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濃找了個空地，從帆布包里出一卷蛇皮袋鋪在地上坐下來，然后著鼻子將罐頭瓶子里沒有稀釋過的青綠藥灌了幾口。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兩天已經習慣了，還是胃里有食，這次倒沒有翻江倒海的覺，只是里的味道不太好。

喝的時候，旁邊的婦抬頭看著。

沈華濃將瓶蓋擰上，才朝對方笑了笑：“大姐，這是我家里給弄的中藥，味道太沖，熏著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人搖了搖頭，啞著嗓子道：“不妨事。”

又看了眼沈華濃手中的瓶子，問道：“妹子，你說這是中藥，能夠治瘧疾嗎？”

沈華濃嘆道：“說是可以治的，不過結果還知道呢，我喝了幾天了，這兩天都沒有發病，所以過來檢查檢查，不過醫生說瘧疾本來就是隔天發作的，平時跟正常人一樣，現在也看不出來。”

那婦人也愁容滿面的道：“這倒也是，弄不到藥也不能等死不是。我們村里也有大夫給開了草藥，都沒什麼效果。”

沈華濃嗯了聲，道：

“我來的時候聽黃醫生說還剩下最后一支藥了，幸虧我運氣好，正好到我了，不用喝這苦的要命的中藥了，等到明天就又有藥了，也能接上，大姐你們排在我前面吧，應該都有藥吧？醫生給開了幾支？”

這一波炫耀來得自然流暢毫不做作，婦人抬抬眼皮，又羨慕又有點不高興。

“我們來的時候都沒有藥了，醫生讓去省城，不去就只能等著，還不知道怎麼辦。”

沈華濃面尷尬勸道：“那你也別著急上火，明天就有藥了。”

婦人言又止，最終卻只道：“但愿能等到明天......”說完垂下頭看著昏睡不醒的男娃里不停的低聲念著什麼。

之后兩人就沒有流了。

沈華濃悄然看了眼樓梯口，方才站在那里的煙的男人已經走了。

當然，也沒有錯過對方聽到還有一支藥的時候面上閃過的喜悅和堅定。

這下就有好戲看了。

男人的這種帶過濾的煙，是有錢都買不到的，需要專門的煙票，而城里的一般工人都弄不到煙票的，這人大小肯定是個干部。

霍麻子一家懟起來是毫無顧忌，要是換個人呢？

沈華濃拭目以待。

嗯，就是這麼小心眼和睚眥必報。

霍麻子一家讓認清楚自己的份，也該讓他們也學點兒什麼，才算禮尚往來。

何況，一支不對癥的藥對霍志高并無影響，毫無心理負擔。

沈華濃屈膝趴睡了會兒，檢查結果就出來了。

瘧疾化驗不容易，但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大規模的發了，竟市以前就是重災區，市人民醫院早已經配備了相關的檢驗設備，醫護化驗人員也很有經驗了。

化驗室的小護士拿著幾張化驗單喊名字了，沈華濃的名字就排在中午這一波急診中的頭一個。

小護士朝努努，低聲囑咐道：“快去找黃醫生，讓給你開藥，還剩下最后一支，正好咱們醫院的藥就很對你的病癥。”

說完，又眉弄眼補充了一句：“素梅跟我代過的，快去吧。”

沈華濃失笑，沒想到在村里聲名狼藉，到這里就因為有預謀的給霍麻子家讓了個先，還能有這麼好的效果，得到幾個護士的特殊照顧。

這倒是讓對書中的這個年代有了點兒好，還是有人講得通道理嘛，最起碼不像之前那麼妖魔化了。

謝過了這位小護士，拿了化驗單邊看邊往急診室走。

還以為能夠馬上藥到病除呢，要是完全好了，不愁青蒿素派不上用場，現在看來還得繼續喝上幾天藥。

雖然有點失，但是沈華濃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

急癥室里。

黃玲燕看過的化驗單，一邊在上面寫著什麼，一邊道：“程度不算嚴重，明天就能到一批藥，你看你是每天過來打針拿藥，還是住院？”

正說著，門又被嘭的一聲推開了。

黃玲燕手中筆尖一頓，蹙著眉頭看向門口，就見霍家幾口子人土匪似的進來了，噼里啪啦說了幾句，然后將化驗單按在了沈華濃的化驗單上面，“醫生您看......”

沈華濃面上帶著標準的寬容式笑容：“您先給他們看吧。”

黃玲燕雖然心中不滿，還是看向化驗單，而后干脆利落的道：“況很不好，是惡瘧疾，現在已經出現并發癥征兆了，再拖下去就更糟了，千萬別再耽誤時間。”

霍麻子為難道：“醫生，我小兒子拿著你開的證明去了車站，可皮子都磨破了，別人也說不行，非說是瘧疾傳染要隔離，不讓上車，實在是冇得辦法了。”

黃玲燕也很無奈，寫了證明說瘧疾并不會通過呼吸傳播，別人不聽也沒辦法，也只是個醫生而已。

袁秋分哀求道：“醫生，不是還有一支救命藥嗎，能不能先給我兒子用上？我們就在市人民醫院住下，等明天的藥？”

黃玲燕放下筆，嚴肅的道：“藥不對癥，給你們用了也沒有效果，再說還有別的病人正好對癥......”

袁秋分哭道：“求求你們想想辦法了，求求你了醫生，我們沒法子了，只能求你，只能求你啊，給我兒子用藥吧，

給我兒子用藥吧，我們去不了啊，沒法子啊，這種罪人的閨不應該是我們貧農的敵人嗎，怎麼能先給用呢......”

就像是被捂住了耳朵，黃玲燕說什麼都不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黃玲燕：......

好在這種同鴨講的通并沒有僵持多久。

霍麻子突然朝沈華濃道：“我老頭子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從沒有求過人，嬸子，當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將藥讓給志高？

他還那麼小，又病得嚴重得多，大人不一樣，大人應該能夠抗一抗的，明天就有藥了，我給你磕頭作揖了。”

本以為他們先看的診，沒想到用藥時又被沈華濃搶了先。

隨時準備戲的沈華濃：......

什麼當你求我？

我愿意你求我？

磕頭作揖，我又不是菩薩，吃點信仰和香火就飽了。

心里唧唧歪歪，一時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