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許清嘉帶著胡去上司家拜年。比起上次的待遇來,二人能夠明顯覺到冷落怠慢。
他們家家境貧寒,僅有的存款還是親時候的賀禮與胡厚福陪送的箱底銀子,指著許清嘉的俸銀來發家致富,一時半會看來沒指。而許清嘉又沒指著給上司送禮升發財,所以送給朱家的年禮便顯得有些寒酸。
朱夫人待胡倒一樣的客氣,反是那些前來拜年的同僚家眷們待胡的眼神大是不同。
之前還有幾分客氣之意,此次便明嘲暗諷,朱夫人也不加製止,胡便明白了這默默縱容之下的含義。坐了不多會便告辭而去。
出來的時候聽到房裡吳主簿的夫人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丫頭,連個禮數也不懂,瞧瞧那寒酸樣兒……」
又有婦人輕笑道:「吳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許縣丞那是要做『一心為民的清的』,人家不屑於穿金戴銀。」話裡的嘲諷之意任是傻子也聽得出來。
胡腳下一滯,已又有人介麵:「想穿戴那也得有不是?」
角微彎,出個嘲諷的笑容來,跟著引路的丫環往外走,又請一會去告訴許清嘉一聲,自己先回去了。哪知道出得縣衙後門,便瞧見許清嘉就站在不遠候著。想來他的遭遇與自己比起來恐怕隻差不會好,不然何至於這麼早便退席了。
之前進去的時候,聽得朱夫人還吩咐邊的婆子去灶下瞧瞧前麵的酒菜上的怎麼樣了。還有婦人道今兒恐怕會不醉不歸之語。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倒是難得的心有靈犀一次,都絕口不提在朱家到的天差地別的待遇。隻揀些高興的事來講。
「我有點想家裡的醬肘子還有嫂子做的菜了。」
許清嘉笑容裡頗有幾分苦:「跟著我讓你苦了。」
胡拍拍他的手以示安:「這要是實在當不下去了咱們便去賣大吧?可以在案子上寫許榜眼大鋪。說不定人家會覺得吃過咱們家的大能高中呢。到時候生意不要太好哦。「
許清嘉失笑,在額頭輕彈了一下:「要是人家還當考上榜眼的都隻能去賣了,這個試不考也罷,豈不是耽誤人家前程?!」順勢牽住了的手。
胡還在想著絞盡腦的安他,沒注意到他的小作。不過是被宅婦人冷嘲熱諷一番,一年也不了兩次,許清嘉卻是要日日麵對這些人,從上司到同僚的刁難,其中艱辛想一想也替他難過,心不在焉的答他:「好像也是哦。」似乎又帶了幾分失:「看來不能去殺豬賣,隻能做了。你還是繼續做著吧,就當修行了。」
許清嘉拖著慢吞吞在南華縣街上走,到夷人擔著的小玩意兒出售,便買一個給,胡手去接,才發現自己竟然被他牽著手走了這麼遠。鮮有尷尬的時候,這時候便朝他狠狠瞪一眼,「別想著收買我,小心我刀子!」
許清嘉好脾氣的鬆開了手,在腦袋上了兩下,完全是一副給炸的家犬順的態度,偏胡似要咬人的模樣,一點也沒有被順的自覺,似乎隨時會轉頭咬他一口,倒逗的他笑了起來,還順勢在額頭上點了一下。
「你……」胡臉都燒起來了。
等不吭聲了,許清嘉卻又手握住了的手,拖著往前走。
胡使了六力去他的大手,卻分明覺到了男人不同於人的強骨骼,又加了點力,轉頭去瞧許清嘉,見他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看在胡眼裡分明是個有才華的倒黴鬼,上司同僚不待見,娶了個媳婦也不待見……總之空負一才華也過的可憐。沒來由得,心裡一,偏過頭去不再理他,隻是不再使力他了。
在看不見地方,許清嘉邊笑意浮上,卻又極力下去,照舊牽著的手往前走,就好像方纔被的不是他一般。看到路邊有賣龍鬚糖的,還騰出手來給買了一小包,「大過年的也要吃包糖甜一甜。」
胡:他這是嫌棄我不夠甜嗎?
第二日去高正家也隻是打了個尖就回來了。
說到底高正是南華縣的第三把手,除了朱庭仙與許清嘉,就是他了,再則他掌著治安捕盜,除了同僚上門拜年,還有南華縣士紳商人都求著他。誰不想平平安安守著家產生意過活呢?
