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大唐早朝,群臣畢至。
寅卯替之時,天尚不明朗,此時許多百姓還在安睡之中,然而大唐的朝會早已進行多時。
國朝新立,百廢待興,數十年戰耗盡了中原大地的元氣。李世民和大臣們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生怕稍有差池再起禍,那時本已破碎的華夏大地可就真的無力回天……
自古至今,王朝有教化之責,帝皇有衛土之任。周幽王禍國遭罵,霍去病拓土揚名,大唐君臣要想流芳千古,又怎能不竭盡全力來治理和守衛好這一片土地?
當然了,作為中原大地的最高權力機構,朝會也不是每時每刻都莊重肅穆,比如當某個國公大將軍頂著倆熊貓眼站列臣班的時候,程咬金便發出一陣狂笑。
“啊哈哈,秦二哥,你這倆眼烏溜虛青,莫非是讓嫂子揍了還是咋地?”
這貨號稱大唐第一滾刀,是一個無論何時何地不分地點場合,隨時都可能撒潑打滾的人,他在朝會上發幾聲大笑,實在是算不上什麼稀奇的事。
不過,經他這麼一提醒,原本正在肅商國事的君臣們倒也來了興趣,紛紛拿眼去看秦瓊。這一看不打,頓時一陣哄堂大笑。
好好一個黃臉漢子,頂著倆烏溜溜的青圈眼,果然有種莫名的喜。
“啊哈哈,二哥為何不說話,莫非真讓程咬金那貨說對了?昨夜你又挨了嫂子一頓拳腳……”鄖國公張亮首先跳了出來,嘿嘿一陣壞笑。
秦瓊夫人名張紫嫣,乃是隋朝靠山王楊林手下大將張宣之。此名字聽起來秀氣人,其實卻是天生一神力,兼之弓馬嫻武藝出眾,乃是個能和李元霸過上幾手的狠角。秦瓊雖然戰場之上驍勇絕倫,但是對上這位夫人卻著實有些不夠看,他挨媳婦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啊哈哈,要我說啊,必然是昨夜二哥床笫之間不給力,結果惹得嫂子發威,抬手便給了一頓掛落,哥幾個快看看,二哥臉上是不是還有幾道抓撓印痕?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可是秦家二嫂的獨門絕學……”張亮的壞笑還沒結束,又有一個家伙跳了出來。
武將們大多鄙,開起玩笑來不懂得什麼彎彎繞,尤其是秦瓊的年紀又比大家都大,北方風俗,小叔子可以開嫂子玩笑,所以這家伙直接大馬金刀,調侃起了秦瓊和張紫嫣的床笫之事。
此話一出,群臣又是一聲哄笑,便連李世民都興趣盎然,忍不住笑問一句:“叔寶兄怎麼不反駁,莫非此事真如大家所說?二嫂又……啊哈哈哈!”
好吧,李二也比秦瓊小,雖然現在是朝會期間,但是人家皇帝既然開口不喊翼國公而是喊叔寶兄,那便是要以小叔子份進行調侃了。陛下要敘私之,任誰也挑不出什麼病。
秦瓊正怒睜環眼想去找幾個武將的麻煩,忽然聽到連李世民都調侃于他,頓尷尬不已。
尷尬歸尷尬,不回答可不行。皇帝陛下可以調侃,秦瓊卻不能不敬,那不是為臣之道。
“啟稟陛下!您別聽程咬金這貨胡說,臣臉上這傷是給一群村民打的!”
咦,這倒稀奇了!
堂堂國公被一群百姓揍了,挨揍之人還是驍勇絕倫的秦叔寶,大唐君臣也八卦,都覺得此事好奇,紛紛支著耳朵想聽下文。
唯有程咬金唯恐天下不,扯著嗓子道:“二哥,你確定不是被嫂子揍的?莫非是嫌棄丟人,胡編造了一出百姓打人的謊話來騙俺老程……”被他這麼一嚷嚷,眾人不由一呆,忽然覺得也有這個可能。
“你給我滾一邊去!”眼見滿朝文武又要被帶歪,秦瓊頓時氣不打一來,飛起一腳將他踹了個滾地葫蘆。
程咬金也是無恥,順勢便躺在地上不起,大聲沖李世民嚷嚷道:“陛下你可看見了,二哥打人,俺老程傷太重,需要在地上躺會……”他等這機會半天了,上朝站班枯燥無味,哪及得上歇在地上舒服。
這樣的借口都能找到,這貨也是沒誰了,眾臣啼笑皆非,皆罵無恥。便連李世民都無奈搖了搖頭,裝作看不見他。
倒是秦瓊眼睛忽然一亮,道:“陛下,說起來臣這一頓打挨得冤枉,起因卻是日前去了一趟長安郊外田家莊,見到了一個比程咬金還無恥的家伙。”
說著,順手一指賴在地上的程咬金,又道:“那是一個年,雖然還未及冠,但是要論油程度,恐怕比地上躺著的這個都不遑多讓。”
“喔?還有和知節一般的人?卻不知他倆誰更……”李世民言又止,大稀奇。
秦瓊踟躇不語,半天才有些不確定道:“怕是不分伯仲。若論撒潑打滾,那年比不過知節,但若論厚黑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臣正是因為見他小小年紀不學好,一時看不過眼才想出手訓誡一番,哪曾想這家伙雖然無恥厚黑,但是在百姓之中卻有好大聲。臣還沒怎麼他,竟已惹得村民圍攻……”
“……臣知自己出手容易傷人,只能忍挨打且忍且退,這滿眼的青圈和臉上的抓痕,都是在混中被一群婦人給打的。”
秦瓊說到這里,不由回憶起當時場景,想及田村悍婦們手抓指撓的兇殘程度,下意識又打了個冷戰。
