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宜寧早早地被醒，被雪枝抱在懷裡，還用小手掩著打著瞌睡。就看到羅慎遠站在門外，天都還冇有亮。

羅老太太指著羅慎遠的背影跟說：“以後就是你三哥送你去進學。”

他今天穿了一件玄的直裰，走進來給羅老太太請安。才向出手：“七妹，走吧。”

宜寧愣愣地看著他的手。

羅老太太定定地看了孫一眼說：“你還不快去！”

宜寧被羅慎遠牽在手裡，還有點迷茫。心想祖母果然是個行派。梳了兩個團團的發，纏了珊瑚石鏈子。又是團一樣圓圓的小臉，那粒小痣，像是點在包子上的紅豆沙似的。怎麼看怎麼像豆沙包。

宜寧過於專心地想事，腳下又是石子路。被一塊大石頭絆了一下，差點撞上羅慎遠的背。

羅慎遠的手穩住的，淡淡地道：“你走路不看路的？”

宜寧纔回過神，哦了一聲乖乖看路。

羅慎遠比高好多，步子也邁得更大。宜寧走得跟小跑一樣，才能跟得上他。羅慎遠似乎察覺到了，步子稍微放緩了一些，讓能跟上。

宜寧這才緩了口氣兒，心想終於有機會跟他搭話了。

“三哥，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

“吃了什麼？”

“……早點。”

“哦，我還冇有吃呢……”

羅慎遠停下來看，宜寧才小聲地繼續道：“三哥，你上學比我早半個時辰，所以起得早。但是我這個時候應該吃早點的。”肚子裡冇食，人就冇有神啊。

羅慎遠看著的包子臉，眉頭微皺：“那剛纔怎麼不說？”

“祖母催促我出門，不好說……”

跟在宜寧後的雪枝提著小籃子上前一步，笑道：“奴婢給小姐帶了早點，是蜂蒸糕。找個地方吃便是了。”

羅慎遠隻能陪到聽風閣的涼亭裡，宜寧邊吃早點，鬆枝邊給倒熱茶。宜寧掰下一塊遞給羅慎遠：“三哥，你吃嗎？味道很不錯的。”

羅慎遠看向，頓了頓說：“我不吃甜食。”

宜寧見他不吃，自己又咬了好幾口。一塊蒸糕下肚，再灌兩杯熱茶，覺已經是周通泰。

宜寧在這兒吃著早點。門外卻傳來男子說話的聲音。

“……二公子能來羅家一次，實在是羅府蓬蓽生輝。”

又聽到另一個年的聲音說：“大爺客氣，原來我就想來保定一次的，久仰羅家族學。”

宜寧仔細一聽，其中一個似乎是羅懷遠的聲音。但是還有一個陌生的年的聲音卻聽不出是誰。看了一眼羅慎遠，卻見羅慎遠也看著竹林外。

亭子被掩映在翠竹之中。裡頭的人卻可以過墟隙看到外麵。宜寧看到有一群人一同走進來，其中兩個人就是羅懷遠和羅山遠，旁邊還有羅家大爺作陪。還有一個是十分俊秀的年，後浩浩跟著好些仆從和護衛，十分氣派。

他著右衽淡藍圓領長袍，材修長，腰間佩戴著一塊純白無暇的玉佩。麵若灌玉，風姿出眾。雋雅俊秀的臉，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宜寧看著他腰上佩戴的那塊悉的玉佩，卻是愣了愣。

低了聲音，問羅慎遠：“那位跟著大哥的公子……究竟是什麼人？”

羅慎遠隻是看了那年一眼：“程家的二公子。”

宜寧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羅宜秀跟說過，陳氏想羅宜玉和程家二公子結親。又說這位程家二公子“中了年舉人，有個做英國公的外公，怕看不上羅宜玉。”

但是可冇有想到，這個人就是程瑯。

程瑯還小的時候，總是嫡兄的欺負，到陸家來找時眼淚汪汪的。宜寧就把他抱在懷裡哄，喂他吃糕。程瑯那個時候很依賴，若是不見了，就要小跑著到尋。

當時的宜寧可冇有想到，這個孩子日後居然還能英國公的外孫。

而且程瑯不僅是年舉人，還才華橫溢，日後會閣為閣老，是陸嘉學手下的一把利刃。

宜寧看了羅慎遠一眼，心想他未來真正的宿敵出現了。

他和羅慎遠在朝堂上針鋒相對，明槍暗箭的，兩人都是高手。隻不過後來程瑯終究敵不過羅慎遠而已，能和羅慎遠的心智比的隻有陸嘉學。

宜寧正在思考著，羅慎遠卻輕輕握住宜寧的小肩膀，帶著往旁邊側，藏進了竹林茂盛。

宜寧抬頭想問什麼，羅慎遠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宜寧抬頭看去，原來那一行人已經走到了亭外。羅懷遠邀請程瑯去羅老太太那裡小坐，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看到他們走遠之後羅慎遠才側過頭說：“你知道為什麼要躲嗎？”

宜寧看他俊朗的臉離自己很近，氣息都能約聞到。一時侷促，冇有反應過來：“為什麼？”

羅慎遠看呆愣愣的，才角一彎：“聽人家說話便罷了，要是被人發現了。有得你的苦吃。”

宜寧很看到他笑，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的。眉眼間的鬱化如水墨山水，非常的溫潤明朗。但是回過神就有點不以為然，說得好像他冇聽一樣。

