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狐貍,你坐在這裡幹什麼?樸兒,你快回房洗澡,然後大哥做飯給你吃,吃完了就睡覺!”
夕西落時,玩了一天的風夕、韓樸終於回來,一進門即見息正坐在園中,手中把玩著什麼,在夕輝之下閃著七彩芒。
“姐姐,你呆會兒是不是還要出去?我和你一塊去好不好?”韓樸目瞟一眼息,然後轉回風夕上。
“不好!回房去。”風夕斷然拒絕,打發著他。
韓樸無奈,噘著回走。
“玩得可盡興?”息瞟一眼,然後繼續把玩著手中之。
“差點沒走斷兩條!唉,那小鬼比我還有力!”風夕走近他,看向他手中之,一見之下不由道,“認識你十年,我可從沒從你手中見過這種人用的東西!珠花耶!你準備要送給人還是華人呀?既然還沒送,那不如先送我好不?我呆會兒正要出門去,你這珠花讓我去換兩罈酒吧!”
息擡首看一眼,雖是近四月,天氣十分的暖和,但那眼竟帶著冰的寒意,讓風夕不由自主的覺得一陣森冷。
“你好象沒這麼小氣吧?這東西又不值幾個錢,不願給就不給唄……”
話未說完,眼前忽珠閃爍,馬上雙手一揮,剎時一雙手幻出千重手影。
“黑狐貍,你今天怎麼啦?怪氣的!”
風夕看著雙手中的珍珠,再看看此時安坐於椅,優雅安閒得似剛品完一杯香茶的息,幾不敢相信剛纔這人竟用珍珠襲擊了,可手中明明有一手的珍珠啊!
“你不是要換酒喝嘛,這樣可以換得更多啦。”息一邊道,一邊優雅的站起來。
“說的也是!我先去洗澡了!”風夕燦然一笑,懶得深究他今天稍稍有些怪異的行爲,轉跑回房中。
“唉,世上竟然有這種人!”息看著的背影嘆息。
“當春風悄悄,楊柳多,我踏花而來,只爲牽著哥哥你的手……”
夜中,星月淡淡,風夕在屋頂上飛賺懷中抱著兩罈酒,哼著那歡快的小調,想著呆會兒要見的人,角不由勾起,忽然眼前人黑影一閃,一人擋在前。
“皇朝?”擡首一看來人,不由驚訝。
“是我。”一紫袍的皇朝仿若暗夜的皇者。
風夕看著他,眼珠一轉,然後偏頭笑問:“你來找我?”
“是的。”皇朝負手而立。
“那麼請問何事?”風夕將手中酒罈放在屋頂上,然後坐下。
皇朝走近兩步,看著夜中的,清清楚楚的看一遍,然後清晰無比的道:“我來是想在你去天支山前再問一次,你願意嫁給我嗎?”
“哧……”風夕聞言輕笑出聲。
“風夕,我是很認真的!”皇朝在面前蹲下,眼睛比那天上的星辰還要閃亮,而且帶著驕的熾熱。
風夕聞言斂笑,眼落在月下那張俊無儔的臉上,那莊重的神顯示著他此刻再正經不過。
“既然你是認真的,那麼我也就認真的問你一句:若我嫁你爲妻,那你便不得再取他人,終生只得我一人!你可願意?”
皇朝聞言半晌無語。
“呵呵……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決做不到的。”風夕輕輕笑道,拍拍皇朝的肩,站起來,“眼前就有你想盡辦法都要娶到的另一人!”
“風夕,不管我娶多人,但你絕對是最特別的一個!”皇朝站起攬住肩膀。
風夕手一擡,拂開他的手,目落向遠方,“皇朝,白風夕與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管喜歡或不喜歡,都可擁有很多的人,但我不同,我只想擁有一個喜歡的並且也只喜歡我一個的人!”
“風夕,或許我會娶很多的人,但我的正妃——甚至我日後爲帝——皇后絕對是你無疑!”皇朝出手,握住風夕的手,“做我的皇后,我皇朝可對天發誓,此生定你至老!”
“我信你會說到做到,只是……”風夕微微一笑,“我的丈夫絕對只能有我一個妻子!他的心與絕對只能我一人擁有!”
