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蘇紀時親親熱熱喊出的一聲「二舅媽」，驚到了化妝室外的所有人。

周晶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好不容易傍了個富貴老闆，更是拼命打扮自己，恨不得把馬仕專賣店穿在上。明明是如此鮮靚麗的一個小生，偏偏撞上了「二舅媽」這個稱呼，轉眼間就了村頭洗服的鄰家大娘，年代蹭一下就上去了。

周晶又又怒，像這樣的小明星，哪個不想嫁豪門飛上枝頭啊？但是被人稱作「夫人」是一回事，被人稱作「二舅媽」那就是另一回事！

二舅今年都五十多歲了，比爸爸都大。挽著他胳臂站在他邊時，不像是，倒像是尊老道德標兵。也想像蘇瑾一樣，傍上穆休倫那樣又年輕又多金的豪門貴子，可穆休倫又不瞎，怎麼可能看上？

劇組工作人員的一雙雙眼睛全部落在們上，可蘇紀時卻泰然自若，大大方方拉開門，說：「要是早知道是二舅媽來了，我肯定第一時間出來歡迎。」讓開通道，「來，別客氣，二舅媽趕快進來啊。」

說話時，角雖然是翹著的，可眼神卻如刀子，眼瞳裡清清楚楚地寫著：你敢進嗎？

被盯著，周晶覺得自己仿佛是匍匐在老虎面前的小老鼠，別說挑釁了，連逃命都邁不開。眼珠滴溜溜轉：不是說蘇瑾和穆休倫已經玩完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強的底氣？周晶就是聽說現在沒了靠山，才過來耀武揚威的。哪想到蘇紀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落了下風。

若是蘇紀時能夠聽到心裡的話，一定會翻個白眼——的底氣從來不是靠男人給的，而是靠自己賺的！

周晶氣場立即弱了下來，高跟鞋一轉，甚至不敢多看蘇紀時一眼：「不用了不用了，我本來以為這間沒人，既然蘇老師在，那我就去那間好了……」

走路速度飛快，簡直像腳底下裝了火箭一樣，瞬間就帶著助理逃到了走廊那頭。

蘇紀時也不攔，只是盯著飛快逃竄的背影，高聲說：「二舅媽，一會兒片場見啊！」

……

待門一關，方解立即低聲音問：「什麼二舅媽？你什麼時候有了這個親戚？」

蘇紀時簡單講了一下事經過，似笑非笑：「今天出來拍戲，錘子不在我邊；要是錘子在，我……」

方解趕忙打斷：「就算錘子在，也不能錘人的！」

蘇紀時：「不錘人——我就是幫的保姆車換塊擋風玻璃。」

方解驚慌道：「擋風玻璃也不行！」其他劇組裡也有明星鬧不合的，鬧大了不過撓臉抓頭髮，哪有像蘇紀時這樣，隨帶把錘子，隨時可以亡命天涯。「我可不想過幾天看到你上了頭版頭條，寫什麼《知名星錘砸車》……」

蘇紀時卻安他：「你放心，我手的時候，一定找個沒監控的地方。」

「……」方解頭疼極了：這位蘇姐姐，怎麼就沒有蘇妹妹一半省心呢？

※

階梯教室裡，幾位充當群演的學生正在無所事事地玩手機，梨娟出潤彩，借著手機螢幕的反，給自己的雙添加了三分。

就在這時，群演副導演拿著劇本匆匆進門，他左右看了一圈，突然點到了梨娟和旁的小姐妹：「就你們倆吧。」他示意們站出來，「一會兒和兩位演員老師搭一下戲，沒有臺詞，很簡單的。」

小姐妹興不已，下意識地攥梨娟的手：們不再是背景了！們也能有鏡頭了！

別看梨娟表面鎮定，畢竟骨子裡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其實心裡早就開心壞了。勉強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問：「導演，那我們一會兒要做什麼？」

「很簡單。」副導演給他們講戲，「今天要拍的是，配角聯合自己的同學，排主角。一會兒蘇老師會站在講臺上黑板。周老師會站在在這裡和你們聊天，然後故意拿筆頭扔蘇老師，你們只要跟著笑就好。」

劇很簡單，們兩人很快就學會了。

五分鐘之後，教室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喧鬧靜，有人搬著折疊椅，有人拿著扇子、杯子，還有人則背著化妝包，幾個人年紀輕輕，一看就是給明星打雜的助理。

能用得起這麼多助理的人，除了蘇瑾不做他想。梨娟趕忙轉向小姐妹，急切問：「快看看我，我的妝沒花吧？」

「沒花沒花。我們梨娟天生麗質，不比明星差！」小姐妹的話不是恭維，梨娟走在路上不知道有多男生看。

兩人正小聲嘀咕著，門外的大明星終於進來了——令人失的是，被三個助理圍繞的人，並非是神蘇瑾，而是飾演配角的周晶。

周晶名氣不大，派頭卻大，被一群助理簇擁著，仿佛是什麼大咖一樣。

有著現在最流行的「網紅」長相，瓜子臉，尖下，鼻樑細窄高，睫能把天頂破了。雖，但只是個人造罷了。

周晶走到梨娟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怪氣地說：「呦呵，現在的群演長得都不錯啊。」

