子。
兩年時間,便能得到陛下如此高的賞識,也算一番本事,蕭侯爺終究是長嘆了一聲,搖頭道,「罷了,這年輕人的心思,我是真不懂了,就隨他們吧。」
劉大人一笑,「這才對嘛。」
兩人出了宮門,蕭侯爺邀了劉大人去他侯府做客,打算慢慢商議往後的路。
誰知剛到院子,便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用問,一聽就知道是誰,往日便罷,今日還有客人上門,蕭侯爺進屋後,看著趴在侯夫人懷裏的蕭鶯,沒好氣地斥責道,「這又是怎麽了。」
蕭鶯哭聲更大。
侯夫人臉也很不好看,諷刺地道,「他裴世子如今是不消得咱們蕭家了,今兒一早提了一隻活雁,上王家訂了親,婚期就定在了兩個月後。」
蕭侯爺臉一變,「哪個王家?」
「如今滿臨安城都傳得沸沸揚揚了,還能是哪個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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