聞得此言,皇朝抿脣畔,看著良久,然後微微一嘆,轉看向無垠的黑夜,語意蕭索,“爲著天下,我必須娶到華純然,這是我得天下的手段之一!”
“唉,又是天下。”風夕一嘆,“皇朝,南國初會以來,我一直把你當一位英雄,而英雄是不屑用這些手段的。”
“我不是英雄,風夕,你看錯了。”皇朝猛然回首,目如電,臉上神卻是平靜中著一種冷然,“風夕,我不是英雄,我是王鍘”
風夕聞言擡頭直視他的目,驀然心頭一,半晌無語。
“做英雄,要有以一敵萬的絕世武功,要笑談生死的慨然氣概,明磊落的襟氣度,他是戰一人、戰百人、戰萬人……而不敗的神話!如星如月般明,是萬衆景仰的神!”皇朝以手指天,天幕上一鉤殘月,點點繁星。
“而我選擇當王鍘王者是權衡、謀劃、取捨、定奪……是戰千千萬萬、戰整個天下的人!我要做王鍘我要用我這雙手握住這個天下!握住天下需要力量,需要這個天下最爲強大的力量!所以我要累積力量,通過各種手段、各種途徑累積我所需要的力量!爲這個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王鍘”皇朝長手臂,敞開懷抱,彷彿要擁抱這個天地,臉上的神莊嚴而肅穆!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絕然!
星月的淺輝映在他的臉上,從風夕的角度的看去,他一半在中,一半在黑暗中!這個人此刻的氣勢是可吞下整個天地,仿若頂天踏地的巨人,高不可仰!他會握住這個天下吧?只是……心沒由來的沉沉落下,仿若這一刻,自己失去了一份很珍貴的東西!只是卻註定會失去的!
住心頭的微,轉過來,看著腳下黑的大地,只覺一種寒意生出,不由自主的抱住手臂。其實這個世中的有志者就應如此,不擇手段的謀劃策略,才能就霸業,他如此,他也如此,所有的人都如此!這世間可有人做事是不要求利益回報?做事只是純粹的想做,而不是心機沉沉的出手?
“與這天下相比,我便不值一提。”風夕抱起地上的酒罈,“至尊的地位、權利在你們男人心中是勝過一切的!”
“風夕,你拒絕是真的只是因爲我會有很多妻室?還是因爲你心中早已有人?”皇朝看著即要離去的風夕,口問出這幾次問出口的話。
風夕聞言看看手中酒罈,夜風吹起長長的髮,遮住的雙眸,脣際出一飄忽的淺笑,卻有些茫然、有些無奈、甚至還帶有一哀傷!
“心中的人嗎,或許會有,或許會無!只是……不論我心中有否人,不論是做王妃還是皇后,我都不會嫁你!因爲……”
皇朝聞言並未怒,只是眉頭一挑,示意說下去。
“因爲你只是朋友!”風夕看著皇朝的眼睛淡淡吐出。是的,這個人作爲敵人,他太強!作爲人,心太累!只有做朋友,做保持距離的朋友纔是最好的!
皇朝聞言卻是一笑,出手來,輕輕攬住風夕的肩膀,這一次,風夕未推開他,“我從出生至今,從來沒遇過任何挫折,你是第一個。”
風夕看著他平靜的神,燦然一笑,“或許你馬上還會在另一個子上再次嚐到敗績!”
“那並不重要,我若只因兩個子便一敗塗地,那上天生我皇朝何用!”皇朝放開風夕,恢復他尊貴傲然的皇世子面目。
“所以對於你來說,只有天下才是最重要的!”風夕形一退,轉離去。
“能娶到你的人定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但能做你的朋友,也是非常幸運的!”皇朝看著的背影緩緩道出。
“只是朋友卻很有一輩子的!”