梨娟有些尷尬，不知怎麼接話，只能訥訥問好。

周晶本不理睬，轉過頭去和自己的助理說話，指桑駡槐：「有些人真是不懂規矩，塗這麼豔的口紅，和誰搶風頭呢？」

梨娟哪還聽不懂？躲到一邊，四尋找小姐妹的影。只見的小姐妹正背對著，站在教室邊緣不知道在搗鼓什麼，趕忙跑過去，急切地對方的腰，問：「帶紙巾了嗎？我要把口紅了。」

「小姐妹」轉過，極富有侵略的香水味道撲面而來，仿佛置於一無際的玫瑰花海。

「為什麼要把口紅了？這不是好看的嗎？」

這個陌生的聲音是……

梨娟抬頭一看，當即愣在原地——站在面前的哪是什麼小姐妹，明明是主角蘇瑾啊！

原來，的小姐妹今天穿了一條藍連，梳著兩束麻花辮，恰巧與蘇瑾的扮相撞上了。剛剛副導演把小姐妹帶走去換服，梨娟沒注意到，傻乎乎地認錯了人。

呆立當場，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不說話也不彈。

蘇紀時覺得這小姑娘有趣極了，故意逗：「怎麼，不認識我？」

「不……不不不不不。」

梨娟怎麼可能不認識？蘇瑾是娛樂圈當紅小花，的廣告鋪天蓋地，走在馬路上，十個看板裡有五個都是的照片。在見到本人之前，梨娟固執地認為，是化妝師高超的化妝技塑造出了這位清純小花。可是當蘇瑾本人走出螢幕，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時，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狹隘！

別人都說梨娟是八分，然而見到蘇瑾後，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滿分其實是一百分吧？

蘇瑾姿筆直，卻不顯得拘謹，渾上下著一自信與強大，角帶笑，顧盼間眼神熠熠生輝。即使只是被的眼波掃到，梨娟便止不住地渾發熱，就像是一顆霜淇淋，隻敢小心翼翼地融化。

這世間有多凡星，注定是要繞著太旋轉的呢？

蘇紀時自然不知道，就這麼短短一個對視，就莫名收穫了一枚小迷妹。問：「你是群演嗎？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掉口紅？」

梨娟「啊」了一聲，像是中了攝神取念的魔法，恍惚回答：「周老師說我的口紅太豔了……」其實的口紅是最溫的豆沙，本不算搶眼。

蘇紀時哪還不懂二舅媽在想什麼。

「不用管。」蘇紀時說，「孩子打扮得漂亮一些沒錯的。只不過……」

「只不過？」

蘇紀時忽然出右手，出乎意料地托起了孩的下。上澎湃而又霸道的玫瑰香氣席捲而來，帶有薄繭的大拇指在孩邊一而過，梨娟本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角一熱，蘇紀時便已經放開了。

再看蘇紀時的大拇指指尖上，留下了一抹殷紅。

「不用謝。」蘇紀時親切一笑，「小朋友，你的口紅沒塗好，我幫你乾淨了。」

……

梨娟踩著飄忽的步子，一臉恍惚地回到了的位置上。換了新子的小姐妹見魂不守舍，趕忙推推，問：「你臉怎麼這麼燙？」

梨娟搖搖頭，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兜裡的手機急急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發現是許久不聯繫的男朋友打來的電話。

因為他酒後失言，梨娟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理睬他了。他微信發了無數條，電話打了無數個，可是一概不看不回。

小姐妹原以為這一次梨娟又會掛斷電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梨娟居然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剛一接通，聽筒就傳來男朋友急切的道歉聲：「老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的是獨一無二的！我以後再也不說你像蘇瑾了！！嗚嗚嗚嗚老婆再過幾天就是咱們一百天紀念日了我給你準備了禮求你原諒我吧！！」

梨娟微微一頓，聲道：「你給我準備了禮？太巧了，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份。」

男孩又驚又喜，忙問：「什麼禮？」

梨娟：「我送你一個前友，好不好？」

「……？？？！！！」

「你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只是……」梨娟長歎一口氣，幽幽道：「……我現在才發現，談太浪費時間了，耽誤我追星。」

※

所有演員就位，拍攝正式開始。

別看劇本上只是簡單幾行文字，實際拍攝中，是這一組畫面，就要從不同角度、以不同景別拍攝好幾次。所以一天下來，即使作再快，也只能拍四五場戲罷了。

從取景裡看去，周晶站在畫面左側，兩位元臨時群演站在邊，簇擁著。畫面右側便是講臺，穿著藍梳著長辮子的蘇紀時背對著們，乖乖著黑板，直到一枚筆頭砸在了上，才趕忙轉過子，既生氣又傷地著們。

