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欣
「媽,什麼事啊,我哪知道你們要去呀,我這在縣城呢,你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嚷嚷什麼呀,街上人多我聽不清楚。」郁蔓蔓不急不躁地開了口。
大約是的口氣太平淡,沒事人似的慢條斯理,電話裡的劉麗金分明一窒,隨即更加高尖銳地吼道:「我你趕回來!」
「這麼急?有什麼著急的事啊?」郁蔓蔓依舊慢條斯理地問,「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在縣城呢,七八十里路,再快也得工夫才能回去呀。什麼事,你先說不行嗎?你這麼顧著嚷嚷,我知道什麼事呀。」
「你還有臉問我什麼事?」劉麗金尖,「我問你,昨天你小姨是不是來找你了?你們都說什麼了?是不是你答應認祖歸宗了?我呸!養不的白眼狼,你一個丫頭,又不是兒子,馬上就要結婚嫁人了的,認什麼祖歸什麼宗啊,樊家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呢,打的好主意,還真有臉說出來……」
接下來放鞭炮似的一連串抱怨和咒罵。
郁蔓蔓皺皺眉,看了眼陶越,自覺把手機拿開離耳朵遠遠的。
「怎麼了?」
「沒事兒,我媽電話。」
郁蔓蔓簡單一句解釋,便把手裡的購袋遞給陶越,把手機拿在手裡,順著街邊找了個好的拐角,站那兒很有興致地欣賞櫥窗裡的模特。
一直等到手機裡劉麗金尖銳的嗓音停歇下來,郁蔓蔓才重新拿起手機,放到耳邊,依舊是慢條斯理的平淡語氣。
「小姨那件事,爺爺當時也在呢,找到爺爺家來看我,是親戚長輩,是你親妹妹,你從小就這麼教我的,我總不能把你妹妹趕出去吧?認祖歸宗什麼的,那認不認也不到我說話呀,我自己說了算不算數?你們大人當初做什麼決定,可沒跟我商量過。」
「……」劉麗金噎了半天,「我不管,你先給我回來再說!」
「不是跟你說了我在縣城嗎,現在有事兒,一時半會回不去。」
「你這什麼態度?我們在老家等你?」
「你們在老家陪陪爺爺不好嗎,爸媽你們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孝順嗎?」
郁蔓蔓再次把手機拿開,懶得聽。也不知那邊劉麗金嚷嚷了什麼,才好整以暇把手機拿回耳邊。
「媽,我跟你說,我現在有重要的事,回不去,真的很重要,我剛在大街上到旭東了,他逃課,我這忙著把他先送回學校呢。」
果然,劉麗金的嚷戛然而止,然後急忙追問:「你說真的?他在哪兒?他幹什麼的?」
「大街上,街上這麼,誰知道他幹什麼的。嗯,他好像跟一個同學在一起。」
「這遭瘟孩子!」劉麗金懊惱的聲音,馬上又說:「蔓蔓啊,你先問問他,興許他是有事要上街呢,旭東一直還是很聽話的。」
「我問了啊,他說……」郁蔓蔓故意停了一下,依舊慢條斯理地,「這事,我也說不好啊,要說旭東都十九了,約會個同學也沒什麼,不過,好像弄出什麼事來了……哎,我不好說,你們還是回來自己問問他吧。」
越是這樣含糊其辭,吞吞吐吐的,劉麗金越是著急了。電話裡嘰裡呱啦一會兒,估著是和郁富商量,然後郁富接過電話:
「蔓蔓啊,你先看著旭東,他回學校好好上課,我跟你媽這就回去。另外我問你,你婆家說的彩禮啥時候給過來?這個事可要,我跟你說,大老遠路的,趕他把錢打過來。」