風夕影已逝,話音卻遠遠傳來,獨留皇朝於屋頂之上細細品味這最後一語。
天支山,高,流水亭。
翠柏青松環繞的高頂,在西面近懸崖邊建有一座石亭,亭皆是此山上的巨石而建,簡單樸實卻大氣。
這高、流水亭流傳著一個人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名樂師,獨善理琴,但當時的皇帝卻最中意鼓瑟,於是舉國上下,全是會瑟爲榮,百樂閒置。
於是這個只會彈琴的樂師,雖琴藝絕代,卻無人欣賞,更甚至彈琴時還會遭人辱罵,皆認爲他對皇帝不敬!所以這名琴師便不再在人前彈琴,而是攜琴至這天支山頂,彈琴與這高山幽谷、白雲清風聽。
有一天,他又在這上彈琴時,忽聞後有人鼓掌。
琴師十分驚奇,回頭一看,只見一人一邊走來一邊歌道:
山君抱綠綺,西上天支峰。
閒灑一揮手,如聽萬壑鬆。
塵心洗流水,餘響霜鍾。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改李白的)
琴師與此人結爲知己,以後琴師便只彈琴給此人聽。琴師名高山,而那聽琴之人便流水。
後來皇帝駕崩,新帝即位。
這位新皇帝卻不似他的父親那樣,只喜歡瑟,他通音律,對各種樂之音只要是佳品,他都喜聽,於是百樂又在民間興起。
新帝也聽聞了高山的高超琴藝,於是便下旨,邀高山進宮彈琴,但高山卻拒絕了,他說,有生之年,他只彈琴與流水聽,因爲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只有流水纔是他真正的知音。
前來傳旨的員見他竟敢拒絕皇帝,不由皆是驚怒,便將他抓起來押往帝都,但到了皇宮,高山依然沒有彈琴給皇帝聽,因爲他在路上竟自折手骨!他此生是再也不能彈琴了!
皇帝也爲他的絕烈而,便放他回去,並賞賜他一些珠寶。
但高山什麼也沒要,只事回家了。
回到家鄉後,卻發現流水已在他被抓往帝都後,自刺雙耳,他此生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高山與流水知道彼此的況後,只是相視一笑,然後兩人抱琴上天支山,但是卻再也沒有下來。有人說他們他們是跳下山崖死了,有人說他們在天支山幽谷居起來了,有人說他們被天帝派神仙接往天庭了……各種各樣的傳說流傳下來,但人們一般喜歡相信最後一種說法。
後來,仰慕他們的後人便將當年高山彈琴的稱作高,且在高頂建起這座石亭,取名爲流水亭,用以紀念他倆人的友。
高峰頂之上,風吹得袂飛揚,而那一皓月正當空而掛,灑下清輝若一層薄紗,輕的籠在這上,輕輕的將流水亭圍繞,而此時還有那清雅絕俗的琴音在隨風而飛,在隨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閒適而舒心,再加上亭中那白如雪,風姿如仙的兩人,一切如夢如幻,仿若置仙境,重會那高山流水。
“這一曲飄逸似不食人間煙火,我聽著,彷彿以爲自己已到碧落山上,正採花爲食,取瓊泉而飲,摘瑤果而逗仙鹿,踏流霞而戲青娥。”
在琴音止歇時,風夕睜開雙眸,看向眼前的玉無緣,悠然而嘆,世間也只有此人才能彈出這般絕俗的琴音。
“高山流水……高山的琴音果然也只有流水能聽懂。”玉無緣擡首注目於風夕,眼前的子擁有一顆玲瓏剔若水晶的心,永遠是那般灑自然,在任何地方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讓人看著便舒心暢意。
風夕聞言微微一笑,高山流水,他們會是嗎?
“這支琴曲什麼?”
“沒有名字?”玉無緣擡首看看空中明月,“這支琴曲只不過是我此時此刻的而已,我只是隨心而彈。”
“沒有名字?呵……你的琴沒有名字,想不到你彈的曲也沒有名字。”風夕移過琴,十分的普通,隨手一挑琴絃,發出空靈的清音,“隨心而彈便不是凡曲,難怪人人稱誦你爲天下第一公子!”