黑板上的容是提前寫好的。工作人員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本《大學理》，幾個人分工合作，依葫蘆畫瓢抄了滿滿一黑板的板書。板書圖文並茂，旁邊還畫了一幅力圖，底下寫了幾個公式，看上去還唬人的。

只是時間倉促，而且板書一會兒就要被掉，於是工作人員抄書時圖省事，力圖沒畫準、公式也寫得丟三落四的。

導演未喊開始，蘇紀時便無所事事地在講臺上站著。瞥了一眼錯百出的板書，隨手拿過筆，補全正確公式，又改了一下力圖……前後不超過半分鐘，便把筆頭扔回了板槽裡。

地質學是一門很大的學科，它和其他基礎學科都有所叉，比如地質理、地質化學等等。對於其他人猶如天書一樣的理公式，蘇紀時早就運用自如了。

完全是閒得無聊，才隨手添上兩筆。自然不知道，就在後的教室裡，有一位群演學生舉起手機，把的所有舉都錄下來了。

這位群演並沒有注意在黑板上填寫了什麼，只是作為一枚「狗」，把神蘇瑾的小視頻分給了自己的捨友。然後捨友又傳給了同班同學，同班同學又傳給了其他系的，其他系的又傳給了外校的朋友……接下來，又有好事者，把這段只有半分鐘的小視頻發到了互聯網上。不過短短一個小時的功夫，這個視頻迅速引起了蘇瑾的興趣，自然也有人發現，蘇瑾寫在黑板上的，是一個理公式。

們激開麥，花式吹捧。

「作為一個文科狗要哭了，以後沒文化都不能追星了！」

「嗚嗚嗚嗚我真是現場演繹狗熊掰棒子了，我這是進了什麼玉米天堂啊，瑾瑾你上究竟還有多驚喜在等著我們發掘？」

「以後某家再艸學霸人設我就把這個視頻扔出去！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反手就是一個公式糊他們臉上！」

然而，蘇瑾的多，黑更多。

「哈哈哈哈哈笑出，『』十級尬吹誠不欺我！」

「他們吹盛世時，我沒有反對，因為我的豆不需要用門面妝點自己；他們吹小仙人設時，我沒有出聲，因為我的豆才是真；當他們靠著一個理公式打算拿走學霸之名時，我再也忍不住了，希JJ放大家一條生路！！！」

「《大》上隨便抄來的公式也能用來艸人設？？服了，那下次你們被蘋果砸一下，是不是牛頓力學都要改寫了？？？」

……

網上吵一片，只不過這種程度的小小掐架，對於正當紅的蘇瑾來說，一周至要發生三場。若是每場掐架都要關注的話，那工作室每天不用幹活，只需要守著水軍就夠了。

作為風暴正中心的蘇紀時本無暇顧及網上的虛名，對於現在的來說，如何演好這場戲、如何不餡，才是至關重要的。

蘇紀時沒有任何表演經驗，方解替了一把冷汗，生怕出馬腳。

出乎意料地是，蘇紀時表現的非常「穩」，即使毫無經驗，也不見毫膽怯。

經過這半個多月的衝刺減，蘇紀時比在國時瘦了許多，從背影看去，段苗條，吊帶長下，一雙肩胛骨猶如展翅飛的蝴蝶，薄薄的覆蓋其上，線條真是極了。

忽然，一顆小小的筆頭扔在後，作一頓，疑地轉過，向臺下看去。

臺下，周晶耀武揚威地抬起下，挑釁地看著，在手裡，攥著整整一把筆，就像是一顆顆小□□，準確無誤地扔向了蘇紀時。

「哢！」導演了停，把蘇紀時喊到邊來，「蘇老師，你這段演的不錯……但是表和眼神有點問題。」

蘇紀時虛心問：「什麼問題？」

「你要更無助、更委屈、更弱一些。」

蘇紀時：「……」無助、委屈、弱？這三個詞從未出現在的上。

沒辦法，蘇紀時只能重來一遍。

結果第二次，又被停了。

導演說：「蘇老師，你的眼神裡為什麼有殺氣？」

蘇紀時：「欺負我啊，我當然想還手啊。」

然後是第三次。

導演還沒開口，蘇紀時自己認錯：「對不起，我剛剛不該皺眉的。」

接著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蘇紀時是個格很強的人，完全無法代到主人公的心中去，實在不明白，主角被人欺負這個樣子，怎麼就不反抗呢？若是遇到了這種事，多得是辦法教訓那個欺負人的傢伙！

隨著蘇紀時的NG次數逐漸變多，教室裡，充當群演的學生們議論聲也越來越大。臺下不乏蘇瑾的路人，本來對這次拍攝充滿期待，但隨著一遍一遍的重複拍攝，大家的耐心逐漸下。

站在最後排的方解，聽到有幾個工作人員小聲議論：「蘇瑾怎麼回事？怎麼表現得像第一次拍電影一樣。」

方解心裡直打鼓，不行，得想個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