又換了劉麗金:「蔓蔓啊,你是985名校畢業的,你教育教育旭東,這孩子太有個,脾氣倔,自尊心特別強,罵多了只能起反作用,你要多跟他講講道理。還有啊,你那個彩禮趕趙家給我,他們家是不是故意拖著不想給了?彩禮都給不了,這樣的人家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嫁過去的,別回頭好好的婚事搞砸了。不然你給我電話號碼,我跟他說。」
「嗯,那我把電話給你,你自己跟他要?」郁蔓蔓看著櫥窗裡模特上的紅呢,口氣便有些漫不經心起來,「你跟他當面去槓吧,這事我可就不管了。大不了,我這婚不結了,橫豎也是結不安生了,結了婚怕也過不安生。」
「你這什麼話?」
「實話呀。」郁蔓蔓笑了一聲,「要說您要這十五萬也不怎麼夠,菡菡還要生活費,旭東還要考大學,趕明兒旭東還得買房子買車,還得結婚生孩子,您一直跟我說家裡困難,說生意難做賺不到錢,您要十五萬怎麼夠啊,別說十五萬,一百五十萬也不夠啊,說不定將來您還得養孫子呢,按您從小教育我的,等您生了孫子,我這當姑姑的也該養著他。這麼著吧,我回頭就跟趙家那邊說,要一千五百萬您看夠不夠?」
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回頭看看後走過來的陶越,眉眼彎彎,像是說了一件多麼有趣的事。
電話那邊,郁富噎得老半天沒找到話說。停了老半天,才惱怒地吼罵:「你怎麼說話的?我們是你爸媽,養你這麼大,你不該孝順我們?我跟你要十五萬彩禮多了嗎?」
「不多啊,我明明說不夠啊,你再多要些要。我的婚事您一點都不關心,偏偏要錢要的這麼積極,是不是要不到錢就不許我嫁人?哈,您可真是對我很好。」郁蔓蔓口氣也沖了起來,微微停頓,卻忽然拋下一句:「小姨他們說的果然沒錯。」
「你小姨說什麼了?又挑撥你什麼了?我看全都是使得壞!」
郁蔓蔓卻沒回答,故意由著郁富去猜忌狐疑,反而話題一轉,依舊慢條斯理地:「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別總拿你那一套吼我,沒用。」
哧笑一聲,掛斷電話。
☆☆☆☆☆☆☆☆
傍晚時候,回家出城,郁蔓蔓如願又吃到了老張家的帶骨羊湯,這麼不起眼的小飯店,中午時候居然滿座。兩人這次點了青椒羊片、荷葉燜牛,素菜點了個炒瓜,照例再來一大碗香濃微辣的羊湯。
「看看,還想吃點什麼?」
「涼拌豬耳朵有沒有?嘎崩嘎崩的好吃,放點辣椒油。」
「……」陶越給了一個你呀你的眼神,低頭湊近小聲笑道:「熊孩子,跑到牛羊館裡點豬,有時候會被打的,下回可記住了。」
「為啥……哦!」旋即反應過來,一拍腦門也笑了。
小飯店連個正經的菜單都沒有,大約菜單也不固定,除了牛羊,就都是應季時令的菜,全看店主當天買的什麼新鮮菜蔬,全都擺在一整排冷櫃裡面外面呢。起去看了看,又點了個涼拌洋蔥木耳,一個水煮花生。都是大,再搭配兩個爽口小涼菜。
要說這家不起眼的小飯店還真沒給驚喜。一道荷葉燜牛,包在大片干荷葉裡用竹編小筐子端上來,大塊瘦相間的牛肋,浸著滷水醬料和黑胡椒的辛香,還有荷葉的清香,滿滿一大包,開干荷葉從筐裡掏著吃,一口咬下去多,滿口滋味富的香。
