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覺得這個婆子好生無禮,可是一聽是趙氏派來的,桔梗驚訝了一下,只好蹲下行禮:“方才是我怠慢了嬤嬤,還請嬤嬤勿怪。”
這個婆子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正要開口訓斥桔梗,就看到楚錦瑤揮了揮手,對桔梗說:“說了你很多次,讓你收斂脾氣,你總是不聽。好在嬤嬤是夫人派來的,氣量大,不會和你計較。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桔梗連忙地蹲下,順勢說道:“奴不敢了,請姑娘饒命。”
“行了,先把東西放進書房,這是王府兩位嬤嬤布置的課業,若是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桔梗低著頭,一溜煙跑進去了。婆子喚了兩聲,都沒住桔梗。婆子見楚錦瑤有心袒護丫鬟,心里已經很不舒服。婆子想,四姑娘和夫人說的沒錯,五姑娘的院子里實在沒規矩,夫人既然派過來指點五姑娘,就一定要好好整頓五姑娘這里的風氣。
楚錦瑤腰和都很是酸痛,即使如此,還是強撐起笑意,走近兩步,問道:“請問嬤嬤如何稱呼?”
婆子起腰,傲慢地說道:“老奴姓孫。”
“孫嬤嬤好。”楚錦瑤笑著,說道,“既然是母親派來的,那便是長輩,怠慢不得。丁香,收拾一間干凈的屋子,帶著孫嬤嬤去歇腳。”
丁香領命前去,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孫嬤嬤說:“五姑娘,太太是派我過來給您整頓規矩的。老奴說句實話,您可能不聽,您這院子里規矩也太松散了,哪里比得上四姑娘那里井然有序。姑娘您還小,不懂得人心險惡,后宅里看著鮮,但背地里腌臜事也有不,尤其是那些頭的奴婢,最勾結起來欺瞞主子。就比方說姑娘的銀錢首飾,姑娘您每日里事多,記不清匣子里有哪些首飾,這樣日子久了,保不準就有些見錢眼開的奴婢拿您的首飾出去賣。所以太太派我過來,第一件要事就是讓我幫著您學管家,免得被下面的惡奴欺辱了去。”
楚錦瑤暗暗了氣,這個婆子簡直蹬鼻子上臉。楚錦瑤本來想給戴個高帽,然后遠遠供在后面,不要妨礙就好了,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婆子手長得很。
果然,孫嬤嬤頓了頓,就說:“姑娘,您服首飾的鑰匙在哪里,您年紀小,恐怕會被下面的刁奴欺騙,還是給老奴來保管吧。”
“用不著勞累嬤嬤。”楚錦瑤冷著臉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在管。這是我在家里就做習慣的,還不至于被別人蒙騙。嬤嬤既然是母親派來的,就該由我好生供養著,這麼能勞你心這些呢?這豈不是我的不孝。”
楚錦瑤已經搬出了孝道,可是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個婆子臉皮子極厚,不管楚錦瑤說了什麼,只是一口咬定:“夫人派我過來替五姑娘掌眼,裳首飾自然要老奴來心。若是姑娘不肯,那老奴就只好去找夫人說理了。”
簡直猖狂至極,楚錦瑤沉了臉,說:“那你便去罷。丁香,準備筆墨,我要溫習功課了。”
楚錦瑤撂下話,頭也不回地往正房走。孫嬤嬤有些愣怔,顯然沒想到楚錦瑤竟敢這樣強橫,宅里的姑娘那個不是,迂回行事,楚錦瑤怎麼敢直接就放話呢?
孫嬤嬤大聲嚷嚷:“我是從夫人那里來的,夫人說……”
楚錦瑤淡定地開口:“丁香,傳話下去,我要看書了,誰都不許大聲說話。要是吵了我,耽誤了我和王府的嬤嬤學規矩,那我只好去祖母那里,讓祖母來主持公道了。”
楚錦瑤這話雖然對著丁香說的,但話里的指向卻很是鮮明。孫嬤嬤啞了口,楚錦瑤回頭冷冷掃了眾人一眼,然后就掀開簾子進去了。
等到了室,桔梗正杵在書房里,不敢出去。也聽到了外面的靜,此刻再看到楚錦瑤,只覺格外崇拜:“姑娘……”
楚錦瑤覺得糟心極了,對桔梗說:“還在外面罵,你先忍一忍,到西次間待一會,等罵累了,你再出去。”
桔梗清脆地應下:“是。”
書房很快就又清靜下來,丫鬟們都知道楚錦瑤的習慣,書房里是慣例不留人的。等沒人后,楚錦瑤長長嘆了口氣。
秦沂撲哧一聲笑了:“怎麼了,你剛才不是很威風嗎,嘆氣做什麼?”