跟他好關係總歸是沒錯的。
許清嘉是徹底的在南華縣坐起了冷板凳。
不過似乎他本人也不甚在意,等過完了十五開了衙,他照舊乾著自己的老本行:間諜工作。
每晚回來之後必要錄些帳目。
胡都習慣了他這種過目不忘的技能。讓不習慣的是,這貨忽然之間臉皮厚了起來。
都是從過年牽手開始,後來舊病複發,又開始做起許多親昵作來,比如趁著不注意在鼻子是一下,或者臉蛋上一下。胡起先還嚇唬他兩句,後來舉刀都不管用了。
很想給胡厚福去一封信,問問他:哥這男人還能退貨不?
做人老婆本來就是件很辛苦的事,不論以前還是現在,胡都沒有心理準備。讓跟許清嘉同甘共苦這個可以有,但是要是滾一張床上去生一窩小崽子……想一想也覺得接不能。
還太小,且玩兩年再說。
抱著這樣的心態,胡給自己做了好多次心理建設,終於強迫自己習慣了許清嘉的。至一又不會懷孕。許清嘉還沒打算霸王上弓,就已經很不錯了。
過了正月,朱庭仙大概實在看許清嘉不順眼了,又沒權利讓他收拾包袱滾蛋,便派他去各村督促農人春耕。考慮到許清嘉不認路,便派了上差役名喚趙二的跟著引路。
這趙二說起來也是個倒黴蛋,境與許清嘉相類,但凡衙門裡有人做事出了差錯,都推他出來頂缸,他也全盤接,隻要不開了他的差,留他在衙門裡有口飯吃,似乎就知足了。簡言之,這人就是個悶葫蘆,特別是媳婦跟著旁人跑了,家中隻留下個一歲多的子跟六十歲的老母,全靠著他那邊差餉過日子,他就更沉默了。
反正趙二不同僚待見,許清嘉亦然,能將這兩個弄搭檔的朱庭仙真是慧眼如炬。
許清嘉要下鄉,大約在春耕之後才能回來,家裡隻留下胡一個人,委實有些不放心。過完年了胡也有十六歲了,這幾個月似乎個頭又長高了一點,不過似乎許清嘉總覺得隻長了個頭智力沒長,擔心自己走了之後不好生活,胡索建議:「不如你帶上我一起去?」夫妻雙雙去春遊不要太好喲!
「胡鬧。」許清嘉了一口飯,又停下了,有幾分意。
他雖不知朱庭仙有無專門跑去督促農人春耕之事,但是他若出門帶個伺候的小丫環,這在略也說得過去。
胡一見有門,立刻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紅燒排骨,繼續遊說:「反正你已經不招朱縣令待見了,也不會因為不帶我就讓他高興起來。咱們家也沒什麼東西,隻要將要的東西埋到地裡,門一鎖就可以走了。」瞧著他,許清嘉趁麵在鼻子上了下,都不見有反抗的意識,心裡嘆了口氣:這丫頭是有多想出門啊?
難道真是無聊這種想子了?
他不是給找事做了嘛,認字看書什麼的。
最後是胡見他長久的沉不絕,倒好像被數學題難住的模樣,索起按著他的後腦勺點了一下,自行歡呼一聲:「耶可以出門了你答應了答應了!」歡呼一聲飯也不吃收拾行李去了。
許清嘉:……
這丫頭真是無賴出了新境界。
他所慮者不過是此次去督促春耕明顯不是什麼好事兒,吃苦頭那是必然的,非要跟著去到時候會不會哭著喊著要回來?
在胡家四年,他瞧得出來,雖然家裡這一位力氣奇大,也跟著胡厚福在鋪子裡賣過,可是還真沒出過遠門過苦。到底還是被寵大的。
從滬州出發,這一路之上都有驛站客店之類歇腳的地方,吃住都沒問題,可是真要下了鄉,未必有這樣條件,恐怕忍飢挨都有可能。最後無可奈何的許清嘉一再叮囑,還是自行準備些乾糧。自己則去樓上收拾那些錄回來的帳目。捆一包在外麵又用個很大的油紙包湊,在院子後麵茅廁旁邊挖了個大坑,將廚房裡的一個大肚罈子埋了進去,將油紙包塞進去,上麵用土封好。
總歸這些東西是不能出來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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