好吃,咬得,吃完索又打包了一份給爺爺帶回去,上次爺爺誇這家醬鹵牛頭好吃,郁蔓蔓招手服務員:「你們家的那個『鴻運當頭』,醬鹵牛頭,再給我打包一份。」
回到家時,爺爺烤著小火爐正在等,聽見靜便推門迎出來。
陶越跟郁蔓蔓一人抱著個紙箱子,老爺子忙問:「又買的啥洋玩意兒,你這小孩,淨花錢。」
「取暖。」
「買這東西幹啥,費電,這東西我聽說老費電了,這不是家裡有火爐子嗎。」
「您那火爐子晚上不能放屋裡,怕煤氣中毒,蔓蔓屋裡也沒有取暖的東西。」陶越笑道,「燒不了多電的,表爺您放心吧。」
「就是呀,我們一口氣買了三個。華子哥說他大男人不冷,不冷我也做主給他買了一個。」郁蔓蔓笑起來,「爺爺,你晚飯吃沒吃?我給你帶了上回的醬牛。」
「還沒呢,我中午吃的晚,還沒。」
「不您也得按時吃飯呀,我都打電話說了,晚上不回來吃,你先好好吃飯,你又不聽。」
分明在嗔怪,老爺子卻樂哈哈的很是欣。
郁蔓蔓坐下陪爺爺吃飯。陶越則自發抱著一個電暖,去郁蔓蔓屋裡說給接好,剛出去了,很快又轉回來找排。
「家裡沒有大的排了?」陶越轉了一圈說,「蔓蔓,你屋裡那個小排只有一個三孔,怕不夠用。」
「沒有大的,明天我去買吧。」
「我去吧,趁著這會閒著。」
他轉出去,郁蔓蔓跟在後頭喊了一句:「華子哥,天都黑了,急什麼呀。」
「上街也就十多分鐘,又不遠。」
他說著已經出門走了。陶越在這個家裡,像這樣幫著收拾張羅也太正常了,郁蔓蔓早就習慣了,索就不管他。
爺爺煮了小米粥,郁蔓蔓把荷葉燜牛拿出來,這一路包在荷葉裡,居然還溫熱的,爺爺就著小米粥吃了幾塊,連說好吃。
一邊吃著,一邊郁蔓蔓問起今天養父母來的事,老爺子說,上午來的,來到一聽說郁蔓蔓進城了,劉麗金也沒等,就拉著郁富回娘家了,娘家在十幾里外的後窯村。
趕到下午兩口子從娘家回來,見郁蔓蔓還沒回來,就撂臉子不高興,用爺爺家的電話打給,結果被郁蔓蔓破郁旭東逃課的事,說一時半會不回來,接著又接到郁旭東班主任的電話,心拉的班主任大概也是頭疼,電話裡把郁富一通數落抱怨。
於是這兩口子坐不住了,急匆匆回了縣城。
「爺爺,他們還說啥了?」
「沒說啥了,就你回縣城家裡去住。」
哈,才不去呢,這兩口子眼裡是不是就是個泥人?郁蔓蔓此刻就像個淘氣的孩子,揣著小小的惡劣,就想看他們折騰罷了。
老爺子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五六塊燜得爛的牛,剔著牙說:「收起來吧,明天吃。老了,晚上不敢多吃,不消化。」
郁蔓蔓收拾起來,看著櫥子裡這幾天買回來的一堆糕點吃食,不放心地問:「爺爺,這幾天二叔二嬸沒來呢吧?」
「沒,他們知道你在家呢,連你堂弟堂妹都沒來。」老爺子表頗有些得意,「看不出,我們蔓蔓現在這麼厲害了,你要是不在家,這些好東西哪有我吃的,你二嬸每次一來,啥吃的喝的都給掃了,牆頭的土都想抓兩把帶走。把我的蛋拿去給娘家爸媽吃,還到跟人說我不吃。娘家爸媽是人,老公公不是人,沒長,不會吃。」
「您就不會罵?再不,你拿子打,誰不孝順打誰,他們要敢怎麼你,爺爺你就去法院告他們不贍養老人,讓法院判決他按月給您贍養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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