“我原來可沒有這樣暴躁的脾氣。”楚錦瑤說,“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沒錯,你看看你把我帶什麼樣了!”
若是尋常敢有人這樣和秦沂說話,秦沂早讓人收拾對方了。可是現在他聽了楚錦瑤的話,卻笑得不能自已:“你講點道理,可別什麼都賴我。”
楚錦瑤也繃不住臉,輕輕笑了。笑了一會,語氣又變的憂愁:“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尊大佛,我要怎麼送出去啊!”
秦沂不說話,他從玉佩里出來,悠然地坐到桌子邊,隨手翻書。楚錦瑤裝了會可憐,發現秦沂不上套,就趕繞到桌子另一側,坐在秦沂對面,手臂趴在桌子上,小心地去秦沂的胳膊:“齊澤,怎麼辦啊?”
秦沂抬起頭,對著楚錦瑤勾一笑:“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
“我就是想不出來,這才來找你嘛!”楚錦瑤繼續撒,最后干脆說,“你若是不說,我就哭給你看。”
秦沂輕飄飄瞟了一眼,說:“哭吧。”
楚錦瑤終于知道方才的悉來自哪里了。孫嬤嬤那會說要去給趙氏告狀,楚錦瑤說“那你便去罷”,當時的神態、語氣,和秦沂的這句“哭吧”一模一樣!
楚錦瑤心說還真是報應,癟了癟,小心翼翼,但又持續不斷地秦沂的胳膊,就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他。秦沂眉梢都沒,但是手里的書拿了好一會,愣是一頁都沒翻。
秦沂實在忍無可忍,將書合上,沉著臉說:“你倒真是膽子大了。”
楚錦瑤立刻笑了,說:“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秦沂實在是無奈又好笑,他道:“真是報應。”
楚錦瑤出一副乖乖教的姿態,還殷勤地給秦沂倒了杯茶,雖然秦沂并不需要。秦沂本來板著臉,看到這樣,忍不住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一眼。
“孫嬤嬤是你母親給你的,了誰的挑撥,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有這個人在,明日你見了趙氏,也是個麻煩。”
“我明白。”楚錦瑤嘆道,“明明楚錦妙才是從這里長大的小姐,也是頂替了我的排行和份,我還沒敵視呢,反倒針對起我來。”
“人心總是沒有盡頭的。”秦沂知道自己遲早都要走,原來楚錦瑤遇到困難,秦沂順手就幫解決了,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要離開,就不再幫擋下一切,而且一點一點教這些勾心斗角:“主對你出招是好事,就算什麼都不做,我也得刺激手。你如今是被陷害的人,天然占理,外面那個婆子也好,你母親偏心也好,都不必理會。你放心縱容著那個婆子,讓越猖狂越好,等時機到了,直接捅到主事的人前,抖給大家看。這就不則已,一擊必殺。”
楚錦瑤似有所地點頭:“你是說,我故意示弱,讓孫嬤嬤越來越猖狂,最后犯下不可容忍的錯誤,讓祖母來手理?”