“清夜無塵,月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浮利,虛苦勞神。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玉無緣捧著酒罈斟滿桌上石杯。
“雖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幾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風夕執杯在手,目注於他,笑的接道。
“幾時歸去……歸去……風夕,我真要歸去了。”玉無緣忽然輕輕吐出,眼睛忽然移向亭外那萬丈峭壁。
“歸去?”風夕聞言看住他,沒來由的心口猛然一,手中杯一抖,然後擱於石桌上。
“是啊,我要歸去。”玉無緣依然看著絕壁,未曾回頭。
“是嗎?今晚就是辭別嗎?”風夕忽地笑笑,“要到哪去?何時卓可要……可有同伴?”
玉無緣回首,目落在臉上,空濛中帶著一種深幽,聲音卻是那般清晰,“不和誰,一個人,也許很快,也許過些日子。”
“一個人是嗎?”風夕還是在笑,笑得燦爛,然後手猛的一推,將琴推回他面前,“不是一個人吧,至要帶著這琴,高山不論走到哪,不管有沒有流水,至都有琴的!”
“風夕。”玉無緣忽然握住的手,目深幽難懂的看著,還帶著一種莫名的傷痛,“我不是高山,我從來不是高山……”
說到此忽然頓住,嚨似哽住了一般,無法再說話。
風夕看著他,目中帶著一種微弱的希冀看著他,等著他說話,等著他說出……
“我只是玉無緣。”玉無緣輕輕吐出,說出這一句話便似傾盡所有心力,一瞬間他是那麼的疲倦蒼白。
“我知道。”風夕將手輕輕從他手中出,一瞬間手足冰冷,如置冰窟。
“風雨千山玉獨行,天下傾心嘆無緣。”玉無緣輕輕念出,看著空空的掌心,一苦笑浮上那一貫雲淡風清的面容,“說得多切啊,傳出這兩句話的人是不是看盡我玉無緣一生了!”
“天下嘆無緣是嗎?”風夕一笑,這一次卻笑得那般的苦,怎麼藏也藏不住,無緣……無緣啊!
“不是天下嘆,是我嘆!”玉無緣看著,眼中有著即將傾瀉的某種東西,但他轉頭,瀉向那深不見底的幽谷!
“不管誰嘆都是無緣。”風夕站起來,“只是若有緣也當無緣,那便可笑可悲!”
“你請我聽琴,我便贈你一歌罷。”
說完足尖一點落在亭外那一丈見方的空地上,手一,袖中白綾飛出。
“瑤草珂碧,春武陵溪。
溪上桃花無數,枝上有黃鸝。
我穿花尋路,直白雲深,浩氣展虹霓。
祗恐花深裡,紅溼人。”
啓脣而歌,聲音清越,直雲霄,形也隨歌而舞,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白綾在空中翻飛,飛揚於夜風中,仿若天飛舞。
“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
謫仙何,無人伴我白螺杯。
我爲靈芝仙草,不爲朱脣丹臉,長嘯亦何爲?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唱到最後一句,白綾便直直飛去,縛上一株高樹上,然後子一,輕飄飄的,若盪鞦韆一般飛掠而過,眨眼間便消失影。
風夕離去後,石亭中,玉無緣手向琴,心中悽楚便宣瀉而出,和著琴音,引頸高歌:
“蒼穹浩浩兮月皎然
紅塵漫漫兮影徒然
向雲空兮尋素娥
且架天梯兮攬明月
三萬六千兮不得法
黯然掬淚兮化泠水
泠水如鏡兮映花月
花濃月近兮我陶然
唉噫……
天降寒冰兮碎我月
地劃東風兮殘我花
唉噫……
傾盡泠水兮接天月
鏡花如幻兮空意遙
鏡花如幻兮空意遙……空意遙……”
歌聲悲傷而哀涼,那種悵然憾恨表無。
樹林深,風夕抱膝而坐,聽著從山頂傳來的琴歌,喃喃輕念:“傾盡泠水接天月,鏡花如幻空意遙……空意遙……玉無緣……你……你……你……”
“你”了半天卻終於咽回,只是一嘆,拾起地上的白綾收回袖中,然後起步往山下走去。
山頂之上,玉無緣走出石亭,擡首著空中還是那般皎潔的明月,那不知人間怨憂的明月,爲何偏向別時圓?
閉上眼,所有的……連月也不願讓它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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