“能得村民守相護,這年倒也不算一無是,恐怕還有他不為人知的地方……當然了,叔寶為人忠厚仁慈,寧忍挨打也不愿傷及無辜,此舉大有長者之風,堪稱我大唐勛貴典范。”
皇帝不愧是皇帝,不但理論水平高,而且眼很毒辣,僅憑秦瓊一席話便推斷出涉事眾人況,既贊揚了秦瓊的高風亮節,又點出了對韓躍的好奇疑。
皇帝對某一個人開始好奇,往往便意味著了法眼。
歷代皇家無私,眼中全然是利益。帝王的眼中沒有親疏間離之分,有的只是無限權和利益。
秦瓊對大唐有用,所以他贊揚秦瓊。韓躍對大唐有用,他一樣也會贊揚。
什麼?你問李世民為什麼會知道韓躍?作為俯視天下的一代帝王,若是連長安周邊的靜都掌握不了,豈不是有些太過兒戲了。
蚊香賣的長安皆知,水車傳的沸沸揚揚。田家村那個奇才年上發生過的大事小青所有記載,半月前早已擺在了李世民的案頭。
秦瓊之所以會去田家莊,完全就是他派去的。
今天早朝君臣倆一唱一和這出戲,完全是演給其他大臣看的。李世民目的暫且未知,秦瓊則是想重提羅靜兒之事。
事實證明,大唐臣工沒有一個人是傻子,長孫無忌首先開口,裝模作樣道:“剛才聽翼國公說起田家莊那年,老夫倒是略有耳聞。坊間傳聞此子姓韓,乃是田家莊的外來戶,家貧,無義。就在半月之前,曾因一塊玉佩而著自己的養媳去賣為奴。但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此子忽然大變,制蚊香,造水車……”
“這個俺老程知道,據說是祖上顯靈,夢中得神人教誨,突然開了靈竅……啊哈哈,說來也是湊巧,你們有所不知,這韓家小子在開竅當天,便和犬子默一見如故,兩個小東西也不通知老子一聲,就斬頭燒黃紙拜了把子,啊哈哈……”
騙鬼去吧!誰信吶?眾大臣一齊白眼,李世民的角也了一。
什麼事只要程咬金摻和進來,一準就得變味。其實自從蚊香和水車名聲大振之后,大臣們早把韓躍生平打探的一清二楚。程默和韓躍之間到底怎麼回事,自然也逃不過眾臣的探查。
也正因門清,所以才覺膩歪。
人家明明是想騙你家慫娃的錢財,哪里來的一見如故?
“還斬頭燒黃紙,你怎麼不去死。”好幾個大臣不了他的無恥,同時破口開罵。程咬金哪里吃這一套,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叉腰開始反擊。
他一個人單挑群臣,吐沫星子滿天飛,句句不離問候人家,吵吵鬧鬧盞茶時,最后的結果竟然是大占上風。
沒辦法,這貨里太污了,好幾個大臣被他氣的口吐白沫,若不是當值的金吾衛眼疾手快上來給拍打后背,說不定這幾個大臣的家人就要準備后事了……
……
自始至終,李世民端坐龍椅,笑意涔涔的看著下面吵鬧,完全沒有打斷的意思。
鬧吧,鬧吧!
臣子不鬧,皇帝如何管理?
你們不鬧的累了乏了沒神了,朕又怎麼順利推行想要做的事?
李世民從不懷疑程咬金的攪屎能力,這貨論武力也許不算靠前,但是若論撒潑耍賴,朝堂上還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所以,很多時候程咬金無理取鬧,其實是李世民在默許他鬧……
有這個滾刀在朝堂上攪和攪和,原本一些推行不利的事,忽然就會變得順暢許多。
比如這一次,大唐皇帝想要將水車制造方法收歸國有,這就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貿然在朝堂提出,必然會招致大臣們的反對。
古有圣言,天子不能奪民所利,水車是韓躍發明的,只要他沒有做出敬獻的打算之前,就算皇帝也不能強征。
用錢買,都得看韓躍愿不愿意。(是不是很意外,別噴,宋朝以前,確實就是這樣。)
自古皇權與世家共存,哪個大族手中沒有幾樣安立命的方或者產業?如果皇帝想要誰的就要誰的,必然會導致天下大。
皇權固然強大,號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真要細究起來,還真就不一定。
誠然,韓躍只是個小人,李世民手指就能死,但是他不能這樣干,因為容易引起世家的聯想……今天你能為了強征水車制造之殺個百姓,明天是不是會為了煉鋼之滅個世家?
所以李世民不能這麼做?
但是,水車一太重要了,于國于民,皆有大利,偏偏田家村那個年完全沒有敬獻的打算,似乎只想自己留著發財。
這可不行,大唐幅員遼闊,土地何止萬千,這得需要多水車才能滿足灌溉?所以,為了得到水車制造之,雄才大略如李世民者,也只能使用策略。
既然你不給,那我就用東西換。朕手里什麼東西最不值錢?當然是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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