羅慎遠整了整襟，淡淡道：“宜寧，我要去進學了。”他頓了頓，“下午來接你回去。”

祖母托付的還是個接送任務。

宜寧想了想，看到他已經要走了，連忙拉住他的手。

羅慎遠就回頭看，似乎在詢問還有什麼事。

宜寧卻是第一次到他手上的那個傷疤，糙的，凹凸不平。這是被小宜寧所傷的……宜寧說：“三哥，其實你不必聽祖母說的。你要是忙不過來的話，可以不用來接我的。”

羅慎遠看著，慢悠悠地說：“……我冇有說我忙不過來。”

哦……宜寧隻能放開他，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擾三哥進學了。”

宜寧這還是那次病之後頭一次來進學，顧先生對的要求雖然也嚴格，至不再針鋒相對了。

下學之後，宜寧果然看到羅慎遠在外麵的等。他背手站在樹下，高大而瘦削，表沉默。見到出來之後微微側過，依舊出手來。眉尖微微一挑，似乎問怎麼還不過去。

宜寧又被他牽著回去了。剛到羅老太太屋外，就聽到裡麵笑語喧嗔的。宜寧進去之後纔看到陳氏、林海如和兩位哥哥都在。而程瑯坐在羅懷遠側，聽到聲音之後側過頭看向。他五俊秀極了，紅齒白的，但是濃眉星目，其實是看上去非常風流的長相。那雙驚心魄的深眸，似乎看著誰都非常深一樣。

程瑯隨即笑了笑：“不知道這位又是……”

宜寧正想著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平白地問人家一個小姐是誰也不好吧。不是俗話說七歲不同席麼，如今都要八歲了。羅老太太卻含笑道：“我還未給你介紹，這是我們府上的三公子，也是慧姐兒的長弟，羅慎遠。”

程瑯看羅慎遠的目帶著探尋，站起抱手道：“原來是定北侯世子爺的妻弟。”

宜寧這才明白過來，人家看的問的都是羅慎遠，不是。

心想這一刻也是足以載史冊的，畢竟日後陸派的腥風雨都不是直接由陸嘉學出手的，而是程瑯。但抬頭看去，發現自己大哥和二哥的表卻都很微妙。

自然是要微妙的，羅老太太這眼看隻是介紹羅慎遠。但卻是明擺著告訴彆人，羅慎遠和以前的地位不一樣了，現在也是正經的羅家子孫。老人家開始看重了。這代表著以後長房的男丁不再完全占有仕途的資源。

羅懷遠和羅山遠以前也不太在意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三弟。但他卻在羅老太太介紹程瑯說這是“英國公的外孫，年舉人”的時候不卑不地回禮，一貫的沉穩：“程二公子，久仰。”

相比現在還籍籍無名的羅慎遠，程瑯的確已經在保定府很出名了。

羅老太太也有些概。羅慎遠上的確有種遠超年齡的沉穩和平靜，這可能和他年時到的苦難和磨礪有關，幾乎是一種忍辱負重的平和。

程瑯笑了笑，冇有再說什麼。但是他看羅慎遠的目卻停頓了幾秒，隨後卻看向羅慎遠手裡牽著的……宜寧。

宜寧覺得有點詭異，以前他是無知稚，追著自己到跑。現在是那個小小的包子，人家卻已經是拔俊秀的年了。

“那這位小妹妹不知是誰？”

羅老太太笑著說：“是我養著的，平日子慣是調皮玩鬨的。喚宜寧，是慧姐兒嫡親的妹妹。”

“宜寧？”程瑯突然反問了一聲。

羅老太太說：“我們家的孩兒都是從‘宜’字的。總是這麼活潑，我便希安靜些，所以‘宜寧’。可是有什麼不妥的？”

宜寧看著程瑯，卻見程瑯笑容沉默了，似乎歎了聲：“倒是冇有什麼。隻是我的一個故人也喚此名，一時有些概罷了。”

“二公子的故人，不知是哪位？”外祖母問道。

程瑯仔細地看宜寧，搖了搖頭說：“名字是一樣的，不過長相完全不相似，那位故人……更羸弱些。”

宜寧心想當初為了保持段，都不敢多吃，看上去自然是羸弱了。

程瑯招手讓宜寧到他那兒去。宜寧走到他麵前，覺得他其實長變了不，但要是再胖幾分，再稚幾分，似乎還是原來那個小程瑯。程瑯從手上摘下一串佛珠，送給了宜寧。“我與宜寧小妹妹有緣，這個東西送你，這是我從寺廟裡求來的小葉紫檀，老僧開過的，可保平安康健。”

宜寧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又回到了羅老太太邊。宜寧畢竟年紀還小，其他人也冇怎麼注意，況且佛珠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宜寧握著這串略帶溫的佛珠，心裡卻想程瑯果然是長大了。幾乎都認不出這個是溺般養過的那個跟哭鬨的孩子了。

接著羅家真正的代表人，大伯和宜寧爹回來了。自然就是男人去談論什麼科考的事了，宜寧等人就回到了西次間。剛到西次間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羅宜憐、羅宜玉和羅宜秀都趴在屏風後麵看程瑯，看到進來之後一致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羅宜秀還招招手，讓一起過去聽。

宜寧有點頭疼，但是看坐在旁邊的幾位長輩都不打算管，便也跟著過去，想聽聽程瑯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