“就是這樣。”秦沂說,“你若是地位足夠高,想做什麼直接做就是,可是你現在還不行,就只能迂回行事,給長輩賣可憐。還有你的父親,楚靖是個拎得清的,楚錦妙對你做了什麼,你不經意地給他,一點就夠,剩下的讓他自己去查。既然你母親偏心,你就只能另辟蹊徑,好歹讓楚靖看看,你在后宅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楚錦瑤已經完全明白了。點頭:“我明白了。宅里的這些紛爭,說白了和村里的家長里短沒有區別,卻偏偏要給自己罩一層被的皮,仿佛做什麼都是被的,迫不得已的。”
原來在蘇家,如果有人過來和楚錦瑤要家里銀錢的鑰匙,楚錦瑤絕對能罵死他,就是讓村里其他人家來評理,也沒人能說楚錦瑤一句不對,楚錦瑤于于理都站得住腳。可是現在到了侯府,辦事就不能這樣直接了,若真的訓斥了孫嬤嬤一頓,大家只會說不孝,而不會問為什麼。
環境不同,事也全然不同,楚錦瑤正在努力地適應侯門里的新規則。
“沒錯,就是這樣。”秦沂笑道,“男子總是喜歡無辜又弱的子,你表現的太強勢,反倒不容易討好。”
“男子都是這樣?他們莫非看不出來這是假的嗎?”
秦沂被問得怔了一怔,他見慣后宮風云,然而此刻看著楚錦瑤亮的發的眼神,他卻只能小心地避開,說:“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這樣……”
“那你呢?”楚錦瑤沒等秦沂說完,口而出。
“我?”秦沂笑了,“我有太多的事要做,男之事,遠不在我的計劃里。”
楚錦瑤方才的那句話問的莽撞,說出來之后自己都有些吃驚,可是現在聽了秦沂的回答,心底莫名有些空空落落。楚錦瑤下莫名其妙的心思,笑著對秦沂說:“你說的對,男子都薄的很,有那些功夫,不如專注自己的事,畢竟自己過得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都是虛妄。”
秦沂理智上覺得楚錦瑤說的有道理,但是心理上卻總有些不對勁。他皺眉說:“你是一個孩子,不要整天把掛在上。你現在才多大,不要總想著嫁人。”
“誰想了?”楚錦瑤氣惱,立刻不甘示弱地回。他們倆你一句我一句,暮就慢慢深了。
第二日楚錦瑤去給趙氏請安,一進門,就看到楚錦妙坐在趙氏邊,素手給趙氏剝桔子,趙氏的下手,正站著孫嬤嬤。
楚錦瑤便知道,自己被告黑狀了。
“母親。”臉從容,裝作什麼都不知曉的樣子,神態無異地給趙氏行禮。
趙氏將手放在桌子上,手腕上的金鐲子到桌面,發出清脆的撞聲。“我聽孫嬤嬤說,你不服管教,還蓄意頂撞孫嬤嬤?”
孫嬤嬤抄著手,一副委屈的模樣,而楚錦妙低頭,專注地剝皮,都不曾抬頭掃過一眼。
楚錦瑤鎮定地反問:“母親,您這話從何說起?”
“孫嬤嬤都和我一五一十地說了,去替你管教規矩,而你頂撞就算了,還當著眾人對孫嬤嬤無禮。你眼里還有我這個親娘嗎?”
“母親,您也知道,您是我的親娘。”楚錦瑤抬頭看著趙氏,一字一頓地說道,“您怎麼就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麼呢?孫嬤嬤剛來就在我的院子里大呼小,我才從花嬤嬤哪里回來,都沒來及的坐下喝口水,就聽孫嬤嬤說,是奉您之命,前來收我裳和首飾的鑰匙。”
楚錦瑤抬起頭,看著趙氏:“母親,這也是您授意做的嗎?不問青紅皂白,先將我的全副家掐在手里,好來掣肘我?”
趙氏皺眉,看向孫嬤嬤,是讓孫嬤嬤去給楚錦瑤看管下人,別讓人蹬到楚錦瑤臉上,這個婆子怎麼這樣冒失地和楚錦瑤要鑰匙呢?后宅里服和首飾就是子最大的財,若不是信得過的奴仆,誰會讓別人這些?趙氏的視線過來,孫嬤嬤連忙低頭,趙氏心里有些氣:“你方才怎麼沒說這件事?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回夫人,并不是老奴自作主張啊!”
“那你說,是誰授意你這樣做?”趙氏怒了,兩手疊放在膝上,問,“我倒要看看,你哪來的膽子,敢和我奉違。”
孫嬤嬤汗流浹背,諾諾地不敢說話,一只眼睛卻瞅向楚錦妙。楚錦瑤也直白地盯著楚錦妙,倒要看看如何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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